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很难得。
几乎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这几天的神主心情十分不好。
哪怕能活到现在的朝臣多多少少都懂得察言观色,可神主能把恶劣的心情这么直白地写到脸上,让所有人看出来,那还真是第一次。
这就导致这几天的谒见总是草草收尾,他们打算把一些敏感的话题拖到神主心情好些时在通报。
“如果你们有类似的想法的话,那朕劝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只可惜他们的小心思,神主也看出来了。
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汇报情况了。
“神主陛下,东北边的凯尔亚拉王国选择投降,只不过他们的国王有一个条件。”
“说。”
“他们希望能够尽量保存凯尔亚拉的独立性,并且能够得到和法兰郡总督一般的地位。”
正常情况下来讲,这个条件不算太过分。
能够不费一兵一卒便攻下一个庞大的王国,只是保证原王室的权益这一个条件,未免太轻松了一些。
只可惜先前提到过,弗兰尼斯现在的心情十分的不好。
“杀了,他没有和朕提条件的资格,今天敢当总督,明天就敢提条件当国王。”
挥了挥手,弗兰尼斯让上报的官员退了下来,这也让后者沉沉地松了一口气。
果然,只要让神主陛下将关注点放在那个不知死活的凯尔拉亚国王身上,自己就可以全身而退。
至于对方的死活,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这个决策算是为接下来其他官员的上报开了个好头。
“神主陛下,首都城南区有人兜售违法药剂。”
“杀了,违法所得上缴国库。”
“陛下,收到消息,首都内最近有不少妓院大规模开张,疑似和人口贸易有关。”
“查清楚,要是属实就把涉案人员通通拔了肠子吊城门口。”
“陛下,罗曼尼地区民众暴动的罪魁祸首找到了。”
“嗯?”
一直闭着双目,快速下达判决的弗兰尼斯将眼睛张了开来。
他看向了台阶下,那个因为自己的异动而开始颤抖的官员。
“怎么找到的?不是说潜藏在人群中吗?”
“陛下,他是自首的。
当时我打算下达对罗曼尼城百姓的诛绝的时候,他自己站了出来。”
听到这个有趣的展开,弗兰尼斯不由将身子往后靠了靠。
“带他来见朕。”
......
10分钟后。
一名一头红发的男子被压入谒王殿之中。
此刻,他的身上只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单薄囚服。
身体四处遍布着被鞭子抽打出的红色血印,结痂后的伤口显得狰狞可怖。
任凭脏乱的红色长发将面目遮挡,他就这样被士兵们押解着,跪在了王座的面前。
“罪民,参见神主陛下。”
弗兰尼斯看着这位狼狈不堪,但是眼神却炯炯有神的男子,顿时更觉有趣了几分。
“名字。”
“弗莱明·罗曼尼。”
“罗曼尼吗?我对这个姓氏有些印象,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罗曼尼当地的贵族家系吧?”
言外之意很明显,身为贵族,哪怕在地位大不如前的现在,也可以依靠祖辈积攒下来的家底享受安生日子,为什么还要自降身份,撺掇民众暴动,并在事发后一力承担?
“陛下,实际上我已经和自己的家族断绝关系了,所以称不上贵族。”
“哦?是吗?”
弗兰尼斯的好奇之色更加浓郁了几分。
“那么为什么要造反呢?”
“岂敢,说到底别说是像我这样无能的凡夫,哪怕是那群曾经高高在上的半神,在你眼中也不过是蝼蚁罢了。
其实我的目的也只有一个而已。
借助这个机会,来到你的面前,陈述我的想法。”
话音落下,大殿之中,所有的人都不可思议地看向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不惜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甚至遭受了可怕的毒打与虐待,只为了来到陛下面前说几句话吗?
“有意思。”
弗兰尼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缓缓走至弗莱明的面前。
“说来听听吧。”
“陛下,您知道为什么我能够那么轻易地便煽动起群众们吗?实际上他们也知道,这样做的话,几乎必死无疑。”
没有回答,弗兰尼斯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弗莱明。
深呼出一口气后,弗莱明继续开口。
“也许您自己并没有感受,毕竟您一直高坐于王座之上,无法看清脚下的众生疾苦。
但我还是要告诉您,您的所作所为是一个莫大的错误。
诚然,作为当今世界上,甚至可能是古往今来的最强者,您有着凭借一人对抗整个世界的恐怖伟力,这份力量强大到所有人都不得不臣服在您的脚下。
事实上人们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在压倒性的力量差距面前,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反抗的权力,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
如此说着,弗莱明环视了一圈在场的其他人。
但所有人只是战战兢兢地匍匐在地,低下脑袋,他们害怕擅自同罪犯对视的行为会遭致神主的不满,降下责罚。
这一切都让弗莱明感到无奈而心痛。
“可是啊,我们即已经如此了,您为什么又还要苦苦相逼?
是因为我们的姿态还不够谦卑,亦或者言语还不够诚恳?
作为王者,您本应挥洒恩德,用您宽广的心胸去为这份强大的力量点缀着色,赢得所有臣民的敬仰与赞美。
可您又做了什么?用暴力去强调自己的威权,用杀戮去粉饰自己的残酷。
作为王者,您并没有为您的臣子带来安稳与和平,恐怖的暴行和严苛的律法为整个帝国铺设了压抑窒息的底色,让所有人都活在战战兢兢之中。
他们不敢违抗您,但并不是因为您做对了。
所以,停下吧,停下这一切,这是我作为您的臣子,代表那些曾经愿意支持我的人们,向您发出了,最卑微的请求。”
如此说着,弗莱明将脑袋沉沉地点在了地面上。
大殿可怕的死寂所浸染。
所有人都捂着自己的耳朵,他们害怕听到弗莱明的话,害怕自己内心的不满与愤恨被点燃。
但他们更害怕接下来将会发生的惨剧。
“作为朕的臣子,你能向朕提意见,朕很欣慰。”
弗兰尼斯又是踏前几步,双脚停在了弗莱明的脑袋前。
“只可惜啊,你说的话,朕不爱听。
既然你一开始就做好了死的决悟,那朕也不好辜负了你这份心意。”
如此说着,弗兰尼斯抬起了长剑,向着弗莱明的头顶直挥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