平野从梦中醒来,四周一片漆黑,他伸手摸到床头的小收音机,按了一下,熟悉的声音响起,“现在是早晨的七点零八分,欢迎大家准时收听我们的音乐伴你行节目,我是你们的主播大白,新的一周开始了……”
平野伸了个懒腰,从床上下来,伯爵凑到他手边,轻轻舔了舔他的手,伯爵是一只拉布拉多犬,除了宠物以外,它有另一个职业,叫导盲犬。
平野笑着摸了摸它的头,将自己的脸凑过去蹭了蹭,然后从床头柜的小盒子里取出一个狗饼干给它,这是他们每天早晨默契的小仪式。
“醒了?早餐在桌子上,衣服挂在衣架上,我上班去了,你记得锁门。”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那是平野女超人般的姐姐平静。
算算爸妈出去旅游也有半个月时间了,家中阿姨前两天请了假,回去照顾坐月子的儿媳妇,要下个月才能回来。
家中事情全全交给了这个每天视工作如命,恨不得天天宿在公司里的姐姐,在平野的印象里,从很小的时候,他的姐姐就是个传奇般的人物,成绩从来是年级第一,钢琴得过全国大赛的一等奖,还是学校的长跑冠军,好像就没有她不会的事情。
当然,除了做饭。平野咬了一口盘子里的煎蛋,差点全吐了出来,咸到不行不说,居然还有鸡蛋壳。
平野叹了口气,轻车熟路的到厨房,为自己煎了蛋,烤了面包片,顺便收拾了姐姐留下来的残局。
其实他这个姐姐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好好做饭,只是,无论怎么做,都是一种灾难,在这点上,平野正与她相反,家中厨房里的东西都是按照他的习惯摆放,平时阿姨在的时候,他也是经常和她一起做饭,家里人也都爱吃,火候靠耳朵听,味道靠嘴尝,用量靠手感,倒是信手拈来。
坐在桌前,吃完早饭,收拾干净,到衣架前拿下衣服换好,门口收纳袋里拿出折叠的盲杖,伯爵已经自己叼了工作服到他身前,他弯下腰为伯爵穿上工作服,拴上绳索,将零钱,杯子,按键手机,狗粮装进背包里,背在身上,拿起钥匙出了门。
从家到工作的活动中心,要过两条马路,在地铁站坐三站,出站右转,到第一个巷口拐进去,再走个大概两百米就到了。
走到楼下,平野深吸了一口气,嘴角不由上扬,“伯爵,今天一楼的张伯伯做了你最喜欢卤牛肉,该是小孙子晚上要来家里吃饭,晚上回来你有口福啦。”
伯爵应和的叫了一声,摇了摇尾巴,平野摸了摸它的头,说道:“我们出发吧。”
第一个路口,绿灯有38秒,同方向右转车辆偶尔会不让行人,需要小心,不过早晨上班人多,应该没什么关系。
第二个路口,人行横道绿灯只有22秒,没有右转车辆,但时间太短,如果耽搁了,会有车朝他鸣笛,伯爵可能会害怕。
地铁站会遇到那个好心的工作人,她身上有干净的肥皂水味道,声音如夏日的橘子汽水般清甜。她会笑着与平野打招呼,聊些日常,帮他过安检,过闸机,送上无障碍电梯。
九点准时到达活动中心,中心门口的保安大叔会跟他打招呼,说上一句:“小野来了啊。”并且走出来,与伯爵击个掌。伯爵只喜欢保安大叔,他总会给伯爵带些好吃的。偶尔保安大叔家的比格犬猎豹,会从家里偷跑出来,到活动中心来找伯爵玩,他们是很好的伙伴。
“小野今天穿的真帅气,又是你姐姐给你准备的衣服吧。”从屋里走出来的丽香姐,扶着他往屋里走,“孙大爷一大早就来了,吵着要听你讲故事,说昨儿讲到三英战吕布,关云长刚提马上前,他家儿子就来叫他回家吃饭,愣是没听成,今天非咬从那接着听。”
平野笑了笑,“就知道孙爷爷会惦记着,昨儿就没继续将下去。行,我这准备准备就从那接着讲。”
上午讲书,午休在食堂吃完饭,在自己的小休息室睡会儿午觉,下午为大爷大妈们用中心的旧钢琴伴奏唱曲。
四点半下班,原路返回,楼下的张伯伯带着小孙子在院子里玩儿,见他们回来,笑着喊道:“伯爵,快来,爷爷这儿有好吃的。”
伯爵会用头蹭一蹭平野,请求同意,平野躬身松开它身上的绳索,伯爵一个箭步冲出去,凑到张伯伯身边,讨来最爱吃的牛肉,心满意足的和平野一同上楼回家。
平野自己煮了面条,吃下后,开电视听了会儿新闻,和电视剧,时间也差不多了,洗了个澡回到房间,躺到床上,听见客厅里姐姐踩着高跟鞋进家的声音,一天又这么过去了。
夜里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有人喃喃自语,说着些他听不懂的话,梦中还出现了许多面孔,那些面孔皆看不清长相,他们痛苦的呐喊着,张牙舞爪想要抓住他,让他很是害怕,拼命的逃啊逃,可四处无路,退到不能再退的角落里后,他睁开了眼,坐起身,终于从梦中醒了过来。
朦胧间,眼前似乎有光亮出现,这对于平野来说已经是许多年未见了,他揉了揉眼睛,再看,房间里的书桌,衣柜,地上伯爵的软垫,床头的收音机,竟然都看的一清二楚。
平野慌乱的从床上爬了下来,走到窗边来开窗帘向外看,外面阳光明媚,楼下送孩子上学的家长骑着电动车,催促着在后面慢慢走着的孩子。
这一切没有让他感到一丝丝的欣喜,反而很慌乱,伸出手在自己脸上打了两巴掌,又死命的捏了捏自己的胳膊,疼痛感让他知道这一切是真的,伯爵从门外跑进来,坐到他跟前摇着尾巴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伸出了手,在伯爵头上摸了几下。
带着疯狂跳动的心脏,平野在自己房间里转了一圈一圈又一圈,不可置信的重复着闭眼睁眼的动作,直到平静打开他的房门,姐弟俩一个对视,皆是愣在了原地。
姐姐是因为看到自己弟弟奇怪的举止感到疑惑,弟弟是因为看到了一个五官模糊的脸而感到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