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嫣然与魏凌大婚,乃是扶云城、明炎门和会玉台三大玄门世家的喜事,其场面之盛大,可谓是轰动了整个中州。且不说扶云城本就繁荣富庶,单就会玉台而言,它掌控着中州所有的水路运输,财力雄厚,不可小觑。此番两家联姻,婚礼自然是极尽奢华。
玄青跟随王安之自扶云城出发,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往会玉台。会玉台位于一座海岛上,欲想登岛,须乘船而行。会玉台迎接宾客们所用的船只,被装点得极为精致华丽,这让初次坐船的玄青倍感新奇。今日的王安之格外忙碌,玄青则悠闲的在船上漫步闲游。会玉台气候宜人,此时已如春天般温暖,她静静地站在甲板上,尽情沐浴在那宜人的海风之中,心情无比舒畅。待到船只靠岸时,码头已被装饰得喜气洋洋,四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王安之上岛之后更忙碌了起来,王嫣然的嫁妆多得堆积如山,几乎填满了整个码头。玄青只觉他好似将扶云城搬空了一般。她看着脚下那细软的沙,捺不住内心的冲动,不由自主地朝着沙滩走去。这里的海水湛蓝如宝石,纯净而迷人,沙滩柔软细腻,如丝绸般细滑。她还从未见过如此蓝的海,如此细软的沙,她低着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沙子里,感受着海风的吹拂,望着那辽阔的大海,心情也跟着开阔了起来。伴着海浪的哗啦声,她听见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唤她,她循声望去,一张俊朗的脸庞映入眼帘,他双手抱于胸前,眯着眼睛笑着,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遮住了些许艳丽的阳光,在他脸上投下了一缕浅浅的影子。湛蓝的海将他身上的长袍,浸染上了淡淡地蓝。
玄青只恍惚了一瞬,这次仅仅一瞬,她便笑着说:“柳繁奕,可算见到你了!”
柳繁奕唇边又挂起了那熟悉的戏笑:“怎么,你很想见我吗?”
玄青踩着细软的沙,歪歪扭扭地走到他身前,将手腕上的小玉环举起来给他看:“我上次未来得及告诉你,仲寻玉告诉我浮流木有再生之能。”
柳繁奕盯了一眼那小玉环,皱了皱眉:“何为再生之能?”
玄青也跟着皱了皱眉:“我当时不能说话,未能细问。”她低头略一思索,又道:“你不是一直在外猎妖吗?你再试试能否看到第二行小字。”说着,她又将手腕举得略高了些。
柳繁奕瞥了她一眼,无奈道:“你总是如此心急。”
玄青四下一张望,此地人来人往,着实是不方便,不由抱歉地笑了笑。
柳繁奕目光移向她垂下的那只手:“你的伤可好了?”
“早就好了。”玄青低下头,默了片刻,轻声问:“是你吗?”
柳繁奕愣了一瞬,耸了耸肩,似不在意地说:“我不想再做腹黑小人了,我也想行侠仗义。”
玄青未说话,她不知该说什么,感谢的话好似太苍白,只是在心底暗暗的对自己说,一定会想办法还他。
柳繁奕望着码头上王安之忙碌的身影:“你打算一直留在他身边吗?”
玄青也跟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不,我已能封印栀花咒了,我不会跟他回扶云城了。”
柳繁奕扭头看向她,竖起了他的大拇指:“你果真聪慧!”
玄青得意的扬起了眉:“你可将这浮流木收回了。”她又举起了手臂,那细小的玉环在她白皙的手腕间闪着耀眼的光。
柳繁奕未去看她抬起的手臂,却盯着她的眼眸问了一句:“你打算去何处?”
玄青神色黯淡了一些,她着实未曾想过要去何处,又能去往何处。她思索了片刻,微微一笑:“走到哪算哪,我总要找到自己的路。”
柳繁奕定定地望着她,抿了抿唇,似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未开口,只是抬眼望向了那片碧蓝的大海。
玄青也向大海望去,那与天蓝成一片的大海,变成了一片无穷的空间,望不到尽头,美得让人忘记了所有的烦恼。天地如此辽阔,总有我可以去的地方,她正如此想着。忽地感觉有人从背后紧紧抱住了自己,那温暖柔软的香气随着微风飘来。她心中一喜,转过身也用力抱住来人,将头贴近她的颈项,开心地说:“我好想你啊!”
