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明眼人看得出来,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了。
因为没有确定继承人,邕王和兖王斗得你死我活。时局动荡,看似邕王胜算更大,可朝中没有人能说得准哪位王爷能笑到最后。一部分选择站队,一部分明哲保身,比如盛紘和长柏父子。都说富贵险中求,可站错了队,那就是灭顶之灾。还不如安安稳稳,做好本职工作,等到天下太平的时候再谋求发展。
这日,如兰见明兰拎着一个大大的食盒正要出门。
“六妹妹,你这是去哪里?”如兰问道。
明兰笑了笑,打开食盒给如兰看,正是热气腾腾的饭菜:“这是我做的菜!父亲和二哥哥最近一直忙于公务,没有时间回家。祖母寻思着,让我带一些吃食,进宫看一看他们。我知道五姐姐也喜欢吃这些,特意留了一份给你,你让喜鹊去我的小厨房拿吧!”
这个时候,如兰哪有心思想着吃喝啊……该发生的,总要发生。
只是考虑人身安全问题,她找个借口,劝明兰留在家里就行。外面的世界兵荒马乱,大门紧闭的盛家是一个避风港。她和明兰,照样可以美美地过自己的小生活。
可明兰不入宫,谁会把诏书和兵符交给赵宗全?宫变愈演愈烈,到时候生灵涂炭,人们流离失所。
苍生无辜!她不就成了罪人?
她保全了自家人,却以天下大乱为代价。
自古以来,多少帝王为了一个女子,倾尽天下。这看似是真爱的佳话,可置江山社稷于不顾,就是昏君,被后世讽刺。
如兰跟庄学究学习过一段时间,读书做文,都不擅长。可庄学究讲过的那些家国情怀,她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感触。
也正是这个时候,她意识到了,重生一次,其实有许许多多的事情可以做。过去这些时间,她的确帮到了一些人,可大都是亲人和友人。
“六妹妹,你等等我……我换个衣服,和你……一起去!”如兰慌慌张张往回跑。
如兰无法阻止明兰进宫,可更不愿让明兰一个人身处险境。
她做好了准备,有了勇气面对最猛烈的暴风雨。
明兰纳了闷,如兰为什么突然变了神色,还要和她一起进宫?单纯好奇的话,为什么不想带上品兰?再说如兰一向最讨厌礼仪规矩,怎么可能主动往全天下最讲礼仪规矩的地方跑?
不过明兰和如兰关系好着,只是拎着食盒在原地等着:“五姐姐,你快点!宫里规矩多,我们注意一些,别给父亲丢脸,省得他又得骂我们了。”
如兰没有回去换衣服,而是匆匆奔至海朝云处,悄悄说了几句话。
“什么?五妹妹,你什么意思?怎么可能,你听谁说的?”端庄平静如海朝云,此刻都叫了起来,失手打翻了茶杯。
“我只问二嫂嫂,肯不肯帮我。”如兰一脸倔强。
海朝云陷入沉思。上次如兰给她提供消息,两人联手除去林噙霜,从此盛家一片太平。她相信如兰比同龄的姑娘更有远见和判断力,要是如兰说了别的事情,她会毫不犹豫相信。可这件事涉及朝中大事,哪里是一个小姑娘能说清楚的?
如兰见海朝云没有表态,愁得直叹气:“二嫂嫂,也许是我多虑了。可未雨绸缪,有备无患。如果平安无事,就当是折腾一场好了。总比出了意外,死无葬身之地要好。我和六妹妹的安危,就拜托二嫂嫂了。”
“那你怎么不劝六妹妹留在家里?”海朝云是个聪明人,指出了问题的关键。
“二嫂嫂,我……”如兰一时语塞。
她没有办法告诉海朝云,历史自有定数,她劝明兰留下,那是一己之私,只会害了天下人。
海朝云搞不懂如兰是怎么想的,可如兰的眼神让她无法拒绝。这样悲壮而坚毅的神情,她从来没有在任何姑娘的身上见过。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想起了读过的边塞诗,那些保家卫国、壮志难酬的将士,应该也是这样的眼神吧!
