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在两个丫头的搀扶下,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房内,方杰正在椅上坐着,等待着妻子。
他一会儿拿起书,一会儿又放下,如此反复,显得心神不宁。
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他已经由原来那个追求公平上进的青年,变得世故圆滑起来。察言观色,从人的细微言行中,体察人物的内心世界,是他的拿手好戏。
就像今天,女儿的几句话,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是自己神经过敏,还是女儿确实有这方面的想法,只有等妻子回来做判断了。
妻子终于来了,脸上没有一丝的笑,他心一沉。
妻子是那种直爽人,心情好坏总能在脸上显出来。在这大喜的日子里,她的神态明显与眼下的喜庆气氛不符。
“怎么现在才回来,我都等着急了,”方杰说道,“和女儿都谈了些什么?”
“唉,”夫人叹了口气,没言语。
“你叹息什么?”方杰问,虽然已经猜到了妻子访问的结果,但同时他还幻想着,事态并不严重,并非不可收拾,还有反转的余地。
“你的猜想是有道理的,刚才我对咱姑娘做了个测试,她果然不小心就泄露了天机,说他并不想结婚,无论再富有的家庭,都不感兴趣,但有一个人例外。”
“这个人就是张信,我猜的对吧?”
“是,是这样,她已经承认了。事情现在正处于初始阶段,至于发展到哪一步,不好说。”
“完了,”方杰用手狠狠地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说道,“她一回来,我就觉得不对劲。每次提到张信,她都兴奋异常,这里面明显有问题。一个女孩子,如果不是把一人特别装在心里,是不会一再提及这个名字的。”
“你的心真细。”
“不是,主要是咱女儿的神情,把她暴露了。稍微留意一点,都能看得出来。”
“看得出来又如何?问题已经出来了,现在是考验我们的时候了,面对这个难题,我们该怎么办?”夫人问道。
“这不很简单吗?难道你愿意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做公公的人吗?”
“我是疯了还是傻了?让女儿嫁给一个做公公的人?我们这样的人家,又不缺钱,在社会上又有地位,谁会把女儿往火坑里送呢?我当然不会愿意了。”
“对,但凡精神正常的父母,都不会同意的。可是,你能管得住孩子吗?”
“管得住也要管,管不住也要管,”夫人坚定地说:“这是我们做父母的责任。”
方杰对妻子的态度太为赞赏,“好,女儿的事,就交给你了。你同时也要知道,女儿也在试探我们的忍耐度。为了达到目的,她免不了向你软磨硬泡,你一定要坚侍住,无论她怎么向你提要求,你都不能妥协。”
“这点你放心好了,如果她选的是正常人家,即使家庭弱一些,也可以接受。但对方是这种不男不女的人,那就是痴心妄想,我这一关她都过不去。”
夜深了,夫妻二人仍没有睡意,相对而坐,唉声叹气。
满以为女儿回来了,一切都万事大吉了,谁知道又整出这么一档子事,把老两口烦的,直到外边鼓打三更,才昏昏睡去。
第二天一早,方杰便上早朝去了。临走,又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安排了妻子一遍,才离去。
散朝后,一刻也不耽搁,便直接打道回府。
夫人正在书房内等他,脸上的笑彻底没有了,一脸的愁云。
一看这表情,方杰就知道妻子今天和女儿的谈话,很不理想。
“看你的样子,很不高兴。”
“就是,还不是因为你那宝贝闺女。真气死我了,这孩子以前看着那么乖巧,怎么出去了一次,人彻底变了呢?”
“快说说,怎么回事。”
夫人坐下来,稳定了一下情绪,才说起了和女儿会谈的经过。
她去到女儿房间里时,方静正在梳头。
这在以前,是从没有过的现象。
女儿受美,梳洗化妆一般都在早饭前。之后,一天之内,不再二次上妆。
她从不刻意打扮自己。
看来这次惊险的经历,改变了女儿很多,甚至连生活习惯也改变了。
接下来,母女俩进行了一番严肃的对话。
气氛很紧张,全程夫人都没给女儿一个笑脸。
谈话很直接,夫人直接要女儿就昨天的事,向她做出解释。想嫁给张信的事,是她信口雌黄,还是铁了心要做的事。
并且告诉女儿,青春年少,梦想可以有,但不符合实际的,就不要做了,那只能是梦。
要女儿就自己的婚事,表示一个态度。
说作为母亲,她要知道女儿的想法,否则,就是对女儿的不负责任。
明摆着,夫人要方静对自己的婚事,一定要表示个态度。她的回复,将直接影响她以后的择偶走向。
面对母亲的步步紧逼,方静表示的很然,承认和张信在一起的这些天里,己被对方深深地吸引。嫁给他的想法不是一时头脑发热,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没有商量的余地。
和张信长时间在一起,本来是个没必要提及的话题,她之所以屡屡提起,是有其目的的。
那就是把自己爱上张信的信息,以这种方式灌输给父母,以取得支持。
她比谁都明白,自己出身于一个官宦之家,在物质生活上,是富足的。但是在婚姻上,在儿女情长上,自己做不了主,还要听从父母的安排。
这样的家庭,讲究的是门当户对,媒妁之约。儿女间的婚事,多数是政治联姻的结果。西厢记中莺莺张生式的爱情故事,现实中深宅大院根本不可能出现。
方静知道他在追求张信的路上,会有许多人为的障碍,因此在回家后,便放出了自己对张信非常有好感的事,其实是对父母做的一个试探。
她的这些小聪明,自然瞒不过父亲的眼睛,这引起了方杰的忧虑。
“张信对此持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他自然是反对啦,他说他很忙,己经把自己交给了国家,一切为国家利益为重,不考虑结婚。不过说是这样说,如果我态度坚决一点,他也会同意的。”
“你有没有考虑到你们之间的差别,”夫人打断了女儿的话,“你以为他真的是一切以国家为重,而选择不结婚?那不过是他的说辞而已,其实真相是,他是公公,根本就不适合结婚。”
直接表明了她的态度,让女儿收了这份心,别做非分之想,给生养她的父母,留一份脸面,既为了自己,也为了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