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假山石后,江祁展开字条的手抖得厉害。
纸上的字迹有点丑,让人难以想象是出自陆执之手。
狗爬的字迹令他花了一些时间才勉强辨认清楚。
“记住,你叫江祁,你一共有三个伙伴,其中有两个女生,分别叫林挽初,路雪,而我是你的男朋友陆执。”
陆执狗爬般的字迹混着淡淡药香,让江祁感到心安。
寒风卷着枯叶掠过池面,他突然剧烈呛咳起来,喉间腥甜压都压不住。
墨迹在掌心洇开,最后那句“男朋友”被水渍晕染得暧昧不清。
江起无声笑了笑。
如果是其他人说的,他可能还不相信。
但,他始终相信自己的心。
这身子骨禁不住折腾,外面还是有些冷,根本抵抗不住。
江祁拢紧大衣,含笑要将字条吞入腹中。
陆执却出现在江祁身后,手指一夹,字条便到了他手里。
“哥哥,我来。”
“你不是……”
在江祁震惊的眼神中,陆执已经将字条给吞了。
“我不放心你,让我多陪陪你吧。”
江祁沉默不语,见状陆执得寸进尺起来。
“不说话,可就当默认咯。”
廊下铜铃被夜风撞出细碎呜咽,江祁倚在缠满枯藤的朱漆栏杆上,陆执的体温透过细软面料渗入他嶙峋的肩胛。
“哥哥,想起些什么了吗?”
药香与雪松气息交织间,那些浮光掠影的记忆如同褪色的简笔画,在混沌意识里明灭不定。
“再想想。”陆执的怀表链子缠在他腕间,冰凉的金属硌着突起的青筋,“我相信哥哥。”
江祁原本并记不起什么,在陆执的帮助下。
他的脑海中刚浮现一些画面,却总是湮没在浓雾中,让他来不及抓住。
他懊恼地攥紧栏杆,青苔在掌心碾出腥涩汁液,倒比喉间铁锈味更真实。
陆执抽出手,拿着纸巾细细擦拭江祁的手心。
“哥哥,想不起来就不用想了,不勉强你。”
“来,我们回房间。”
西厢房内,传来细细碎碎的低语。
“既然何雨萍是玩家所扮演,那么她肯定是个重要角色。”
林挽初语气笃定,非常认同自己的想法。
根据现有线索抽丝剥茧,林挽初还是很在行的。
跟新娘沾边的,又是民国时期,绝对跟冥婚脱不开干系。
或许她们小姐中的有一个将要被推出去做傀儡新娘。
林挽初可是以最坏的想法来揣测周围的众人。
何雨萍的形象在那妇人口中实在听不真切,她还是得当面见一见。
毕竟是统一战线的玩家。
她还不至于说刁难,但是表面上不做做样子,难免会被npc引起怀疑。
诶,为什么刚刚没注意多嘱咐嬷嬷一句呢。
这样一句,“如果那丫头回来时,你记得来通知我,别让我久等。”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哎呀,真是失策。
林挽初懊恼地捶了捶自己的脑袋。
民国时期并没有像现代那么方便的钟表,只能通过敲响的钟声来辨别时间的流逝。
而林挽初手里有怀表,知道现在的具体时间。
再过一天就将会是他们的死期。
“咚咚咚——”
敲门声不间断地响。
嬷嬷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小姐,那小子又来了。”
林挽初还没应声,西跨院的西洋座钟又响了几声。
鎏金珐琅怀表的齿轮在掌心震颤,冰凉的金属外壳沁着薄汗。
只有她清楚,这是戌时三刻的钟声。
这么快就是晚上七点四十五分,是谁这么迫不及待。
须臾,林挽初才缓缓现身,
嬷嬷简直是神助攻,还在她耳边讲着悄悄话,“小姐,要不要老奴继续帮你们把着门,今天你们可以肆无忌惮的做那事。”
林挽初不懂其中这些弯弯绕绕,回绝了她。
“你跟他说今天太累了,暂时歇息,我想要的时候自会去找他……腻歪。”
嬷嬷没有多嘴,阖上门就打算走。
电光火石间,林挽初立马理清来龙去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来找原身的男子,不会是来与原身私会的吧。
一开始,两人幽会过后品尝到了甜头,男子亲自找上门来与她欢好。
再之后就是何雨萍无意间撞破,所以何玥琳就更加记恨在心了。
嬷嬷走得飞快,丝毫没有注意到背后尾随的人影。
花厅里檀香缭绕,大姨娘手中的小叶紫檀佛珠转得飞快。
老爷的咳嗽声从屏风后传来,混着西洋座钟的滴答声,像钝刀刮过青石板。
“隔壁王府……”大姨娘开口时,佛珠突然绷断,檀木珠子滚了满地。
“两个孩子有缘,生辰八字相合,嫁过去准是没问题的。”
门外响了三声,大姨娘起身去开门。
门外管事嬷嬷立马推门进来,附在大姨娘耳畔说,“她来了。”
通风报信完,嬷嬷自行退下。
半晌,路雪跪在地上,望着满地乱滚的佛珠听座上的两人一唱一和。
“如今这境况……”
老爷的烟枪在黄花梨桌案上敲出闷响,路雪看见他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泛着浑浊的光。
她忽然很想笑,表面仁慈话语说尽,却要牺牲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孩换来好生活。
她就知道,夫妻俩收留何雨萍的目的绝对没有表面那样简单。
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哄骗她去隔壁王府给他们那个英年早逝的小儿子配冥婚。
而又恰逢何雨萍的生辰八字实在适合,没人能够拒绝。
何王两府是世交,而王府又是赫赫有名的商贾世家。
两家亲上加亲,何乐而不为呢。
只需要牺牲一个女人的事,就可以换来诸多好处。
或许这宅邸之中,没人胆敢忤逆老爷。
但,让她来又未尝不可。
“我晓得了。”
她截住话头,指尖轻轻拂过袖口缠枝莲纹的滚边。
起身时故意碰翻了茶盏,碧螺春泼在大姨娘孔雀蓝的丝绸旗袍上,洇开一片暗色的水痕。
大姨娘气极,却又无可奈何。
谁要,何雨萍现在的壳子里住着路雪呢。
路雪头也没回,就冲出了门外面。
月光漫过回廊时,路雪停在东厢房的菱花窗外。
她听见衣料窸窣的声响,绣着并蒂莲的衣角在月洞门后一闪而过。
暗处的栀子花丛里,半枚缠着红线的怀表盖正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檀香不知何时染上了铁锈味,路雪不禁抬头望着中庭那株百年槐树。
这里的时间是错乱的,就连时空都是混乱的。
他们该如何是好。
身为何雨萍的她,不得不以身试险。
看看王府举办的冥婚,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