海朝云不能理解如兰,可已经有所触动。她拍了拍如兰的手,郑重其事承诺:“五妹妹放心好了,我一会儿挑几个签了死契的下人,去你说的地方候着。你放心,这件事情成与不成,我都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你二哥哥,就当是你我之间的小秘密好了。”
得了海朝云的承诺,如兰心急火燎跑了出去,生怕明兰等不及一个人走了。
明兰打量着跑得喘不上气的如兰,更加迷惑:“五姐姐,你怎么才来?不就是换套衣服吗?再说了,你还是穿着原来的衣服……”
“六妹妹,我……”如兰大脑飞转,赶紧编了个理由,“我原本想穿那套粉色的,可穿上去之后喜鹊和我说,后面的裙摆染上了大块的污渍,让别人瞧见不好。所以,只能又换回身上这套黄色的了。”
如兰和明兰坐在一架马车里,有一句没一句聊着。
“六妹妹,贺家哥儿的那些事情,你怎么和祖母说的?”如兰问道。
“我怕祖母担心,没有多说什么。我就说,贺家哥儿有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妹,突然回来了,我不想横在他俩中间。祖母理解我,没有多问。想来,她以后还会为我找其他人吧!”明兰淡淡道。
“那你……有没有自己的想法?”如兰继续问道。
明兰转动着手腕上的珠链,若有所思:“有又能怎么样,没有又能怎么样?贺家小门小户,也能有这些破烂事儿。那些高门大户,更是杀人不见血吧!假如元若哥哥没被……哎,就算他肯为我争取,还成功了,可以后的日子呢?怕不是得天天吞针。贺家比不上我们盛家,曹家更是被流放的,所以咱们不怕。要不然,咱们也不敢直接怼曹姨妈啊! ”
如兰见明兰主动提及齐衡,又想起前世宫变中嘉成县主受辱而死,齐衡丧偶,恢复了自由身,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六妹妹,假如……我是说,假如啊……嘉成县主不在了,比如生了一场急病去了,你会再考虑元若哥哥吗?”
“怎么可能啊!”明兰不仅没有惆怅,反而笑出了声,“你真会开玩笑。”
“哎呀,就是假如,假如……”如兰抱着明兰的胳膊,用最轻松的语气说出并不轻松的话题,“真有那么一天,你会重新考虑元若哥哥吗?”“行了,五姐姐,别想这些没有用的了。哎,要是能一辈子在家里做姑娘,那该多好。不过那是不可能的,以后的日子,只能多想多谋划吧。女人这辈子,不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夫婿的良心上。靠人不如靠己,任何时候,都得有脑子有本事啊!”明兰越说越沉重,索性把身子靠在了如兰的身上,姐妹相依,彼此打气。
“六妹妹,你总是那么清醒。”如兰忍不住夸赞明兰,“若是所有人都向你一样拎得清,哪有那么多的可怜人。”
明兰微微一笑,闭上眼睛:“五姐姐,瞧你这话说的,什么叫‘总’啊?我也是这一两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渐渐明白的。以前我还小,一直觉得祖母、大娘子还有我阿娘都能护着我,有些道理没有悟透。可她们不能陪我一辈子啊,总有一天,我要自己面对一切。”
“是啊,六妹妹。哎,我看你有些累了……咱们先睡一会吧!”如兰知道即将发生大事,养精蓄锐十分重要,赶紧劝明兰歇息。
两个姐妹肩并肩靠在一起,闭上眼睛,渐渐进入梦乡。如兰不知道明兰的梦里是什么,可她的梦里,是一片金戈铁马。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马车停下来了。
如兰睁开眼睛,紧张地打量着周围。只入宫这么一次,她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干千万万的人,削尖了脑袋也要入宫。无数人飞蛾扑火,不惜性命也要在宫中出人头地。
最尊贵的地方往往也是最扭曲的地方,这里夫妻不像夫妻,父子不像父子,历朝历代,总有骇人听闻的事情发生。就算老皇帝是个仁君,可这皇城也是一座孤城。
如兰和明兰在内侍的指引下,先去工部给盛紘送了饭。
盛紘的同僚看见两个姑娘又懂事又漂亮,纷纷开起了玩笑。
“也不知道哪家有福气,能娶到这么好的姑娘。”
“可惜我儿子都成家了,要不真想和你做亲家。”
盛紘内心暗暗得意,可嘴上还是谦虚:“哪里,哪里,这两个姑娘也经常不让我省心。”
如兰内心哼了一声,盛紘这个做父亲的,也经常不让她省心。不过在这种场合,她怎么也得装一装,保持着端庄的笑容,扮演着乖巧懂事的好女儿。
和华兰不同,华兰天生就是大大方方的大家闺秀类型,她只能靠不断伪装,在这种场合蒙混过关。
明兰见如兰一直绷着,赶忙解围,和盛紘说饭菜快要凉了,先给长柏送去。
盛紘也没多想,只是叮嘱了如兰和明兰几句,在宫里应该注意什么,不要给盛家丢脸。好在孔嬷嬷之前教导过她们一些礼仪规矩,第一次进宫的两个姑娘,心里也是有底的。
“父亲,保重……”告辞的时候,如兰用非常小、非常的小的声音,在盛紘耳边来了一句。这声音实在是太轻,轻到盛紘以为是幻觉。
不是幻觉,还能是什么呢?盛紘肯定想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大事。
“五姐姐啊,我看你今个儿心事很重的样子。”明兰轻轻戳了如兰一下,劝如兰放轻松,“哎,第一次入宫,咱们是得小心谨慎。不过,也没必要吓唬自己啊!”
