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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紘的“杖毙”二字轻飘飘的,可这一句话已经决定了林噙霜的命运。

林噙霜曾以为,无论她犯下什么错误,只要她卖卖惨、扮扮柔弱,盛紘都能宽恕她。她故技重施,拼死做最后一次挣扎:“紘郎一一霜儿知道错了。还请紘郎看在霜儿为您生儿育女的份上,给霜儿一次机会吧!霜儿愿意禁足庄子,往后余生安分守己,为紘郎和盛家祈福,绝不做任何逾矩之事。”

王若弗冷笑两声:“你打什么好算盘,我还能不知道?怕不是还没怎么,就想办法回来了吧。”林噙霜知道,自己的命运掌握在盛紘手里。因此她不搭理王若弗,只是死死拽着盛紘的袖子:“霜儿一心爱慕紘郎,当初才委身做了小。若不是这样,霜儿找个寻常人家,做个大娘子,人人看得起,日子也不会这么难了。我的墨儿也不会被连累,成了人人瞧不起的庶女……求您给霜儿一条活路吧!”

“小娘!够了!”林噙霜的话被人打断。

众人只见明兰扶着已经哭得快要虚脱的墨兰走了上来,谁也没有注意到,明兰和如兰迅速地交换了眼神。

墨兰跪在林噙霜的前面,声音颤抖:“小娘……您说实话,您真的是为我好吗?我说了多少次,我不想攀高枝,我不想让人看不起!可是您非觉得,我必须拿下个豪门公子。我原以为您的出发点是为了我的幸福,只是不懂道理,选了不正确的方法。我怨过您,可后来也试图理解您!可我万万没有想到您居然……”

墨兰哭得实在是太激烈,以至于每说几句就要咳嗽几下。

一旁的明兰温柔地拍拍墨兰的背,以示安抚。

“您就没有想过,一旦事成,我……还能不能活在这个世界上?您一直想让我嫁一个豪门公子,到底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您的脸面?”墨兰向林噙霜发出灵魂拷问。

林噙霜怎么也没有想到墨兰会出现在这个场合,还句句指责她的不是。

她爬到墨兰身边,抱着墨兰就是一顿哭:“我的墨儿,让娘再抱一抱你……”

“好一个母女情深,真让我感动呢!”王若弗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一家人真会演戏。”

墨兰依次向盛老太太、盛紘、王若弗磕头,眼神中有一种一去不复还的悲壮:“墨儿知道小娘罪孽深重,差一点连累全家,罪无可赦。墨儿身为盛家女,没有理由为小娘求情。可小娘对墨儿有生养之恩,墨儿愿意终身禁足,不出林栖阁一步,替小娘赎罪,希望父亲让小娘去得体面一些,对外说小娘病逝就好。”

“墨儿,你……我生你养你一场,这个时候,你还能说出这种混账话!”林噙霜不敢相信,墨兰居然没有求盛紘宽恕的意思,“你是不是盼着我早点去死?早知如此,我还不如生一块叉烧!”墨兰的笑容越来越悲凉,泪水再次滑落脸庞:“小娘,我们母女一场,我怎么能忘……其实我们本该很幸福的……父亲一直待您很好,我都羡慕您,希望将来能嫁一个和父亲一样的好儿郎,生儿育女,白头偕老。我和哥哥虽是庶出,可一直都是被偏爱的孩子……”

“呵,我死到临头了,你还不舍得我?”林噙霜瞪着墨兰,“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墨兰看着林噙霜,眼中尽是诀别的不舍之意:“我记得小时候,父亲领着哥哥,您抱着我,我们四个,一家人很幸福,很幸福……可是,我们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小娘,如果有来生,我希望您能做个好人,一辈子平安喜乐,下辈子我护着您还不行吗?如果您还是怨我,那我今天陪您一起去死!”

盛紘看着墨兰,心情复杂,不知道说什么好。一切,真的是回不去了。

林噙霜做的事情实在难以启齿,对外肯定要有所隐瞒。既然墨兰有孝心,林噙霜又是陪了他半辈子的女人,为什么不成全呢?至于墨兰提到的禁足……

一方面,林噙霜造下的孽不应该牵扯到墨兰,甚至墨兰也是这场闹剧中的受害者;另一方面,让墨兰禁足不完全是坏事,至少可以避开落井下石之人的二次伤害,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让墨兰和梁晗彻底划清界限。等风头过了,他再给墨兰寻一个人品好的夫婿,离京城越远越好,让墨兰余生无忧。

盛紘缓缓开口,扶起墨兰:“墨儿,一切事情都源自你小娘的贪念,和你没有关系。不过我也成全你的这份孝心,你就在林栖阁禁足一年吧。”“谢父亲成全。”墨兰如释负重,终于松了一口气。

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王若弗陪盛老太太回了寿安堂,海朝云带着人善后。

至于如兰和明兰,不计前嫌,陪着墨兰回了林栖阁。三个姑娘各怀心事,可此刻看起来倒是像一家的姐妹了。

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盛紘和林噙霜二人。

盛紘看着又熟悉又陌生的林噙霜,眼里起了一层水雾:“霜儿,你何苦呢?墨儿说得没错,曾经,我们多幸福……你为什么非要亲手毁掉?”“呵,幸福,那是你想象之中的幻想!”林噙霜突然发出一声冷笑。

