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是早饭,也不是午饭。
但从时间上来看,确实用下午茶的说法更适合。
康叔忍着笑意,招呼佣人把备好饭菜端到餐厅去。
谢屿司挥手:“不必了,晚一点端到卧室,我陪疏月在卧室吃。”
其实谢园很讲规矩,是从老祖宗手里传来下的规矩。
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吃饭自然也有吃饭的规矩。
小姑娘脸皮薄,连着两日睡到下午,只怕这几天都不乐意见人了。
在他这里,何疏月的喜好就是规矩。
自然,她想在哪里吃饭便在哪里。
康叔笑容古怪,但还是应了一声,从书房离开,去厨房吩咐佣人了。
唐姨道:“少爷,老爷刚刚找过你。”
谢屿司没抬眸,像没听见她的话一般,气定神闲地站在书桌旁,提笔。
唐姨心领神会地替他研墨。
才点了几滴水,那墨便洇开了,散发出阵阵墨香,和屋子里点燃的沉香融为一体,形成一种独有的矜贵气息。
与他极其相配。
谢屿司凝了两秒面前的红色洒金纸,挥笔。
往年他也会给家中弟弟妹妹们写一些贺辞,今年的,直到现在才提笔。
头一份自然是写给何疏月的。
待他写完,用镇尺压住墨迹未干的红纸,这才道:“我去一趟主苑,要是疏月起来了,让她先吃。”
顿了会,他又道:“不过疏月已经醒了,你可以去照顾她了。”
醒了,但不想理他,也不想见人。
看他话里有话的样子,唐姨自然明白,颔首:“放心吧姑爷,我不会提昨晚的事。”
谢屿司挑唇,这才离开书房。
*
卧室内。
何疏月仰望着天花板上的星空顶。
那里一闪一闪,像真的有繁星似的。
和昨晚的星空不同,这里的星星像是触手可及,却又让何疏月感到莫名的虚幻。
明明从认识谢屿司起,他对自己的好,点点滴滴都在眼前,像他这样身居高位的男人,也肯对她服软,肯为她低头,她究竟还有什么不满的。
是不是真像冯千颜所说那样,她被惯坏了,恃宠生娇,变得越来越贪心,想要的越来越多?
屋内安静得可怕,只有她轻微的呼吸声。
她的手指无意识揪住被角,轻微的棉布摩擦发出的咯吱声把她自己给吓了一跳。
贪心的美人鱼最后化成了泡沫,她决不能如此。
她只要珍惜眼前的一切就好了。
说服了自己,她这才想起,要去看一眼时间。
也不知道这会是上午还是下午,连续两天这样贪睡,只怕连唐姨都会笑话她……
她从枕头下摸出手机,下午一点多了……
果然。
何疏月无力地将手背搭在自己脸上。
重重叹了口气,她想起昨晚小群内没看见的消息。
消息足有999+
她点了定位,系统快速带她回到第一条未读的位置。
是关于启盛年会热搜的。
热搜上的话题,无疑将焦点关注到谢屿司和他的新婚妻子感情状态上。
对于普罗大众而言,这种高高在上的人,于他们而言,唯一让他们感兴趣的,也只有这些八卦了。
【谢先生好宠啊,居然担心冻到来自南方的小娇妻,陪她穿便装出席启盛年会,我什么时候才有这样的老公啊。】
【醒醒吧,你老公可以天天陪你穿便装,你有礼服吗?】
【要的是这个感觉,感觉懂吗!楼上的,你是理工男吧!】
【不一定是宠吧,就很正常啊。我要是有他俩这颜值,我穿破烂上街去!】
【你瞎啊,看不见谢屿司的眼神?】
何疏月随手翻了几条评论,基本都是赞美,也有一部分保持中立的态度,表示这不过是有钱人的情调而已,我们不能成为他们pLAY中的一环。
但有一条热评却十分惹眼。
【你们有没有考虑过,为什么独独今年启盛的年会这么高调?】
这个问题,下面回复无数,各种说法都有,甚至有人离谱到说他们俩口子在带货,还说他们穿的是情侣款,却没有一条击中何疏月的心。
隐隐的,她是有一点感觉的。
她退出微博,切回小群聊天对话框。
往下翻了好一会,才看见蒋茜梦的话:【疏月,你在京北社交圈还好吗?融的进去吗?她们好相处吗?】
紧接着是舒心的话:【你老公这么维护你,这样高调秀恩爱,是不是要对外宣布什么啊?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和她预想的一样。
谢屿司那天是故意的。
故意哄她穿羽绒服,又刻意带她去年会,丝毫不避讳公司员工的摄像头,甚至还主动拉她和别人一起合照。
这无疑是一种信号,他希望大家把照片扩散开。
怎么那时候她没意识到,没察觉出,这是谢屿司对她的保护呢?
她知道谢屿司是一个很不喜欢张扬的人。
就连当初结婚照,他们也并没有在网上公布过,只用于当日现场而已。
如今,他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和立场,甚至将自己置于大众面前,任人品评。
何疏月怎么可能看不透他的用心,连远在港岛的蒋茜梦和舒心都能看出,何况是日日相伴的自己。
只是她被昨天封书瑶的事影响了情绪,竟然真如谢今歌所言,被她带偏,正中她的下怀了。
谢屿司以前和别人相亲过又如何,他和半个京北的名媛都相亲过又如何?现在陪在他身边的人是自己,被他深爱的人是自己,这就足够了。
她一条一条往下翻着,后面大多都是她们揶揄调侃的话。
说到后面,话题甚至跑偏到,要是何疏月生孩子,她们谁是大干妈,谁是二干妈身上去了……
何疏月抿唇而笑。
直翻到今早的对话。
她这才发现,谢今歌居然一直没说过话。
昨晚,她陪自己喝酒之后,回家了吗?现在状态好吗?
她切出谢今歌的私人对话框,给她发了消息:【今歌,起床了吗?会不会头疼?】
谢今歌确实头疼。
但不是因为宿醉。
她放下手机,偏过头。
脖颈之下,枕着的是男人的胳膊。
是宋瑾闻的。
才一动,她就觉得浑身像是要散架了一样酸胀,但她还是咬了咬牙,轻手轻脚地起了身。
正准备下床,宋瑾闻睁开了眼。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甚至像早已看穿什么一样,带着一种了然于心的平静:“你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