如兰默不作声。她要怎么和明兰解释,很可能发生的那些事情?
这个时候,几个小宫女在窃窃私语。
“我听说,荣妃娘娘……正在宴请一些武将家的女眷。”
“是吗?今个儿也不过节的,怎么突然……”
“我也奇怪呢……不少女眷都在荣妃娘娘的宫里呢。”
“好像还有平宁郡主?之前荣妃娘娘的妹妹……”
“哎,贵人们的事情,咱们不要多议论了。省得传了出去,受罚的还是咱们呢……”
如兰可以肯定,该发生的事情还是逃不掉的。她把明兰拉到身边,千叮咛万嘱咐:“六妹妹,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荣妃娘娘突然让很多武将家的女眷进宫,此事不妙……最近时局动荡,谁都不好说会发生什么……”
“五姐姐,你是说要……”明兰本想说“宫变”二字,可实在没胆子直接说,只是对如兰做了一下口型。
如兰点头:“很有可能。”
“五姐姐……咱们……应该怎么办……”明兰心头一紧,“想办法赶紧出宫吗?”
这个时候,怕是出宫的门早就被人封锁了吧!
如兰不敢直接说,怕吓到明兰,此刻只是含含糊糊回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也许是我想多了吧!咱们干着急也没用,还是先去看看二哥哥好了。二哥哥在翰林院,消息应该比较灵通的。”
明兰松了一口气:“也是,咱们先去二哥哥那里打听一下吧!”
翰林院里一切正常,这里不少人都是海氏门生,平时对长柏就像对自家晚辈一样关照,得知如兰和明兰是长柏的妹妹后,也多了几分长辈的亲切。
长柏忙于公务,虽然如兰和明兰来了一趟,可也抽不出时间陪她们转转。
“五妹妹,六妹妹,辛苦了。不过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忙完,下次有机会,再带你们转转吧。”长柏谢过如兰和明兰,接过食盒,继续埋头苦干,连食盒都没有打开。
一位平时比较关照长柏的老大人不禁感慨:“柏哥儿一直就是这样。只要手里有活,就一门心思忙着,饭也顾不上吃。我干了半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要强的年轻人。”
如兰心头一酸一一她虽然和这位老大人没有交情,可前世这位老大人耿直了一辈子,宁死不屈,最后痛斥乱臣贼子,慷慨就义。总有有人会因为理想和正义,视死如归。
“不好了一一”突然间,几个太监急匆匆跑来,一看就是大事不好的样子。
“什么?”翰林院里众人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有一位太监平时受翰林院众人照拂较多,又是个心直口快的,顾不上遮遮掩掩,干脆直说了:“各位大人!荣妃娘娘和兖王联手造反了!现在外面已经乱了,大门都封锁了!趁着他们还没有杀到翰林院,各位大人赶紧逃命吧!晚了的话,怕是全都性命不保!”
翰林院众人都是文官,手无寸铁,又没练过什么功夫。和半辈子都在打打杀杀的武官不一样,就算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此刻都打了个寒颤。更不用说其中一部分人,都没亲眼看过杀鸡宰猪,哪里能想象血流成河、尸体堆积的场景了。一听反贼逼宫,差一点尿了裤子。甚至有几个,还在讨论到时候要不要投靠兖王活命。
最后还是那位关照长柏的老大人出面,平息了翰林院里的骚动。
他德高望重,平时就有威望,此刻一副舍生取义的表情,容不得他人亵渎:“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诸位都是读过圣贤书的人,怎么只能读个皮毛?人生自古谁无死!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何惧哉!”
读书人多少都有几分气节,老大人的一番话过后,大部分人想的不是如何逃跑,更不是投靠反贼苟延残喘。对于武官来说,战死沙场未尝不是荣耀;对于文官来说,能有这么一个忠君报国的机会,也足够荡气回肠。
不过也有一小部分人哭哭啼啼,担忧家中老母和妻儿。
老大人看到人群中格格不入的如兰和明兰,严肃的表情多了几分罕见的温柔和慈爱:“你们是柏哥儿的妹妹吧!赶紧出去逃命吧!能活一个是一个!”
