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遂赶紧起身笑道:“父亲说的实在有理,倒叫儿子学了不少的东西。那酒楼平素与米粮铺子的掌柜的也是多有交集,儿子这就叫人去问问吧。只是父亲也是知道的,如今饥荒年景,毕竟不比别的时候,米粮的价钱是打着滚儿的往上翻腾,只怕在那里排着队,前面是一个价钱,后面转眼就是另外一个价钱了。咱们府里也是有买办的,父亲问问就知道。若是真的要儿子去牵线,那米粮的价钱可就不是轻轻揭过了,指定是任人家开价,不知父亲是怎么想的,不然还是叫买办自己出去先寻寻再说?”
贾政已然与府里买办交接过了,如何不知道根底,遂笑道:“我自是省得的,果真是不接触一事就不知这里面的厉害关系,窥一斑已知全豹,若是朝廷再不出法令,只怕就要乱些时候了。”
贾环笑道:“父亲所言甚是,儿子今起也听人说了,陛下已然召集了内阁商讨对策呢,只怕不出几日就有结果了。”
贾政点点头笑道:“也不外乎是赈灾救济,左不过多了就是推出鼓励政策罢了,如今干旱的紧,天上只是没个雨水,听说那几十年的老井也干涸了,倒叫朝廷如何应对呢,都是靠天吃饭的,又没个自来的水源。”
贾环笑道:“所以老爷说的都对,只是父亲,现下这般年景,若是还照着以前咱们府里的吃法用度,只怕金山银山也是吃穷了,若到时候还没个雨水,叫咱们怎么办呢?不如现下赶紧想出个节省的法子,以备长久之计。”
贾政皱着眉头说道:“你说的我都知道,我又如何不明白这里面的道道呢。只是,毕竟都是家生子,你猛地放了他们出去一些也不是不行,只是出去没个活路,生生的断送了几条人命也是造孽。那灾民来了京里,咱们尚且还要起个灶锅,做个赈粥棚,给他们一条活路,更何况是服侍了咱们一辈子的奴才呢,更不该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走了。”
贾环笑道:“一来咱们可以叫他们自愿赎买自身,倒不必强制,有愿意出府的,咱们也可以省些用度,两相便宜,岂不是好。二来么,咱们府里从上到下,主子奴才从此用度也跟着节省节省吧,从前四菜一汤,可以减去一菜两菜,若是他们愿意自己拿钱添补,咱们也不能说什么,那月银是做什么的,之前不也可以么。主子们也不必再挑挑拣拣了,除了老太太,其他人既是白粳米该吃也吃得,若是再干旱下去,比这更难过的时候还有呢,且纠着这个做什么?况也没有这么许多的细米的,父亲您看如何。”
贾政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说的倒也不错,只是老太太那里只怕要难过了,与孝道也是无益的。”
说着,眼睛微微闭着,一副很是难过的样子。
贾环忙道:“老爷这是说的什么话,老太太也是为咱们的长远打算的,之前不是也一直说着要裁减用度么,况如今府里进的少出的多,公中一直亏空的厉害,不再想法子,哪里能够支撑的下去呢。父亲您老人家出去看看,外面的世家大族,有几家现在没有裁减用度的,个个都是公侯世家,也都是穷壳子苦撑罢了,再不整顿整顿,只怕哪日陛下没有发威,自己先把自己吃倒了呢,太太奶奶们的体己嫁妆是多,咱们横不能拿了人家的东西强弩着吧,未免显得太过没有出息,与世人也是不好看的,且总有个吃完的时候,到那个时候又该如何呢。”
贾政听了,沉吟着捋着胡子,久久没有出声,近来京城各大世家的动静他又如何不知,这里面哪一个不是泱泱大族,结果怎么样呢,自家还要在这里苦撑么。
见贾政被说动了,贾环抓紧凑上前去笑道:“若是咱们府里公中有些个富裕,不如趁势在京里买些个产业,这个时候世家出售了不少便宜的铺子庄子,饥荒总有个结束的时候,到了那个时候咱们好好的整治整治,未必不会有个好年景。”
贾政一瞪眼说道:“如今饥荒的不行,那佃户要么咱们就养上,要么只得叫他们逃命去,地在那里荒着,这个时候脱手还来不及呢,你还再往里买庄子,又得折了多少银子进去,且要是明年还是个饥荒年怎么办,可不就是个无底洞么。”
贾环笑道:“庄子父亲是不敢买了,那么铺子呢,也是有人家在悄悄出售的,若是经营得当,也能有个银子拿。”
贾政叹了一口气说道:“环境如此,一整年都没有个人赚银子的,你又开了铺子和谁人赚去,总是要有个主顾才是。”
贾环笑道:“那只看如何经营了,且开了铺子,也能够有几个位置供家生奴才过去做工的。”
贾政听了,心里微微一动,慢慢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改日叫林之孝过来,咱们好好参谋参谋。”
说到这里,贾政问道:“往常京里的铺子可是一铺难求,谁不知道生意好做不愿意腾地方给别人呢,怎么如今竟是有空闲的铺子叫你知道了?”
贾环笑道:“赵国基的亲家是在衙门里做事的,这些个情况他都门清儿的,这段日子世家们撑不住的多了,多的是裁减用度的,有的非得要装阔气,也只得当首饰,卖家当了。”
贾政听了,不由得长叹一口气说道:“这就是百年世家的弊病了,当年祖宗打下的根基,竟是不懂得珍惜,尽数都要折腾光才好。”
随后又与贾环说道:“这个先容后再议,这饥荒也不是一时半载的,还是存些现银的妥当,我知道你是个会做生意的,摊子未免铺的大些,可是有些时候该收手也该收手,譬如说手里有粮,心里不慌,若是当初那王氏懂得存些粮食,咱们家如今也不至于如此慌了手脚,就是放在生意场上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