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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睡着的时候,极其没有安全感。不一会儿,手就抓住了他的衣角。

尤特咬了咬牙,把她的手给扒开。等出了门,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他同意他们的请求,反正他横竖都要离开这里,这个办法是最快也是最危险的,这样也成。

那个娇气包,等不来细水流长的逃离计划。

而在一个夜色正浓的晚上,他们反了。

故意焚烧的大火烧亮了黑夜,但这样的亮光,远远比不上她眸里的精明。

她诧异了一番,随后又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身份牌。手里的金色火焰,烧掉那张身份牌。只一瞬间,就化为灰烬。

四散的藤蔓在地上疯狂抖动,它们舔食着地上的鲜血。吞噬着肉身的营养,藤蔓异变成暗黑色。

其实算不上是黑色,那种颜色更像是流动的鲜血凝固后,暗红且深沉的颜色。

她还在发着烧,眼神迷离之间,她忽然认清了那一双眼睛。随后瞳孔放大,却被逼近的人影堵住了唇。

“嘘,安静。”

暗红的眼眸令她熟悉不已,黑色丝带一般的兽纹浮现在他的脸上。空气中一股子烂掉的玫瑰花味道,这个味道,早在多年前的夜晚她就闻过。

“小姐,晚安。”

迷迷糊糊中,他的声音远如森林的警报声,在灯塔所报出的警告里,被列为怪物而驱除。

其实这里也是黑土,是瑞恩森林里,防护墙的内部。在这所墙之内,他们成为了怪物。当然,贵族对这个秘密避而不谈。

梁泠雨终于知道那种久违的熟悉感到底源于哪里。

防护墙所围住的,是怪物。也是被他们所抛弃的罪犯,这里的辐射迫使这里的罪犯发生异变,他们总有一天会成为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这里是哪里?”

她从冷汗中醒过来,万千亡灵拖拽着要把她往森林深处跑。看了看略带做旧的旅店,门被吱呀打开。

“看样子烧退了,这么有活力。”

“尤特,我们现在是出来了?”

他给她递了一管营养剂,胡子还没来得及刮,身上还泛着硝烟的味道。

“出来了。”

“幺儿醒了。”

门口再次窜出一个金发兽人,神采奕奕。

“四哥,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

约里故作吊儿郎当的样子,实则眼下黑眼圈明显,头发也乱糟糟的,没怎么打理。

“等你身体好点儿了,我们就回去。”

他对尤特使了个眼色,默默点头,尤特顿了顿,看来有话想对她说。但脚步抬了抬,出门回避。

“你们怎么认识的?”

“就搁墙那边,他突然抱着你到我面前。”

约里神色认真,眼里带着急切的目光,手心往她的额头上仔细贴了贴。

“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吓死我了。”

他突然叹了口气,神色愤愤,嘴里念叨着,

“该死的埃弗里特,你都不知道,他一直骗我你在家里。”

“那爷爷的事情,他怎么和你解释?”

“爷爷去世,难道不是因为身体不好吗?”

她的喉咙顿时被摁住了,见她兄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她不敢继续说下去。她兄长这么聪明,恐怕是已经猜到了真相。

尤特站在外面,同这位和约里一样的兽人一起抽烟。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墙里面,谁也弄不死谁。面面相觑之下,一来二去成为了朋友。

墙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里面的那两个被保护得太好,根本不知道。而他们两个从小摸爬滚打在社会的底层,大概知晓。

“不满意我把她送回来?”

他出声讽刺对方,也似乎是在嘲笑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同意了这个家伙的请求,把瑞恩的掌上明珠藏到墙里面。

“约里”沉一张脸眺望远方的森林,手里的指节灵活地把玩着烟。那双雾灰色的眸子,没有一点鲜活的光彩。

“她身上有你的味道,你喜欢上她了?”

“你猜。”

他本来想斩钉截铁地回答一句没有,但话临到嘴边,转了转,变成现在模糊不清的回答。

“约里”犹豫了一会儿,开口着,

“我们会把她带回去。”

“嗯,回去挺好,她不太适合这儿。”

话说得轻巧,自打刚刚说话,他那个烟就没抽一口,瞧着别扭极了。

“她呀,老给我惹事儿。”

“真带走了?”

“我看你哥挺宝贝她呀,怎么不高兴啊?”

尤特还说他不高兴,实际上他自己内心最门儿清,到底是谁不高兴,不舍得。谁站在这儿跟小媳妇一样,眼巴巴的。

尤特不止一次回忆她走的那天。那天,身娇体弱的贵族小姐,特意跑到他的面前,和他郑重道谢。

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但记忆最深的,是她临走前的最后一句,

“尤特,未来就交给你了。”

他哪儿来那么大本事,还能肩负起她说的什么未来。他只当她是开玩笑,笑着点头应了应。

悬浮车的车身越来越小,他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情放走她的,而她的笑,她的温柔,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脏里。

露水情缘,情浅缘落。本来就不是一路的人,他们早晚要有分别的一天。

后来,他打了很多仗。中途一次,说是要谈什么军火生意,他跑回了黑土。

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清楚,根本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军火生意,而是想见她一面。

黑巴克的外表总是散发着一种颓废美,殊不知,那样深沉的暗红色,却是最喜爱阳光的存在。

联邦事宜缓过迫在眉睫的事后,他终于有时间可以卸下肩上的担子。

同海盗西泽尔的交易,是收回灰霖星系的重中之重。他把这件事情推给了其他人,他对此知晓,但是逃避,因为他怕她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会怪他。

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勇气,或许那样的过去就像一场糟糕的梦境。那些屈辱那些肮脏处,就该被那场大火焚烧得干干净净,留不下一处存在的痕迹。

他需要给自己一个不错的身份,至少在她眼里,他们处在一个平等的地位。他不是奴隶,在新时代众人面前,贵族和奴隶也有相爱的资格。

但意外总是猝不及防砸中了他,他从小到大的运气,好像在墙里面就已经挥毫得差不多了。

她去世了。

突然在下午的一瞬间,他顿时觉得自己的藤蔓痉挛地抖动,他眼睁睁看着金色的精神力,从藤蔓的外表消失。那一朵缠绕着金线的黑巴克,萎靡成为了枯萎的枝干。他手轻轻触碰,一下子成了渣碎。

他慌张失措,想要知道她的消息。但就是没由得,似乎被命运扼住了咽喉一样,心里落不到实处。

他张了张嘴,想去喊人。军部的消息很快,说是灰霖星系的掌权者同他的妹妹一起遭遇了车祸爆炸,而他的妹妹在此中身亡,埃弗里特昏迷不醒。

他现在只好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手指哆哆嗦嗦,打通了给西泽尔的通讯。他们需要一起前往黑土,找一个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