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霏看着面前这个小姑娘，想起她前世在房里听见玲珑和珊瑚的议论。
“五小姐太可怜了，得了这么个怪病，说是关在房里不能见人也不能见光，有人进去就没命了似的尖叫，不吃不喝折腾了几天，捆着喂了药才昏睡过去。”
玲珑一边检查绣娘送来的几套衣裳，一边和谢霏说。
谢霏那时神色恹恹，听这话也不过微微蹙眉。
“听说是她生辰那日，求三公子带她出门去，三公子没好拒绝便答应了，谁知五小姐自己突然不见，待找到她时，是在衣庄的雅室里，就成了那副模样。”
珊瑚见谢霏没心思，接上玲珑的话，又叹气低声咕哝：“咱们府上这是怎么了？咱们姑娘落得这般，五小姐也……”
“珊瑚……”玲珑止住珊瑚的话，看一眼脸上带伤的谢霏。
“什么时候的事？没有郎中能治好吗？”谢霏随口问。
“十月初八，五小姐生辰那日，不知为何二老爷不让找郎中，陈姨娘为了这事都被捆起来送到庄子上。”
谢霏那时也被囚在院子里不准出去，直到两个多月后出嫁。
后来听说谢琳琅是得了离魂症，折腾得骨瘦如柴，被送到庄子上和陈姨娘关在一处，她进了清远伯府后就再不知谢琳琅母女的消息。
所以谢霏猜想谢琳琅生辰那日出门，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如果阻止她出门，或许一切就能改变。
可是这样的改变，也未必就能改变她的命运，进书院考女官并非易事，但却可能是谢琳琅仅此一次的机会。
“好，那便考吧。”谢霏微笑，让紧张等待答案的谢琳琅，瞬间觉得心里进了一束光。
“三姐姐，我也要考。”谢锦绣脸上有了一点情绪，急切等着谢霏肯定。
“你又是为了什么？以你的身世，寻个门第家世不错的公子嫁了，并不是难事。”
谢霏看着谢锦绣，而且前世谢锦绣确实在三年后嫁给了光禄寺典簿刘士鸿，陆渊亭没让她回去，替她送去的贺礼。
“三姐姐，我性子刻板木讷，凡事认真不苟言笑，我自是知道这性子不讨喜。”
谢锦绣又恢复了没有表情的模样。
“可是自幼我便是被父亲母亲教育要守礼，唯恐行差踏错失了谢太傅府嫡女的颜面，久而久之我便成了这样。”
谢霏叹口气，谢明是继妻所生嫡长子，何尝不是背负着与谢昭一争高下的期望？自己不成便把期望转嫁给了子女。
“我这性子就算到了夫家，又如何能讨翁姑和夫君的喜欢？
好在从前为了攀比三姐姐，曾经读了不少书，若是果真能入书院考女官，或许我的刻板认真才有了用武之地。”
谢锦绣微微垂头:“其实……也不是没有女子不嫁自梳的，我真心嫌恶侍奉讨好夫君，只是若没有自立门户的本事，哪里由得了我。”
陈姨娘听这话偷偷翻了个白眼:谁天生贱骨头愿意讨好男人，还不是为了能活得舒坦些。
谢霏却是没想到，谢锦绣居然有不嫁人的想法，这与她此时刚好不谋而合。
“好，那便考吧。”谢霏又说了一次。
“三小姐啊，不论旁人怎么说，妾身是知道您的本事，咱们府上没人能比。
这两位姑娘没见过书院是什么样子，更不知道考书院都有些什么章程，这些您从前可是没有不精通的，所以得先求着三小姐答应教导，才敢去求老夫人准许。”
陈姨娘赶忙把来意说清楚，一双秋水般的双眼，巴巴地看着谢霏。
陈姨娘说得倒是不错，她自幼跟在父亲身边，经常扮成男童去书院，父亲教课或是考教学生，她也时常在旁边听。
后来父亲官至太傅，也是任着京麓书院山长的，耳濡目染自然知道不少。
“这都是小事，不知是在哪一日开考？又要考较哪些科目？可有什么规矩限制？还要去书院寻一份详尽的通告文书才行。”
谢霏想了想说道。
谢锦绣姐妹对视一眼，眼神里都是欣喜，三姐姐这是答应了帮她们。
“三姐姐，你不想入书院吗？听说京麓书院不收束修，考绩好的还能得奖赏。”
谢琳琅小声问道，有点期待，若是三姐姐同她们一起入书院，每日里同进同出同食一处读书，那该是多好的事。
“我不考，母亲不会愿意。”谢霏笑笑回道。
谢霏知道母亲最不愿意的事，就是承认她有惊人的天赋，这是她用了前世一生得出的答案。
许氏宁肯相信那些文章是谢霜的，也不愿给她机会证明是她信手拈来的。
曾经谢霏也以为母亲是被蒙蔽，可是后来年岁渐长，她才慢慢明白，如果想看清，哪里有那么难。
那是掌着一府中馈的当家主母，是镇远侯府从小按照宗妇培养的嫡长女，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伎俩，不过是她不愿给谢霏那份公正罢了。
至于许氏为何如此待她，她已经失去了寻找答案的兴趣，她的目的是赚到足够安身立命的银子，从这个早没了谢昭风骨的家中抽身离去。
谢霏的话让姐妹俩面面相觑有些黯然，陈姨娘赶忙圆场:“小姐们哪，别耽搁了，三小姐快换了衣裳，咱们该去老夫人那里问安了。”
谢老夫人房里，许氏和谢霜，还有二房三房的媳妇们都在，谢铮的妻子贺氏还带了四岁的儿子玉郎，这时玉郎就被谢老夫人抱在怀里逗弄。
“瞧瞧我的乖重孙，眉眼像极了他的曾祖父，改日抱去给他见见，定是十分欢喜。”
众人笑着附和，心里想这句话说了几年了，除了逢年过节，她们都见不到老太爷，别说一个四岁稚童。
看见谢霏姐妹三个和陈姨娘进来，谢老夫人把玉郎还给贺氏，笑着说:“你们姐妹怎么凑到一处，快过来坐，今日有庄子上新送的果子，都来尝尝。”
姐妹三人道谢见礼坐到一边。
因为一早发生的事，谢霜瞄一眼谢霏，神色有些不自然，心里想若是她提起来该如何应对。
可是谢霏坐下垂着眼，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她才放下心，琢磨怎么开口说另一件事。
“祖母，孙女和五妹妹想参加书院的考试，入书院读书，还望祖母应允。”
谢锦绣突然开口说出的话，不仅吓了谢霜一跳，房里其他的人也都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