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别人睡得怎样,觉得被老天眷顾了的谢霏美美地睡了个好觉。
睁开眼时熹微的晨光,已经透过青湖色的纱帐,将她的周身铺了浅浅的碎金。
看天色近辰时了,谢霏想起一件事,急忙爬起来。
珊瑚值夜,早就收拾好等着了,听见声音进里间,就见谢霏已经匆匆穿上鞋。
“姑娘,你这是急什么?”珊瑚纳闷。
“嘘!”谢霏食指竖在唇上,然后低声:“我们去捉贼!”
珊瑚不知道谢霏说的什么意思,声音却自然跟着谢霏压低:“哪里有贼?”
谢霏弓着腰,像捉鼠的猫儿一样走到门边,从门缝向院子里看。
谢霏住的是正房,书房就在,一座厢房改的二层楼阁。
每到辰时,管洒扫的粗使丫头会在院子里清扫落叶枯枝,也会到书房擦拭打扫,但是书架与书案谢霏是不准她们碰的,只怕毁坏了珍贵的书籍。
谢霏和珊瑚扒着门看了一会儿,果然看见脸蛋红红的小喜走进书房。
“姑娘,这是贼?”珊瑚低声问,既紧张又兴奋,悄悄挽起了袖子。
“还不知道……”谢霏小声说,眼睛一瞬不瞬盯着。
过一会儿小喜出来,一边扫地一边东张西望,见没什么人看她,放下扫帚匆匆向院子外去了。
“快快快姑娘,贼跑了!”珊瑚这时急了,站起来就要去追。
“急什么,给我拿件衣裳。”谢霏反倒不急了,捉贼捉赃,不抓到窝赃的怎么能算捉贼?
珊瑚赶忙给谢霏拿一件袍子穿上,两人出门正碰见取了朝食回来的玲珑。
“姑娘这是做什么去?”玲珑见谢霏还未梳妆,惊讶地问。
“捉贼去,快跟着!”珊瑚躲在院门瞄着前面匆匆的身影,回头招呼玲珑,若论力气,满院子丫头都抵不上玲珑一个。
三个人躲躲藏藏跟在小喜后面,小喜自认为谢霏这个时间都是在用饭,完全没防备。
前面便是洛凝轩,小喜已经走到院门,珊瑚正想问谢霏要不要跟进院子去,就见小喜和院里的小丫头说了两句,那个丫头飞奔进去,很快翠柳跑出来。
谢霏三人藏在一处松柏盆景的后面,珊瑚这时有点儿后悔让玲珑跟来了。
小喜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纸递给翠柳,嘱咐两句,翠柳点头揣上就返回去。
珊瑚急得低声说:“姑娘,还不抓啊?”
谢霏摇头:“抓只手就好,不必抓人。”
慢悠悠站起来向洛凝轩走过去。
小喜听见声音回头,见是谢霏三人,泛红的脸色立刻白净许多。
“三小姐……”小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吓得跪在地上。
过一会儿翠柳果然一脸紧张匆匆出来,看见淡淡笑着的谢霏,叉着腰的玲珑和珊瑚,还有跪在地上的小喜,身子一哆嗦,不过随后眼珠一转,指着小喜:
“三小姐,这婢子无端拿了张纸给奴婢看,奴婢又不识字,就让二小姐给瞧瞧,原来是三小姐写的……诗文,三小姐回去定要好好管教才是!”
“说得不错,玲珑,拿着这‘诗文’带着小喜送到母亲那里,让母亲处置吧,珊瑚,咱们院子的丫头婆子都问问,还想出去的一并处置了。”
谢霏说罢便跟珊瑚回沉雪阁,也不管翠柳在后面恨得牙痒痒。
许氏很快就见到了小喜和那首“诗”:“教尔做人偏做贼,空空妙手盗几回?送君一瓮仓中鼠,且看今朝谁笑谁?”
小喜哭哭啼啼还不待说清,从来不声不响的杜姨娘突然厉声训斥:“在三小姐院子里动手脚,谁给你的胆子?又跑到二小姐院子去挑唆,这样的早该打死!”
小喜吓得直磕头说不出话来。
“夫人,我们姑娘说了,奴婢把人送过来任凭夫人处置,只是院子里的丫头婆子,姑娘要重新挑两个本分的,再报与夫人。”
许氏知道这次谢霏一点错处没有,明明抓到了把柄却不闹也不吵,让丫头把人交过来,全了所有人的脸面,心里总算有一回没那么厌烦她。
“罢了,就依她的意思。”摆手让玲珑退下,待玲珑走了,才横了杜姨娘一眼:“难道我会看着华凝没脸?”
杜姨娘连连认错,只说这丫头恶毒,她也是急了。
小喜被打发出去,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谢霏早已经猜到结果,不过目的已经达到,并不在乎许氏如何处置。
珊瑚这边服侍谢霏用了朝食,便把那图和二十两银子送出去交给他哥子,让他按地址送到月娘手里,顺便说了谢霏要找伶俐小厮和本分婆子的事。
珊瑚的哥哥朱山最疼爱这个俊俏的妹妹,连连答应着收好东西跑出去了。
珊瑚回到院子,却见谢琳琅和谢锦绣姐妹俩还有陈姨娘在谢霏房里。
谢琳琅有些不好意思,拿出一袋银子放在案上,谢锦绣也一样。
“三姐姐,这本就是你得的赏赐,我和四姐姐都觉得不能收,所以给三姐姐送回来。”
谢锦绣点点头,陈姨娘盯着那银子,虽然十分心疼,却也不会阻拦,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还要求谢霏。
谢霏看两个姑娘的态度,不像客气,便也没拒绝,毕竟她要修缮铺子,这银子可是解了燃眉之急。
而且她也想着,以后赚了银子,两个小姑娘的情怎么也会还上。
“那我便不客气了。”谢霏示意玲珑收起来。
“这就是了,三小姐,姊妹之间哪能那么生分?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你们可是至亲的血脉,来日遇事还不是你们能互相帮衬?”
陈姨娘就坡上驴,先拉近关系。
谢霏看两个姑娘欲言又止,左右不定的样子,便知道是有什么事,她也没催促,等着她们自己想好了开口。
还是看着胆小软弱的谢琳琅鼓起勇气先说了:“三姐姐,我和四姐姐想考书院。”
谢锦绣看着谢霏再次点点头。
“你们为何要考书院?可想好了?”谢霏猜到就是这件事。
“三姐姐,我是庶女,日后就算议亲,能让我挑拣的人家并不多,或许只能等着人家挑拣。”
谢琳琅垂下头,陈姨娘红了眼圈儿。
“可若是考进书院,我就有机会争一争再考女官,真要是成了,以后不用靠着父兄夫君活着。”
谢琳琅眼里闪现从未有过的神采:“我想让人知道我是谢琳琅,而不是谁的庶女庶妹,谁的夫人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