二人相拥了一阵,宁茹才松开手,拉着她上下一打量:“王少主如此小气吗?竟不给你准备一件像样的衣衫,你怎穿着旧衫便来了?”她瞥了玄青一眼,接着说:“定是你自己不愿要。”
玄青低头扫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长衫,笑了笑,也打量了一番宁茹,她今日身着华美的衣裳,头发梳理得极为精致,盘成一个繁复的发髻,发髻上插满了金钗玉簪,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脸上的妆容精致无比,使她越发娇美动人。她不禁夸赞:“你今日美的我都认不出了!”
宁茹轻挑柳眉,娇嗔道:“今日中州所有的公子小姐都汇聚于此,我岂能不精心装扮一番?自然不能给澜冰堡丢脸。”她巧妙地一扭头,看了看站在沙滩上的柳繁奕,又道:“柳二公子,别来无恙啊!”玄青也向她身后的陆沉打了个招呼,寒暄了几句。几人交谈间,忽听见一阵礼乐声响彻云霄,一艘巨大的船正缓缓向码头驶来,那艘船犹如一座移动的宫殿,装饰得五彩斑斓,美轮美奂。船上到处都是盛开的鲜花,姹紫嫣红,船周系满红色的彩带,迎风飘扬着,使那船身仿若飘浮在空中一般。船头贴着的巨大“囍”字,鲜艳夺目,透出浓烈的喜庆。
玄青与众人一同往会玉台听雨殿而去。抵达大殿时,殿内已是高朋满座,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各玄门世家的宗主纷纷前来道贺,年轻的公子小姐们谈笑风生,尽管这听雨殿规模极宏大,仍显得略拥挤了些。
宁茹步入大厅,那些热情的小姐们便簇拥过来与她交谈。玄青与她们不相熟,便有些无从聊起,于是她默默地退到一处僻静的角落里,望着这座华丽的大厅中穿着华服的人群,只觉自己与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她低头扫了一眼自己身上朴素的长衫,心中涌起一丝懊悔,后悔未听从王安之的建议。她这身装扮着实太过素雅,在这群身着华服的人中间,越发显得突兀,不时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诧异,似乎在疑惑她为何会出现在此。玄青不由得有些局促,恨不得钻进地缝里藏起来。她正局促间,花翎笑盈盈地走了过来,一把拉住她便往大殿外走去,要带她去妆扮一番。
玄青心想,如此也好,自己已被那些目光审视得着实受不了了。待她妆扮一新,头上顶着一堆金光闪闪的发钗,再次回到大殿时,果然再也没有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她了,她也感觉自在了不少。她瞥见大厅中央坐着一个坐在木质轮椅上的老人,那人便是王轩。此次王嫣然大婚,他身为父亲自然是要参加的,尽管他全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还能稍稍转动一下。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双眼缓慢地来回移动着,神情呆滞而木讷。由于常年卧床不起,他整个人瘦得像一具毫无生气的骷髅,即便如此,他修长的身形及立体的五官仍残留着昔日的些许风采。不知为何,玄青没来由地不喜欢这个老人,她移开目光,不再看他。目光流转间,与王安之的目光相撞,他被一群人簇拥着,心不在焉的应付着,对上她的目光,旋即露出温暖的笑意。玄青也冲他微微一笑,将要分别,她不愿再吝啬自己的笑。哪知他随即便抛下了那一群人,大步向她走来,她心中一惊,想躲开已然来不及。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唇角扬起压不住的笑意。他今日梳着精致的发髻,套在一顶花纹繁复、镶满金玉宝石的发冠之中,身着一袭青缎长袍,上面点缀着精美的银线花纹,腰间系着精致玉带。他身姿修长挺拔,容貌俊美不凡,站在人群之中,宛如一颗耀眼的明珠,令人无法忽视。这样的他自然吸引了无数小姐们的目光,此时他正带着那群炽热的目光朝自己走来,停在了自己身前。
玄青刚避开的目光,如潮水般又一次汹涌袭来,她能够清晰无比地感受到那些目光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地审视着她,直审视到她的头发丝里去。她不由的又开始局促不安,她垂下脑袋,压低声音小声地说:“你快离我远一点!”
他唇边噙起一丝略带玩味的笑,轻声反问:“为何?”
玄青的眼眸不由左右飘了飘:\"我不喜欢被别人盯着看。\"
王安之追着她的眼眸,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如此精致的妆扮,有何不可看?”
玄青心中无奈,他那般的耀眼,自然早已习惯了别人的目光,她想走开,又不敢轻易移步,他怕他追来,若是那般追来的目光想必是更多了。
一阵悠扬悦耳的礼乐声骤然响起,殿内顿时响起热烈的喧闹之声,王安之便被蜂拥而至的人群团团围住,众人的目光也被那对新人吸引过去。玄青长舒了口气,趁机悄悄移步至一处僻静的角落里,远远望着那对华丽的新人缓缓走进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