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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其他类型 > 小毒物驯服手札 > 第129章 我会死在你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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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晚此刻早已撑起了半身,后背抵上了坚实的床尾,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亓鸩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出了这句话。

她齿缝间渗出些血腥来,却也叫她松了力。

泪痕划过任晚的下巴,那种粗粝而刺疼的感觉,也一样传到了亓鸩的脖颈上,却也恰恰令他的颈窝蹭出温热来。

任晚的头自亓鸩的脖颈处抽离,泪水如决堤一般,越发汹涌着,划过她的脸庞。

亓鸩的气息离她越发近了,所有的细末触感都被放大。

他微微闭上了眼,眼睫如蝶翅微微颤栗,轻轻扫过她的脸,柔软而微凉的唇落在她的侧脸。

似朝圣的,他正一点点吻去她的泪水。

轻盈的,不带旖旎气息的,他的吻落到她的脸颊,睫毛,最后到了她的眼睛。

四周寂静无声,殿内纠缠在一起的,不止是被窗缝凉风吹起的纱幔,还有他们的气息。

……

“阿晚,我曾说过,你若摘下这玉环,腿也不必留了。”

“……不会疼的……”

微凉的青蚨玉环重新戴回了她的脚上,闪着萤光。

亓鸩是什么时候说的这句话,任晚已经记不清楚了,她只记得这是清醒的最后一刻,她听见的最后的声音。

昨晚的事情在任晚的记忆里变得模糊,朦胧昏暗。

——————

紫极殿上

这数百年间,魔域易主,魔族之内人人自危,唯恐惹恼了这愈发阴晴不定的尊主。

这日,不知这位有生出了什么想法,将魔域中的大半重臣召来紫极殿。

当知,这数百年,他不过也召过他们这些老臣寥寥几次。

“诸位,”上座之人发出声音,一时,堂下静寂无声息,只等着他下一步动作。

只见亓鸩一袭朱湛缂丝长袍,暗金绣线化作鸩鸟羽翼蛰伏于他肩,光影明灭,他的面庞在忽明忽暗间露出众人熟悉的笑来。

惧畏之意在众人心底起了苗头,

他们听见他说:

“好久不见啊,我对诸位自是想念得紧……”

抬头望去,他站起了身,瓷白面庞于鲛人烛下清晰可见,

分明是秾丽至极的一张面庞,相比两百年前几乎没有变化,仍如年少般,却愈发狠厉无常,阴晴不定。

“我不去理会诸位,但听闻,岐山燕氏,辛戎雪氏这几处,你们给我留了大礼啊?”

殿内中的重臣们偶有视线交汇,半炷香后,一人走到前方。

“尊主,燕氏,雪氏均与淬灵有交,此举,当是削弱灵域重要一步。”

开口之人,是灵域重臣之重,海渊王次子,叱云阑。

“是么?”亓鸩眼睫扇动,睥睨着下方人,“不过,重不重要的,有什么所谓……”

他话音尚且未尽:“雪氏之内,尽是些蝇营狗苟之人,整个雪氏若蚁蛀枯朽之巢。既是派出去两万魔军,怎的最终败亡无归呢?”

下方人片刻沉默,正要开口。

后方一人站到了他身旁,“尊主有所不知,雪氏如今的家主,是由浮岚殿代掌门一手扶持,未曾想此人心思缜密,最终轻敌败亡。”

“哦,原是蠢笨轻敌,那死了也活该。念想海渊王你如今老了,这结果也自然。”

亓鸩罕见的宽容,似是并不打算降罪于他。只是将视线落到了叱云阑身上,“不过,有子如此,你也当是往后无忧了。”

他眼底透着点点赞赏,莹莹生泽。

这次召见,最终没有生出风波来,有惊无险的结束了。

亓鸩只将这叱云阑留了下来。

殿中只剩下了亓鸩与他两人。

叱云阑不知亓鸩留下他的深意,只当是他有心试探。

未曾想,亓鸩却道:“我听闻海渊王与先王妃感情甚笃。”

叱云阑心头一愣,又尽快抬起头回他,“确如尊主所言。”

“我有一心悦之人,想要与她成婚。这件事,若是交给礼部那帮老东西,倒不如交给你。”

叱云阑自然听闻前两日闹得整个魔域的荒唐事,没想过,这位是真的动了心思。

当然,也许,这也是他兴起。

那女子今日得他欢喜,明日也许就惹恼了他。

“尊主之令,臣自当尽心竭力。”

——

叱云阑出了紫极殿,果然见海渊王在外面等着他。

他这个父亲,既瞧不上他一个灵域女子偷生下的低劣种,又要无时无刻利用着他。

“父尊。”叱云阑躬身行礼。

海渊王瞥了他一眼,良久才让他直起身,问起了亓鸩留下他的用意。

“那女子必然有异,你寻机去探查一番。”

