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雪欺身上前,生生将尖嘴婆子逼退三步。
“哈哈哈……”
倏地一声大笑,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前去和老婆子打在一团,“你们都说是命,我偏要这命数换个写法。”
连许苍声都拉不住,尖嘴婆子被打的节节败退,一边躲一边叫骂。
“你打我做什么,我说的又没错!”
身旁有人应和,好言相劝。
“你这牛脾气一上来可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啊!”
路雪冷笑一声,手指直指对方面门。
“我打狗还需要你来提醒吗?!”
路雪当面发起疯来谁都拦不住,见谁怼谁,许苍声还以为是被什么脏东西给附身了。
许苍声素白指尖堪堪擦过她翻飞的衣袖,却被迎面砸来的唾沫星子惊得后退半步。
她只能弱弱地说一句,“小姐,冷静一点。”
那婆子扶着歪斜的珠花发髻,扯着嗓子嚎道:“天杀的!四小姐莫不是被黄皮子迷了心窍!”
“黄皮子迷不迷心不知道,倒是您老这身骚味……”
路雪忽地俯身,绣着金线的襟口掠过婆子鼻尖,“怕是刚从城南胭脂巷爬出来吧?”
暗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许苍声正欲开口,忽见路雪猛地转头,水杏眼里翻涌着某种令人心惊的癫狂。
“你和你母亲简直是一个货色!”
好的,现在轮到许苍声也忍不住了。
这句话像块烧红的烙铁,生生烫穿了许苍声素日端着的温婉面皮。
她攥紧袖中藏着的银针,忽而展颜一笑:“小姐说得是,打狗确实不必看主人脸色。”
她早就看不惯这群人的所作所为了,真是令人火大。
旋即许苍声快速加入路雪。
两人一番同仇敌忾,势必要将那人暴揍一顿。
两个姑娘相视的刹那,暮色在她们眼底淬出相似的锋芒。
路雪抬脚踹翻其中帮忙的一个老婆子,这架势惊得周围的人尖叫逃窜。
许苍声顺势将人按在青苔斑驳的墙壁上,绣鞋碾过对方散落的银簪时,仿佛碾碎了一地腌臜往事。
蹲守在两人身后的丫鬟,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去给自家主子汇报敌情。
此人正好是伺候三小姐的管事嬷嬷。
一路跟来,她听不懂两人叽里呱啦的在说些什么。
不过她承包了跟踪何雨萍的事,现在刚好打道回府。
人群骤然散开条道。
暮色里晃来盏白灯笼,惨淡光影映着来人青灰长衫。
管家何福佝偻的身影缓缓浮现。
何福躬身作揖,腰间玉坠子叮当相撞,却压不住衣摆沾染的纸钱灰烬:“四小姐,老爷请您回去。”
“现在老爷正在祠堂候着呢。”
路雪指尖还缠着几缕撕扯下来的灰白发丝。
她望着灯笼纸上墨色“奠”字,闻言倏地收了戾气。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老婆子脸上满是抓痕,而路雪根本无事发生。
她慢条斯理地抚平袖口褶皱,又做作地理了理鬓边碎发,恍若方才的疯癫从未存在。
海棠银步摇在晚风中轻颤:“劳烦福伯带路。”
暗处似有黑影一闪而过。
许苍声猝然贴近她耳畔,吐息温热:“那人走了。”
路雪唇角微弯,乖巧地跟在何福身后。
林挽初发怔期间,嬷嬷在门外匆忙求见。
妇人早已不在厢房,而两兄弟赶着去叙旧,所以就只剩下她一人。
“进来。”
淡淡的一句话,嬷嬷才敢推门进来。
一边关门,一边自顾自地说起来。
“三小姐,老奴听得分明。”
“一路上,那贱婢同丫鬟不知道在嘀咕什么,听着倒像是江湖黑话。”
林挽初好整以暇地翘腿,嘴里嗑着瓜子。
“哦?说说是什么话。”
嬷嬷一字一句的复述出来,脸上带着邀功的表情。
“嘶,好像是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林挽初斜倚湘妃榻,葱指漫不经心拨弄着珐琅怀表。
表盖开合间,镜面倒映出老婆子谄媚的嘴脸——这是原主最信赖的陪房,此刻却成了她窥探玩家的利器。
“先说正事。”
林挽初掀了掀眼皮,仿佛对这种事不感兴趣。
厢房内,嬷嬷将瓜子壳吐进痰盂。
烛火在她褶皱横生的脸上投下诡谲阴影。
“三小姐,您让我打探的关于雨萍那贱人的消息我打听到了,我们花钱买的那个老妈子已经将她骂的无地自容了。”
话音未落,就被林挽初打断。
“花钱办事,她做的不好不是浪费么。”
嬷嬷不敢反驳,只是一昧的小姐说的对。
“到时候何雨萍肯定会感到难堪,从而灰溜溜地离开何府。”
闻言,林挽初淡淡的回复一句,“哦,嬷嬷辛苦。”
“你做的还不错,请继续打探他们的行踪,绝对不能暴露,事成有你好果子吃。”
嬷嬷脸色表情微滞,不可置信说:“嗯?三小姐你说什么?”
旋即,林挽初话锋一转。
“当然是,你的好处少不了。”
嬷嬷嘴角的笑怎么都压不住,低头便打算退出去。
“还有,以后在何府只能叫我小姐,不准叫三小姐,听到了吗?”
嬷嬷连忙应声,“是,小姐。”
林挽初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两个同伴的身份。
记忆中,她可没有指示嬷嬷去调查何雨萍,真是让她捡了个大便宜。
看来,原身确实是恨极了被何府接回家的何雨萍。
原本顺风顺水的何府三小姐,面对突如其来的外室生的孩子,终于有了一丝危机感。
不仅害怕她夺取属于自己的父爱,还有头上两位哥哥的宠爱。
这次,何宴清不仅给她带了礼物——一条鎏金怀表。
还给何蕴之带来了补身体的药。
两人相见时的小动作林挽初看的一清二楚。
两兄弟不至于是明目张胆的搞骨科,不过看两人的关系肯定是不清白的。
也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跟她一样的玩家。
举止这么亲密,那何宴清的眼神恨不得黏在何蕴之身上。
看透一切的她只是笑笑不拆穿。
他们又不是敌对身份,何苦给对方使绊子呢。
况且,看起来何宴清比她想象中的要了解何府的多。
到时自己要矜持,毕竟对方的身份是自己的大哥,不可以自讨苦吃。
雕花窗棂外,陆执正扶着江祁穿过花架。
他们俩是经过夫人同意的,自然就没有多收敛。
陆执骨节分明的手掌贴着江祁单薄的脊背。
月白长衫与黑色风衣交叠处,隐约露出江祁半截缠着绷带的手腕。
“先让我独自到处走走吧。”
现在江祁是病人,陆执不得不听他的。
不过,他还是会在江祁背后注视他的一举一动。
闻言,陆执手中多了一件鸦青大氅,“把衣服披好,有事叫我就行。”
江祁点点头,目视陆执离开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