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怀了你的骨肉,你就这么放她走了?”
林萧“唰“地合拢折扇,重重敲在掌心,余光扫向身后微微晃动的车帘。
“不骗骗她……”
玄色帘幕被骨节分明的手指挑开,青年从帘子里走出来,肩头还带着未愈的箭伤,“我怎么知道我在她心里,究竟有几分重量?”
他深邃的眸子紧锁着马车远去的方向,眼底翻涌着晦暗的情绪。
“好,你也知道了,最后关头,她为你哭了,你高兴了?”
林萧折扇指向官道尽头扬起的尘土,“除了这些,你这会子就不怕她落到江行简手里了?你别忘了,江行简在逃。”
“她肚子里的,可是你的孽种,若是她落到人家手里……”
“他?”
李长策嗤笑,指尖摩挲着腰间染血的香囊,“清誉全毁,又受了重伤,不过是只阴沟里的老鼠罢了,若非他阴险狡诈的对我下毒,我早就得手了。”
“你俩半斤八两。”林萧揶揄。
江行简演了一出戏,骗过了文武百官,还骗过了天下人。
在人人都误以为他要替九皇子争夺皇位的时候,他关键时刻倒打一耙,拉着那些仇家共赴黄泉。
简直是病得不轻。
“她爱玩,便让她玩一会吧。”
李长策语气里有些叹息,他比任何人都想陪在她身边,可她总拒他于千里,唯有这样才能远远看护她。
“呵,这天下到处是你的暗桩,我看是你在玩她吧?”
林萧感慨,“可怜啊可怜,这沈姑娘无论逃去哪,都是你手里金丝雀,只不过换个樊笼罢了。”
山风卷起他散落的发丝,露出颈侧狰狞的毒伤,李长策指尖擦过玄铁护腕,目光沉沉的看着远处,薄唇勾起势在必得的弧度,“我活着,她定会想方设法落了这胎。”
“可我若‘死’了……以她的性子,即便恨我入骨,多少还会考量一下。”
林萧点点头,似料到他会这般说,“是是是,毕竟沈姑娘不是那般心狠之人,你死了她都能为你动容一下,更何况是一条还未来到这世间的生命。”
李长策转身,微微一顿。
“你做什么?要走不走的?”林萧用扇子戳了戳他的后背。
李长策冷冷道,“你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她怀的可是我的孽种?”
“……”
——
一路上。
沈清棠每每掀开帘子看到的都是陌生的景象,便知道自己总算是离开了青山的地界,逐渐走出了京都。
连着四五天。
沈清棠觉得总算离京都远了很多,才与怀喜来到一家客栈住下。
怀喜下车前,清点了盘缠,惊喜道,“小姐,这盘缠好像有点多,花三个月都不止。”
“没想到这个林庄主还挺大方!”
沈清棠看了一眼,车内一共两箱黄金,座位下还压着一箱金银首饰。
就连吃的也是两麻袋,好像怕他们在路上饿死似的。
即便她常年在侯府过惯了奢靡生活,对银两逐渐没了概念,可这几日赶路花钱,她多少还是知道开销的——两箱黄金啊!够她咸鱼躺平活两辈子了!
这么多钱,这林萧到底想干嘛?
不过人家似乎也不缺钱。
沈清棠苦思冥想了好一会,还是猜不出林萧的目的。
也好也好,林萧看着也不是什么好人,她就当做是替他花钱,替他消灾了吧!
不知不觉,她又觉得一阵轻松。
二人住了一晚,又接着赶路。
渝州。
距离京都隔着两座城池,虽不如上京繁华,可市中心到了晚上也可以泛舟观戏,看一看繁华似锦。
不过沈清棠的志向不在此。
她找了家低调的客栈住了几日,开始盘算接下来的小康生活。
刚买的渝州地图往桌上一摊,不一会就被她用毛笔画得到处是标记。
怀喜默默看着也不打扰,忙前忙后的给她端茶倒水。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
沈清棠忽然抬头,看向怀喜,“小喜子,你喜欢吃枣泥糕,不如我们开一家糕点铺子吧?”
怀喜愣了愣,“小姐,你会做生意?”
“不会。”
“那你……究竟是咋想的?”
怀喜没有质疑的意思,只是觉得她家小姐成日一副咸鱼躺平的模样,整天只会吃吃喝喝,玩,今日突然整出一副‘我要努力,我要奋斗’的模样,略显滑稽,不符人设。
她强压钓翘的嘴角,忍下那笑意。
沈清棠咬了咬笔尖,乌黑的眸子泛着亮晶晶的光,怔了一会,冲她笑道,“开着玩玩,亏了算我的,反正有的是钱。”
怀喜愣了半天,好一副清澈又愚蠢的乖女模样!
没变的没变的,她果然差点高估了自家小姐。
“那就这里开一家糕点铺子,这里开一家火锅店,这里开一家花店,这里……就开一家奶茶店,这里……这里……”
“oK!完美!”
沈清棠咬着笔杆子,将圈定好的地图卷好,撸起袖子准备大干特干!
于是乎,她盘下了西南街后的府邸。
府邸不大,有个小院,五六间厢房,一小座阁楼,一小块后花园,一小片池塘。
有院落便要有仆从。
沈清棠正准备将那一路护送的‘高手’给遣散。
结果那叫老高的壮汉顿时跪下,求她不要赶走他,他能干苦力,能看家护院,还能打架斗殴……
沈清棠跟怀喜都是女子,又带这么多家产在这渝州城人生地不熟的,她多少怕被抢。
眼下正值用人之际,只好留他一段时间。
沈清棠专心联系各家商行,准备勇闯天涯,干出一番天地。
搞完投资便准备躺在家里数钱,结果不出两个月,她在院子里吃着零嘴,吹着清风,看着话本时。
怀喜的尖叫声,仿佛兜头给了她一瓢凉水,“小姐!又亏了!”
“这是管家刚送来的账本!”
“糕点铺子亏三百两,火锅店收益只有五十两,花店亏一千!绸缎铺子亏两千!生腌海鲜只赚了两百两……诶呀,这赚得还不如亏的多。”
“虽说百姓以食为天,可最近渝州的米价跌得太离谱了……”
“就连米铺也是亏的。”
躺在椅子上的沈清棠钱生钱的美梦破碎,但她很快调整过来,手里的鱼饼一丢,双手接过账本看了又看。
最终将账本盖在脸上遮阳遮了半晌,吓得怀喜误以为她去了,连忙掀开来看,谁知沈清棠呼吸清浅,竟是睡着了!
“小姐,你一点都不着急吗?”
怀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躺的那位倒好,皇帝不急太监急。
沈清棠眼睛都懒得睁,“有什么好着急的,本来就是玩一玩,谁知道我运气这般差……”
“既然如此,你传话去,让他们关店歇业,全体出去踏青散散心吧。”
“啊?”
怀喜挠了挠后脖子,对她的做法表示不理解。
哪有做生意亏本了老板还给员工放大假的?
莫不是小姐被气糊涂了?
沈清棠揉揉眼睛,自我反省道,“能亏成这样,定是我平时给他们定的业绩太高了,我压榨他们这么久,也该让他们放松放松了。”
怀喜不由得一笑,“什么嘛,我要是他们,恨不能挤破脑袋也要来给您干到退休呢!”
不仅工资开得高,亏本还不用被骂,不用被骂就算了,还能拿钱放大假!
这种好老板可不多见!
“诶呀你快去吧,去了早点回来,我等会有个惊喜要送给你。”
沈清棠脚尖戳了戳怀喜的大腿,满脸神秘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