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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其他类型 > 抱残 > 第124章 失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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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方才学生们挥拳裸袖,还是如今四野阒然,顾司令都没侧目。

“这样吧。”顾还亭的音调不大不小,恰好在一个旁人听不分明,而当事人却忧心旁人是否能听闻一二的程度,“我斗胆给您指一条路——”

顾司令这么个不给他台阶下的态度,市长万不肯露怯,反倒深吸一口气,潦草道:“您说罢。”

“现在,站上那台子去。不论您能不能解决、怎么解决,起码把你的态度敞开给大家看,给全国看。联众国成立后,第一场游行示威是在北宁,市长缩在这高楼大厦里不置可否,多光彩啊。”顾还亭毫不留情地说。

北宁市长做了也有些年头了,还没见过如此不给他面子的人。

顾还亭这个人,软硬不吃,在正事面前,是连大总职也不非常认可的,更别说和他礼尚往来。

市长脸涨得通红,只怪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一时激动冲出门来,现在就是想下台也难。

市长先生不置一词,倒是也已经甩了衣袖,抬手让人抬起警戒线。

那边,顾还亭已经重登上台,说:“请大家稍安勿躁。市长先生何尝不渴望着一个能够和当今进步青年共同商讨的机会?至于我方才所言,句句为实。北宁驻军在这里,诸位大可以畅所欲言。”

“非常渴望机会”的市长先生硬着头皮上了台,先装模作样地拍了两下话筒。

没能拍到第三下,已经有学生争先恐后地尖锐问“您方才为什么不露面?”“警察守在这儿是做什么的?”“北宁的外来籍问题怎么解决?”

市长先生面对着学生们自己制作的大字横幅,局促地挑着问题回答。

顾还亭没有漏下市长先生口中吐出的一个字,倒是没抬眼。将军立在四位师长旁边,也立在讲台边,目光静静地落在某一点上。

偶然,又并非仅仅是凑巧,司令一时兴起朝人群之中看去,偏偏终于看见了何楚卿和顾一盈。

顾司令早就似有似无地在人群里梭巡,怎奈聚众太密集,没能看遍。

四目交投,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又或许在臆想里,他们已经说了些话。

临街洋楼里,不乏正在隔岸观火的外邦人。

其中一个落座在躺椅上,洋台的大理石栏杆中央,正好映出了博人眼球的军官的身影。他用英语问:“那男人是谁?”

他身旁的友人正品红酒:“宴会那天你错过了,没有和他认识。他是北宁的司令。”

“唔呼。”外国人轻声欢呼了一声,“一张三妻四妾的脸。他这种人,能装模作样的扮演多久的爱国将领呢?过不了多久,就会沉浸在...我不肯定,但我的意思是,你懂吗?沉浸在美酒和女人怀抱里。”

他的友人哈哈笑了两声:“女人?不,他喜欢男人。哈哈哈,兴许是某个漂亮男孩儿的口腔里。”

他先是顿了一刻,很快为这荤味儿的笑话昂首大笑。

“不论怎么样。”他仍盯着那位年轻的将领,“这个国家在年初的时候,将我们这些初来乍到的商人踩在脚下。不过幸好,他们还有些好处可捞,内部也不安生。据说‘风水轮流转’,也该为我们死去的同胞讨还一些公道了。楼下这些小丑,演完他们的戏码了吗?”

北宁市长到底还是有些本事的。

虽然不见得能逻辑清晰地将所有人的问题一一解答透彻,倒也足以“听君一席话”,却“不见长安见尘雾”。

反正横竖是见着了点东西的,不至于空手而归。

台下还正七嘴八舌,市长已经大手一挥,欣慰地笑笑:“既然大家的问题我已经回答的差不多了,那么,今日,就请诸位学生朋友呢,先回家去。已经是晚饭时分了,家里人等你们也等急了,这路口啊,也堵塞了许久!这样、这样——等明日,《北宁时报》的记者呢,会将我说过的话整理、刊登,若还有疑惑,大可以写信过来询问,那么,就这样。”

市长先生拍拍屁股,走得一身轻松。重又进了警戒,和他出来时候全然不同,只觉得自己留给大众的背影含着说不尽道不清的意蕴。

进了门,他才抹了两把额头的汗水。

裴则焘还在厅内,坐着喝着茶将他方才说过的话听尽了。人一进来,他先起身去握了握手,说:“辛苦了!”