“哪里逃……”明兰已经呆住。
如兰自己怕得不行,不过也在安慰明兰:“六妹妹,你放心,我们没事的。”
老大人和太监要了两套宫人的衣服,让如兰和明兰换上,又拜托太监把人送出宫。
长柏安安静静坐在桌子前,一笔一划写着什么,仿佛一切时局动荡和他无关。
如兰以为长柏是在处理公务,兢兢业业到最后一刻,可走之前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直接落了泪。那是一封遗书。
“二哥哥,你放心,我们……都会没事的!”如兰大喊,泪水夺眶而出。
“五妹妹,六妹妹,替我照顾好祖母和父亲母亲,还有全哥儿……”此刻,长柏的表情同那位老大人一样,也是舍生取义的悲壮,“我……要有个三长两短,你就转告朝云,不必为我守寡。”
长柏谁都考虑了,就是落下了他自己。
那位老大人看着长柏,老泪纵横:“可惜了,可惜了……”
来不及了,太监带着如兰和明兰,匆匆离开了翰林院。
也不知道狂奔了多久,遇到了一个狗洞,太监指着洞,赶紧催着:“也就是这能逃出去了!两位姑娘赶紧出去吧!”
“多谢公公救命之恩。”如兰一边道谢,一边推了一下明兰,“你先钻出去!”
打打杀杀的声音越来越近,明兰没有时间推辞,含着眼泪钻了出去。接着是如兰,不过如兰比明兰长得高长得壮,钻的时候着实费了一些力气。经过生死考验的如兰和明兰,终于看到了外面蓝蓝的天空,可来不及抱头痛哭,只见一个小宫女模样的姑娘,踉踉跄跄朝她们走来。
如兰远远打量着姑娘,似乎受了很重的伤,只凭一口气吊着了。
“两位姑娘……我是皇帝身边的宫女……我快不行了……你们能不能帮帮我……把诏书和兵符……给禹州的赵宗全啊……”姑娘倒在如兰的怀里。
“禹州?那不是顾二叔的地方吗!”明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小宫女还以为明兰的尖叫是拒绝的意思,慌慌张张解释:“求求你们了……帮我这个忙好吗……要不我死不瞑目……这诏书和兵符送不出去,宫变结束不了……时局动荡,天下大乱,人人都受苦……”
“好,我答应你!”如兰回答的瞬间,明兰也做出了相同的回答。
远处,一辆马车急速飞驰而至。
如兰看着熟悉的马车,长长松了口气,终于是多了一份保障……
海朝云派出的那几个签了死契的下人,非常靠谱,准时出现在了约定的地点。
如兰抱着奄奄一息的小宫女跳上了车,又拉着明兰上去,动作利落。还没坐稳,她就冲着驾车的人大喊:“先回家,送这位姑娘好好休息一下!”
“不,我死了没关系……先去找赵宗全……大事要紧……”如兰怀里的小宫女眼中透着倔强。如兰和明兰都不甘心:“可再拖下去,你会没命的啊! ”
“能救天下人,我这一条命算什么……”此刻,小宫女的表情,和长柏的如出一辙。
如兰不好多说什么,她知道,她说再多的话也劝不动这个善良而固执的姑娘。
要是一句话就能打消一个念头,她又为什么非要陪明兰进宫呢?拉着明兰一起在家里,稳稳当当,难道不好吗?
她心中一遍又一遍默念着祈福保平安的话,可还是拼了命地朝驾车的人喊:“先不回家了!去郊外,找赵宗全!快点,再快点!”
明兰虽然不能完全理解如兰的做法,可也选择了默默支持。她握住小宫女的手,不断打气:“这位姐姐,你坚持一下!等我们把诏书和兵符送到了,马上找人给你看一看!”
然而,事情没有如兰想象中那么顺利。
路程大半的时候,如兰隐隐不安。掀开帘子看了看,总感觉有人跟踪,似乎再等合适的机会动手。
前世宫变,如兰不曾亲身经历,甚至许多年都不知道明兰还有冒死送诏书和兵符这一出。只是二十多年后,上了年纪的姐妹闲聊往事,她才知道明兰有过一段如此惊心动魄的往事。
她不敢猜接下来的事情,不过能够肯定,只要出了一星半点的差错,她们三个就为国捐躯了。想到这里,她更心疼明兰,这些坎坎坷坷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多年以后还能像讲着别人的故事一样讲着这段生死故事。
“小心。”如兰低声提醒,“后面有人跟踪。”小宫女恳求道:“你们不要管我了,保护好诏书和兵符!一定要交到赵宗全手里!”
