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天空被闪电撕裂成无数道裂痕,雷声如同战鼓般轰鸣作响,大雨倾盆而下。
就在这狂风骤雨肆虐的深夜,淮王府那气势恢宏的主院里,闪烁着微弱的灯火。
楚云铮正醉意朦胧地斜倚在榻上,目光直直地锁定在屏风前方悬挂着的一幅画像之上。而他的手中,则紧紧握着一个酒坛子,时不时仰头灌下一大口烈酒。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一名身材修长、头戴兜帽的神秘男子低着头,缓缓地走进了房间。
他的步伐轻盈得几乎听不到声响,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气息。
楚云铮用那不咸不淡的眼神随意地瞥了来人一眼,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略带嘲讽的笑容,懒洋洋地说道:“你就是樊妈妈口中所说的……那个只需看上一眼便能让人心动不已的绝世美人?”说完,他又继续举起酒坛,大口大口地吞咽起来。
面对楚云铮的质问,那名男子始终保持着沉默,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低垂着头。
见对方毫无反应,楚云铮有些不耐烦地放下了手中的酒坛,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步履蹒跚地朝着男子走去。
当他走到男子身前时,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命令道:“把头给本王抬起来!”
听到这话,男子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顺从地抬起了头。
就在同一瞬间,他伸出右手,轻轻将头上的兜帽摘了下来,然后扬起脸,毫不畏惧地与楚云铮对视着。
借着微弱的烛光,可以清晰地看到男子那清俊秀逸的面容,一头墨发如瀑布般垂落在双肩上,其中一半被巧妙地挽起,更增添了几分儒雅之气。
楚云铮面无表情地凝视着眼前之人的容颜,心中暗自思忖片刻后,突然抬起手,用力捏住了男子的下颌,声音冰冷刺骨地道:“樊妈妈的眼光可真是越来越差劲了。”
话音未落,他便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仿佛碰到了什么不洁之物一般。
由于楚云铮突如其来的动作,男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小步,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之色。
但很快,他便恢复了镇定,重新垂下眼帘,不再与楚云铮对视。
“本王是醉了,不是瞎了。”楚云铮面色阴沉,狠狠地瞪着眼前的男子,眼中闪烁着怒火,“凭你也想取代他?”
话落,他猛地转过身去,用力一甩衣袖,气呼呼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那名男子见状,吓得脸色煞白,双腿一软,扑通一声便屈膝跪了下来。
他抬起头,泪眼汪汪、可怜兮兮地望着楚云铮,颤声哀求道:“王爷饶命啊,奴真的没有那个非分之想……只不过……只不过是奴有幸与王爷您的心上人稍微有那么几分相似罢了,奴又怎么敢跟他相提并论?”
楚云铮对于男子的苦苦求饶似乎完全不为所动,甚至连看都懒得再看一眼。他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听到这个字,男子浑身一颤,脸上露出无比惊恐的神情。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楚云铮,结结巴巴地说道:“王爷……这……这才过了没多久啊,您就要把奴给打发走了。若是被樊妈妈知道了这件事,她肯定会认为奴无能无用,以后奴的日子恐怕就更难过了呀……”
尽管男子说得如此凄惨可怜,可楚云铮的神色却始终没有丝毫变化,依然冷漠如冰。他再次开口,语气愈发冰冷:“立刻给本王滚出去。”
这下子,男子彻底慌了神,他急忙以跪着的姿势向前挪动身体,边爬边哭喊道:“王爷开恩呐!求求王爷就让奴再多留片刻也好啊!哪怕只是短短的一会儿……”
楚云铮终于忍无可忍,他眉头紧蹙,额头上青筋暴起,突然猛力一拍面前的桌案,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桌上的杯盏都被震得跳了起来,“一刻?你竟觉得本王的能耐就只有一刻?”
男子一脸茫然无措,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奴、奴不是……这个意思……”他额头上冷汗涔涔,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攥着衣角,眼神里充满了惶恐和不安。
楚云铮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他的自尊心。
只见他猛地站起身来,由于起身太急,椅子都被带倒在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楚云铮却不以为意,挺直身躯,居高临下地怒视着眼前的男子,那凌厉的目光犹如两把利剑,直直地刺向对方。
“既然如此,那你就乖乖地在这里给本王待够整整一夜!”