遥遥看见路口的人群真的已经有了散开的征兆,市长才把这声宽慰领了:“我辛苦些倒没什么的。”

的确如此,无端担此重任的《北宁时报》的记者才是真辛苦。

人群确在渐渐散开了,队尾的学生通过前面人的口耳相传,已经听闻了不少。有着大冤情的都站在前列,加上顾司令一句话已经抵过了市长先生不知所云的碎语,也算不虚此行。

北宁驻军从队列首站到队列尾,散开后,他们还要负责确保不要发生踩踏,因此都还各司其位,没有动。

此次北宁驻军到了不少,将领也都在。

何楚卿有点不晓得到底该不该去找顾还亭,生怕唐突。顾一盈倒是紧盯着兄长,有点跃跃欲试。

柳兴萼离开前愤愤然地一甩袖:“表面功夫,息事宁人!早知这群人这么好打发,我何必来?笑话!”

何楚卿望过去,还平白受了他一记白眼。

白花重抱歉地朝他点点头,紧追上柳兴萼去了。

回过神来,顾还亭朝他留意的一眼刚好被薛麟述打断,司令收回目光:“去统计一下,遭受委屈,家里人卧床的有哪些人。”

白鹭凑过来问:“你这是要自己出钱吗,活菩萨?”

打发走了薛麟述,顾还亭说:“今日除了驻军参与巡防之外,其实没有任何回应。到底还是学生,三言两语就给打发了。政府难逃其咎,得做点实事。”

“他们会心甘情愿地掏这个钱吗?”傅月襄说,而后很快自问自答,“不过,如果我们增设城内巡防的话,倒是有不少机会从他们口袋里掏钱。”

白鹭又问:“对了,你这个增设巡逻,是现诌的还是已经知会上面了?”

...

在说话的间隙,顾还亭朝着顾一盈和何楚卿招了招手。

傅月襄略抬眼一瞧,默不作声地换到了顾还亭另一侧,更靠外的位置。顾一盈正奔着这边来。

搁在彼此中间的人都退开,才发现其实两厢相隔不过十几米。

不知谁在这关节往天上挥了一把纸。

白花花的纸,来自刚分散开来的人群四面八方纷飞。这条街从头到尾,没有一处幸免。

大家正热火朝天地三两聚堆,将方才对峙之下的对话逐一分析。被劈头盖脸地洒了一头纸,皆是好奇地去找源头。

那些散落纸张的人从窗户口探出头来,动作迅速地撒完,接着猫腰又退出去了,只有极少的人瞥见了一点身影。

何楚卿恰好被一张纸砸到肩头,又落在地上。

他刚躬身去细看,上面竟是写了一个人的名字——王越临,虹海某县人士,于联众元年肆月...

后面没看清,这纸张就被风卷着吹跑了。

这妖风倒是也顺便带了另一张裹在他小腿上。

何楚卿抬眼,见顾还亭也正摸了一张恰好落在肩上的纸张。他便蹲下腰,拾起了新跑来的一张纸。

上面写:姜翠烟,元御17年生人,湖川人士...

元御是大梁的年号。此外,一张面无表情的年轻女人的黑白照片印在其上,陈列着她从生以来最完备的信息。

中间几句写的是:...流动党派共济党人,加入缘由为其兄长冤死调查局...

流动党派,是当局对除了三党之外的党派的统称,即为流党的全称。

接下来是几张照片。

虽然是黑白的,也不甚清晰,却能看出一个男孩子惨烈的死相。即便如此,能从依稀辨认的五官里看出他和这女孩子的亲缘。

最后几句话:...于联众元年肆月廿一死于虹海市前任市长葛存肖宅邸,死因为刺杀人民公敌裴则焘失败,二十岁。

接下来是当时报道时候的几张照片,血迹是黑色的,却比任何颜色都更触目惊心。

照片下额外标注:请寻找您踪迹全无的亲眷,或许我们有幸已经提供了他的去向。

翻过去,背面是姜翠烟兄长姜海廷的信息。

别的信息是何处来的,何楚卿没有一点头绪。但唯独姜翠烟的这些信息,他再熟悉不过。

这正是他胆大包天从虹海调查局档案室拿出来的那份。

愣神了片刻,何楚卿猛地想到——何辰裕。

他当时装模作样地否认了自己的流党身份,其实背地里早就把他有意试探的信息窃取到手了,转手就上交给了组织。

何楚卿匆忙抬头。

发现不论是学生,还是路过的市民,都好奇地像他一样拾起地上的白纸,仔细地阅读。而始作俑者早已不知去向。

所有人都为这莫名其妙的东西惊呆了,一时间,竟然尽数都去翻看,整条街道沉默的可怕,只有簌簌的纸张声和衣料摩擦声。

紧接着,第一声呜咽爆发在巷尾。

裴则焘和北宁市长听见风声,才一前一后地赶出门来。

何楚卿一把抓过还在细细端详着纸张的顾一盈,丢了二人手里的纸张,正要往临近的商铺里冲。傅月襄已经跑了过来,一手揽住一个人的腰,连推带拽地把俩人都甩进最近一家糕点店的半地下室店铺里。