如兰忍不住问:“姑娘,你就不怕死吗?”
小宫女目光虔诚:“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姑娘怎么了? 姑娘也是人!”
是啊,不过姑娘和姑娘的差异很大,既有这样能顶天立地、百折不屈的栋梁,也有寄生于男人身上的菟丝花。菟丝花也就算了,还有的是有毒的夹竹桃呢!
外面打打杀杀的声音越来越激烈。
海朝云给如兰准备的这几个签了死契的下人,都是身强力壮的小厮,多少会些功夫,甚至提前备好了简单的防御装备。可追杀她们的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时间,如兰只能听见一声声惨叫。
如兰从小宫女怀里取出诏书和兵符,交给明兰,郑重托付:“六妹妹,你拿好了。一会儿我找个机会引开他们,你拼了命地往前跑就是了。无论发生了什么,一定不要回头……咱们离赵宗全的部队不远了,顾二叔应该也在,他会保护你的。”
“不,五姐姐!”明兰抱着如兰哭成一团,“那样你肯定就活不成了!”
可是如兰心意已决:“六妹妹,我若贪生怕死,今个儿就呆在家里了。我尽力了,可事已至此,剩下的还需要你了。”
明兰不懂如兰的心事,还以为如兰紧张过头,说了胡话。
听着外面的声音,盛家的小厮已经全部阵亡。生死存亡时刻,明兰拽着如兰不肯撒手:“五姐姐,要死我们一起死!”
“不,六妹妹,你听话!你必须活下去,你现在不止是你盛明兰一个人,更是所有人的希望!你必须平平安安的,把诏书和兵符交给赵宗全!”如兰狠狠地掐了一把明兰,快要掐出了血,明兰不得不松手,“二哥哥不怕死,我为什么还要怕!以后家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一-”就在这一刻,世界突然安静了。“里面的是什么人?”
“听这声音……好像是……顾二叔呢?”明兰拍了拍如兰的肩,以示安慰。
“好像……是的!”如兰的眼睛闪烁着光芒,“我们得救了!”
明兰把诏书和兵符又交给了如兰,跳下了车:“五姐姐,我先去外面探一探情况!等安全了,我再叫你下来!”
外面的世界,已经是人间地狱。
不仅盛家小厮,就连追击他们的士兵,全都死了。十几具尸体,横七竖八散开,相当一部分连全尸都没留下。一地的血,似乎还是温热的。一切,都在无声诉说着一场祸事。
明兰哪里见过这么这么残酷的事情?不过还是鼓起勇气睁开眼睛,看一看周围是不是还有危险。此刻,顾廷烨顾不得男女大防,直接用身子挡在了明兰前面,生怕明兰受了刺激:“六妹妹,你怎么在这里?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顾二叔,我们安全了,是不是?”明兰激动得快要哭了出来。
“安全了,我身后不远处,就是赵宗全的军队。你放一百个心,不会有事的。”顾廷烨笑了笑,“不过,你来这里是做什么?”
明兰没有理会顾廷烨,只是一个劲地往回跑:“五姐姐,五姐姐!我们安全了,你快下来吧!”
如兰喜极而泣,揣好诏书和兵符,抱着小宫女下来了。顾廷烨见如兰实在有些吃力,一把接过人,抱着小宫女往军营的方向走去:“姑娘,冒犯了,我带你去找军医看一下。”
顾廷烨左边是如兰,右边是明兰,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讲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讲到最后,就连身经百战的顾廷烨都吸了一口冷气,佩服这两个不怕死的姑娘:“你们……居然不怕?”
“其实,现在想想,也是挺害怕的……”明兰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害怕怎么了?你一个小姑娘,害怕正常。我看你五姐姐,比你淡定。”顾廷烨开起了玩笑,“哎,五妹妹,我看你倒是个胆子大的!得亏我这里不招女兵,要不是非得把你留下不可!”如兰也和顾廷烨玩笑起来:“顾二叔,我之前说什么来着?我说禹州方向有一颗星,富贵不可言,让你跟着赵宗全好好混,一定会有出息的。现在诏书和兵符到了赵宗全手里,你以后就是新帝的红人了啊!”
“五妹妹,胡说什么?真有这么一天,我可要好好谢谢你啊!”顾廷烨嘴上不承认,可内心还是美滋滋的。
他不在乎功名利禄,可若是能成为新帝红人,被委以重任,将来保家卫国,收复边疆,不就能实现理想抱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