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听了,心里倒很是感激,遂笑道:“父亲教训的是,儿子记住了。”
贾政点头笑着看向贾环,有这样一个受教的儿子,倒是自己的福气了,遂嘱咐贾环说道:“你尽管放心,你母亲的铺子庄子都是你们自己的体己,我并没有与别人提起,就是老太太也不知道,倒是不必挂在心上了。”
贾环心里微微一动,这倒是自己的福气,赶紧起身行礼笑道:“有劳父亲牵挂了。”
不过半日,贾政召了林之孝过去问话,林之孝跟着贾环去了京城的最大的米粮铺子—大丰粮铺,与那里的刘掌柜抽扯了半天,方才拉回来几车白粳米。本来这个时候各大粮铺都是惜售的,越到后面米粮的价钱越高,倒不是自家借机哄抬物价了,就是京里的那些个人家抢也要抢到这个价钱。粮铺背后都是有世家坐镇的,轻易也是动不得。
贾环看看此景,不禁摇摇头想到,只怕就该朝廷此刻往市面上投放平价米粮了,且对那等囤积居奇的店商务必该重重惩处才是,正所谓是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事,这个时候再论平时的法度是平不了事儿的。当然他作为一个小小的翰林,这个时候也不该是他出头的时候,想来那些个阁老也都是睿智的。
将米粮放到府里,贾府众人当即舒了一口气,这个时候金银反倒是其次的了,手里捧着现银只是买不到米粮,这可是世所罕见,闻所未闻的,听买办说粮食就要断顿,连上带下只是整整担心了好几天,不看连老太太也跟着着急上火么,更不要说宝二奶奶了,大奶奶倒是未见得有多担心,仍旧是照常的照顾着兰哥儿。
可是米粮进府,又有两大难事摆在众人面前,一个就是二老爷说要开恩,允家生奴才赎买出府,只要奴才愿意,主子肯放,这笔买卖就成了,再一个就是要裁减府里的用度,不但主子们的细米是跟不上了,就是做奴才的吃用也跟着要减了,只月例银子还照常发着。这可是个大大的不好的信号,虽说月例银子是照常的,可是哪个院里的丫鬟小厮是光靠着那月例银子过活的,照着他们平日的花法,只怕早就该捉襟见肘了,还不是靠着主子们的赏赐做私房。可若是这府里连主子们都跟着吃了瓜落,自家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譬如说那分例饭菜不能下口,主子们势必要添上一点半点的去给自己加个饭菜,又哪里有多余的银子来赏赐自己,横竖总是先顾了自家,没个自己不吃不喝便宜了外人的道理。可若说是因着府里减了用度就索性赎了身子出府,这也是大大的行不通的。如今正是饥荒年限,外面饥民遍地,且等着卖了死契往府里送呢,自己倒要给他们腾地方么,所以一时间赎身出府的寥寥无几,只有那种家里殷实,想要出府自嫁或是府外有营生等着自己经营的方才赎身出府,剩下的都是鸦雀无声的在府里伺候主子。
宝玉这里是减了分例了,一概所用皆不能与先前相比了,丫鬟们也不能任意指着宝玉要自己的东西了,譬如说就是宝玉自己也有短缺的时候。虽然宝钗有孕,贾母明令她的分例不减,有时候还要填补些才是,可是宝玉也不能与孕妇争嘴吃喝,所以也很难过。本就是贾母素来偏袒的,这么一下来宝玉如何受得住,好在宝玉平日大大咧咧的,倒也还好,只是他身边的丫鬟可是个个难熬,有那种嘴上尖利的,已经与柳家媳妇缠磨了几次,好在宝钗知道了之后特特的与丫鬟们严厉说了,若有下次必要将她们逐了出去,即使发卖了也有可能。
丫鬟们听见了也是害怕的紧,都知道宝钗是个严厉的人,这话也不是说着玩玩的,到时候闹出来只怕连宝玉也保不住她们,也就不敢了。
其他房里的奴才看见连宝玉屋里的下人都吃了瘪子,何况自己了,也就个个歇了心,偃旗息鼓只等招呼了。
贾母屋里倒是分例不减,红粳米也是日日有的,只是看着众人吃白粳米甚是难过,与贾政张一张口,贾政只说如今细米有限,实在顾不得别人了,他们本是小辈,且有的日子吃呢。
兰夫人倒是也有红粳米吃,只是谁人也说不得她,本就是兰夫人手下的庄子出来的,这次的白粳米听说又是环三爷的手笔,她又有琅哥儿这样的小儿郎在侧,就是裁了谁的也不能裁了她的,众人反倒不敢说话了。
贾家的铺子终究还是买上了,公中再没有银子,这铺子还是能够买上两间的,况且贾环说的的确是对的,横竖经营得当也能府里有些进项,又能安置几个家生奴才,这倒是真的。庄子么,如今饥荒年景,实在不必再添几张吃饭的嘴,还是不要买了。
巧得很,贾家买下的铺子,正是薛家要出售的铺面。
如今薛家早已是大不如前了,薛蟠被孙绍祖勾的是越发的荒唐起来,连铺子也不愿去了,只听铺子里伙计的扯谎,薛姨妈一个女眷也不能出去,又被儿子夺了权,外面指着薛蟠,里面指着孙氏,只是两为难,都做不得主,自然外面的风声也都是不知道的。
宫里的生意是彻底指望不上了,已然有了接替的人选,外面的生意也很难做,薛蟠只是一味的荒唐,铺子里的掌柜伙计也不齐心,有能捞的只管往自己腰包里面捞,不能捞的便躲懒不干活,铺子的生意越发的不好了。
薛家家里也是如此,孙氏自掌了管家之权,便越发的不将薛姨妈放在心上,又见薛家式微,竟是渐次的将薛家公中的银钱搂了自己腰包里面去了。最后更是个胆大的,竟是往娘家帮补了不少银钱,孙绍祖自然是愿意的,几次三番的嘱咐孙氏多多送钱,若是将来薛家事败,少不得卷包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