楚云铮咬着牙,一字一句地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说完之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随着房门“咣当”一声重重关上,房间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
经过一夜的洗礼,连绵不断的雨水总算是停歇了下来。
清晨时分,天色依旧有些阴沉,但空气中弥漫着清新湿润的气息。
楚鹤远早早便起身了,他身着一袭素雅的常服,和十安一同出了门,打算在居所附近随意走走逛逛,看看这雨后初晴的景象。
二人信步而行,不多时便来到了街道之上。
然而眼前所见之景却让他们微微一愣,只见道路两旁的店铺全都紧紧关闭着大门,不仅如此,店门口还用厚重的木板给围了起来,就连窗户也都被钉得严严实实的。
街道此时也是冷冷清清,行人稀稀拉拉,屈指可数。
继续沿着街道往下走去,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粥棚。
此时,几个士兵正在那里忙碌地生火做饭,袅袅炊烟缓缓升起。
楚鹤远见状,心中不禁一动,便带着十安迈步向前走去。
可就在他们快要走到粥棚跟前的时候,一名守在旁边的官兵突然伸手将他们拦了下来,并大声喝道:“还未到时候,赶紧退下!”
听到这话,十安不由得一阵无语,心说:这么没有眼力见儿?我们看起来很像来讨吃的?
不过他嘴上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站在了一旁。
倒是楚鹤远显得颇为镇定,他向后稍稍退了一步,然后和声问道:“请问此处可是用来救济城中百姓的?”
那名官兵闻言,脸上依旧毫无表情,只是生硬地点了点头回答道:“正是,每日午时方可过来领取。”
楚鹤远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而是微微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过身来,对着十安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其继续前行。
就这样,两人又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了许久,一路上所见到的情景与刚刚走过的地方几乎别无二致,到处都是门窗紧闭的商铺以及空寂无人的街道。
“看来这城中的情况比孤想象中的还要糟糕啊……”楚鹤远轻声呢喃自语道。
沉默片刻之后,他转头对十安说道:“去备辆马车来,我在这儿等你。”
“这……”十安看了看这四周,眼神里透露出一丝迟疑和担忧,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没事儿,这有官府的人在,你快去快回。”楚鹤远见十安犹豫不决,上前一步,轻声地安慰道。
听到楚鹤远如此肯定的话语,十安心里虽然仍有些忐忑不安,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点了点头,说道:“好吧,那殿…公子您千万要小心啊。”说完,便转身匆匆离去。
十安离开之后,楚鹤远慢慢地走到旁边的一处屋檐下,静静地站立着。
一边的烧火的官兵打趣道:“小公子是外地来的?真够稀奇的,大伙儿都是巴不得往外去。小公子却反其道而行之……这城里啊,每日饿殍遍地。你瞧瞧,这道上无人出来抢掠食物已属难得,小公子竟还想乘马车闲逛。”
楚鹤远转头看向他,“可我看这家家户户都关紧门窗,都没人出来。”
“那是因为这雨时不时就下,不好出门,也生怕自己的家和其他地方一样被洪水冲毁,好在这儿地势相对高些,刺史大人也一早让人做好防范,损失还不是那么严重。”官兵回道。
“这么说来,这刺史大人还是个好官咯。”楚鹤远试探道。
官兵愣了会,“城中的百姓也是这么说的。不过刺史本人说,这些不过是身为父母官的基本职责,谈不上好与不好。”
“这样啊……”楚鹤远低声呢喃。
就在他失神之际,衣角忽被轻扯。
感受到脚下的动静,楚鹤远立刻回神,低头看去。
只见一个面容憔悴,头发凌乱,衣着褴褛的妇人跪在他脚下,一脸焦急地做着乞求的动作。
她微张着嘴,却发不出一句话来,只有“啊啊”的用手快速比着令人费解的手势。
楚鹤远皱着眉问道:“大娘,你……不能说话?”
大娘点头如蒜,后又拼命摇头,一脸悲戚。
楚鹤远被她这副模样搞得茫然无措。
一旁的官兵好心地对他解释道:“小公子不必理她,她就是个疯子,又哑又疯,整天神经兮兮的,看见人就往上凑,有好几次还不要命地冲去刺史府,要不是刺史大人宅心仁厚,看着她可怜,又是送吃的又是给住的地儿,否则还不知道上哪儿疯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