海渊王见他伏低如此,自然宽心,“上面那位性情不定,又对旧臣有顾虑,将来,你迟早要站到我的位子上。”

———

等任晚再度醒来,房中早没了亓鸩的身影。

她还记得亓鸩最后的话,连忙掀开了被子。

她的腿还在,脚踝上

可是,亓鸩说过的话,从来都作数。任晚顺势下床,却重重摔在了地上。

她的腿还在,却没了半点知觉,也没办法走路了。

她强撑着在地上挪动,双腿却仿佛有千钧重,力竭之后,她只挪动到了窗下。

惊慌和恐惧侵袭着她,随着而来的是汹涌的愤怒。

任晚抬头看见了窗边桌上的花瓶,慌忙间伸手去勾,却只碰到底部,差一点距离。

花瓶摇摇晃晃,自桌子的另一角,摔碎在地。

任晚被惊了一下,心底里冷了下去,找回了一点理智。看了看前方的碎瓷片,她伸手拿了块最大的,最利的。

她凝了灵力在瓷片上,划向了脚上的玉环。

然而怎么可能呢,亓鸩这次,是绝无可能让她有机会摘下玉环了。

哪怕任晚已经将脚和手都划伤,鲜血自纤薄的脚踝汩汩流了出来,玉环上却连道划痕也无。

那瓷片已钝了,

任晚也压抑到了极点,忍不住崩溃出声,“啊!——”

她伸手将瓷片砸到墙上,四分五裂的碎瓷飞溅各处。

现在她的处境,和之前被囚禁的那两百年,又有什么区别。

乌黑发丝垂落肩头,她渗出泪滴的猩红眼角,还粘着几缕碎发,整个人穿着纤薄的衣裳,就这么跪坐在地。

魂引打开门,见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他快步到了任晚身边,抬手将屋中瓷片还原成花瓶,收进了袖中。

魂引蹲下身,手上施着术法,为她脚上疗伤。任晚冷冷看向他,“你是来监视我的?”

“是。”魂引眨眨眼,没有半分撒谎。

任晚看着他清澈见底的眼睛,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余光里,门外有人踱步。

“外面那个,让他也进来吧,他也是来看我的吧。”

这个看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更像是指看个被关起来的物件。

门外的人听见了,离门口更近,正好与地上的任晚四目相对。

未曾想是这个场景,叱云阑抬脚正要走进屋内。

结界将他挡在了门外的长廊上,骤然的嗜心之痛,刺入胸膛,他没防备,立即便跪伏在地。

任晚望着门口,这结界,不仅仅是为外人所设,她应当也出不去了。

魔气在门口聚集,亓鸩从中现身。

看都没看门口跪着的人,他走入屋内。

“阿晚,”亓鸩蹲下身,候在了她身旁。

魂引离开了屋子,带上了门,隔绝了叱云阑窥探的视线。

叱云阑捂着心口起身,额头大颗的汗珠颤巍巍。他只得跟着魂引离开了这里。

“亓鸩,”任晚侧头,伸手推开了亓鸩将要抱起她的臂弯。

“我被囚两百年,解困三日,我就设法来了魔域。”任晚紧紧盯着他的一双眼,望进去,去探寻她要找的。

亓鸩听闻她被囚两百年,心口被狠狠揪住,声音低沉,近乎失魂落魄:“我知道的……阿晚,我知道的……”

任晚见他避开视线,声音陡然提高:“你不知道!”

“你也要囚禁我么?把我困在这里永生永世?”

他从没有相信她会留在他身边。

任晚嘴里声声叹着气,就这么望着他,泪水汹涌着,几乎要把两百年的泪都流干了。

亓鸩望着她流泪的眼睛,呼出一口气,眼底泛起红来,伸手为她拭泪,“阿晚,你明明也从未信任过我。”

“虔文阁那棵树下,是你抛下了我,抛下了骸音,抛下了玉环。”

亓鸩提起过往,仍旧后怕,伸出手拥住了任晚,头靠在她的发间:

“但是没关系的。

阿晚,我喜欢你,我爱你,我只爱你……没有你,我一日也忍受不了,我的躯壳属于你,我的魂灵属于你,我所有的所有都属于你。”

“即便你不要我了,我也属于你。”

亓鸩的语气已然化作执拗,“再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了,我保证。”

他抚着任晚的发丝,是在对她说,也是在对自己说。

----

许久许久,

任晚埋在他心口,没有声息。

亓鸩放开她,却见她泪痕未干,勉强地一笑:“可我会死的,会死在你前面。”

是的,她在故意说狠话伤他的心,但也是摆在他们面前的事实。

任晚心口的封印无法再加固第三次了。

她会死于心魂蚀体,或者死于封印暗淡后,心魂离体,散灵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