他只来得及匆匆去看顾还亭一眼。

裴则焘才看完调查员递过来他手里的纸张。北宁调查局局长两眼冒着狠戾的凶光,狠狠地把手里那张纸攥成一团,信手丢在地上。

整个过程,他仍旧没什么表情,却半点没有停下脚步地吩咐:“让阮钦玉带队过来,记得,是一整个大队都给我叫过来;其他的人,不许任何一个人把任何一张纸带走,驱走街道上所有学生,社会人士都给我扣下,封锁各个楼的出入口——警察也他妈的给我动起来!记者的摄像机全部没收,不给就砸碎!”

市长迈着小碎步紧跟在后面,正为自己的演讲照片而心痛。

裴则焘两步上了高台,就这还没关闭的话筒昭告整条街的人:“所有人,听我说!放下你们手里拿着的东西,不许再看一眼!学生迅速撤离!撤离前配合调查员搜身!社会人士带回调查局例行问话!拒不配合者,别怪裴某心狠!”

裴则焘说完,目光投向暂时没有插手的意思的顾司令。

很明显,他想向顾还亭借兵。

就算是市政府的全部警卫,加上他随身护着的不亚于司令出行的几十名调查员,完成他安置的任务也有些局促。

顾司令无所顾忌地迎和他的目光,毫无疑义地传达了一个信息——想都别想。

调查局爱怎么做,碍不着他们驻军的事。至于他们做不到的事,也尽情自便。

二人不同于以往锋利的目光,像刀刃一般交汇在空中。

两秒的沉默。

街边正有一位调查员在拖拽伏地不起的一位妇人。妇人泪眼婆娑,攥着一张纸说不出话。两人拉扯已经有几下,那调查员非但没用力,还在一直低声劝慰,并用身体遮掩住那位妇人大半身躯。

裴则焘的眼风倏地飞过去,抄起立在一旁警卫的步枪,摸了一把枪身。

枪栓是上好的。

裴则焘是特训部队出身,身手、侦查都是经过筛选挑出来的精英。

局长略压枪身,一枪打了出去。子弹堪堪擦过调查员,像锁定了那妇人似的,没瞧清究竟打在哪里,那妇人闷哼一声,肉身砸了下去。

调查员面露惊恐地看过来。

裴则焘冷冷地睨了他一眼。

市长,包括顾司令,以及在场诸位都被裴则焘这一举动骇在原地。

眼瞧着裴局长变换了枪口,对向了较远些的第二个目标。

局长的领带猛地被人扯了一把,他喉咙一紧。

下一秒,就被生生地从台上硬扯了下来。白鹭顺势上前接过了裴局长手里险些摔下来的枪。

裴则焘没动脑子,就知道是谁动手了。

顾还亭没让他当场跪下,而是拽着他的衣服将人摆正,冷道:“你是疯了不成。”

薛麟述迅速冲去市政大厅知会医院。

领导开了第一枪,自然会有第二枪,第三枪紧随其后。

糕点店门前,真有人抱着一怀抱的白纸跑过,接着就被一枪击中头部,鲜血喷了一玻璃,简直像冲着何楚卿和顾一盈泼过来的。

顾一盈捂住嘴,颤巍巍地叫了一声,旋即晕倒过去。

何楚卿才接过人来。

就见一个北宁驻军兵士立刻冲过来,一拳挥着把调查员打趴下,夺过枪支来别在自己腰间。

司令不晓得自己一个举动引发的后果——

兵士们知晓了顾司令的态度,很快和调查员展开了互搏。

才出现在糕点店众人眼前的兵士,在店门前又断续着展开了两次打斗。何楚卿正掐着这段时间安置好顾一盈,又指挥着店内的服务生和客人放倒桌椅当掩体。

就在他自己也预备好要躲的时候,那兵士中了一枪,“砰”地倒在了店门口。

那张脸让何楚卿呆住了。他从桌后走出来,缓缓靠近门前。

身后有人叫:“别去!”

他们无动于衷,那是他们不认得他。何楚卿却不行。

那是...郁瞰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