盛紘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林噙霜自知已经没有生的可能,索性不再掩饰,冲着盛紘大吼:“紘郎,你真是傻得可笑啊!这么多年,每一次和你扮着恩爱,我都觉得无比恶心!实话告诉你一我就是个贪图虚荣的,怕了穷日子,才不想嫁个身无分文的读书人,所以诱惑了你。”

“你疯了吧。”盛紘一把扯过林噙霜,“怪我当年识人不清,看上你这种女人。”

林噙霜用力挣脱盛紘,呵呵大笑:“我没疯,我比任何一刻都要清醒!男欢女爱,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一一你要是个有原则的,当年怎么能和我暗中苟且呢?说到底,我们都是一样的人!谁又比谁高贵了?”

“怎么能一样,当时我以为你对我是真心的!”盛紘气急败坏直跺脚。

做义就定比另人叩古啊。“做女人,就是比男人命苦啊。这么多年又么多午,汉人没人

看得起我,都觉得我和你私通,是个不要脸的女人。可你有过一星半点的骂名?外人眼里,你是光明磊落的君子,文官清流的代表,凭什么,我就一辈子钉在耻辱柱上?”林噙霜歇斯底里,把自己心中多年的怨气一泄而出,“如果你认为私通罪大恶极,那你当年为什么控制不了对我的情欲?如果你认为私通没什么的,那我让墨儿这么做,有错吗?当初你我苟合的时候,你怎么就不想想名声?换作这次,名声就突然值了钱?”“我……”盛紘一时语塞,竟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反驳,只好拿别的事情质问林噙霜,“好……咱们先不说这件事情。我就问问你,你差一点害了大娘子的孩子,还有卫小娘……你怎么解释?”

林噙霜毫不惧怕,指着盛紘:“是,我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毒妇。周雪娘说的那些事情,我都做过。我对不起大娘子,对不起卫小娘。将来,我去阴间赎罪!可你们男人呢?真的就是言行合一,堪称圣人?朝堂之上,尔虞我诈,阴谋诡计层出不穷!为了升官发财,不择手段!当年我父亲为什么获了罪?我为什么家破人亡,成了孤女?我父亲有错,可是别人都没错吗?你们男人胜者为王,一将功成万骨枯也算英雄!要下地狱,也应该他们和我一起下地狱!”

“你……什么歪理邪说……”盛紘指着林噙霜的手都抖了,“你竟然是这种人!”

林噙霜的笑容前所未有的坦荡:“你才知道?我本来就不是柔柔弱弱的姑娘。只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喜欢什么样子,我就扮成什么样子。大娘子心地善良,可你喜欢她的强势和泼辣?当初她告诉你,酸枣糕里被掺了山楂,你怎么没维护她呢?至于卫小娘,若不是大娘子心善,她早就和杨哥儿一起死了,你在乎过吗?”盛紘和林噙霜僵持了几个回合,实在是心累。

他走到门外,和冬荣吩咐了几句:“林氏疯了,一直胡言乱语。一会儿你打她板子的时候,记得堵上她的嘴。断气了之后,悄悄埋了就是了,不必刻意通知我。”

当天晚上,王若弗本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原则,审了林栖阁的一些侍女、仆妇。这些人当中,相当一部分对林噙霜早就不满,只是敢怒不敢言。见大势已去,连忙向王若弗表示投诚之意,把林噙霜平时做的坏事、说的坏话一五一十汇报。

王若弗让如兰和明兰把这些一一记下,记到最后,她突然理解了什么是罄竹难书。

看着厚厚的记录,她扬眉吐气,神采飞扬,一个劲指指点点:“我就说嘛,天助我也!林噙霜那个小贱人,又多了不少罪名。一会儿官人来了,我把这些给他看看,看他还心软留着那个祸害!这么多年我受着气,受着苦,还有谁像我这么憋屈?她和我对着干就算了,还敢害对我的儿女下手!”

这个时候,刘妈妈突然进来,在王若弗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什么?林氏已经被杖毙了?”王若弗突然从椅子上跌了下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大家都以为王若弗一心一意盼着林噙霜早死,可林噙霜真的被杖毙了,王若弗一时半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她的反应实在激烈,不知道的还以为死的是她的故友,怎么也不会往冤家宿敌方面去想。

如兰连忙冲过去,紧张地扶起王若弗:“母亲,您怎么了?”

王若弗一手捂着心口,脸色不是很好:“我……我心里有点难受……我也说不出来是怎么回事,就是难受啊……”

王若弗被如兰搀着走了几步,突然回头,冲正在整理林噙霜罪证的明兰喊了一句:“明儿,你和如儿记的那些,都烧掉吧!”

“烧掉?”如兰和明兰异口同声发出质疑,生怕自己听错了。

“人死如灯灭。过去种种,算了也就算了吧。”王若弗长叹一声。

就在这时,从林噙霜之死中缓过神的盛紘来了葳蕤轩。他见王若弗脸色苍白,主动从如兰的手里接过王若弗,扶着王若弗坐在了椅子上:“夫人,你怎么了?你我二十多年夫妻,现在你就没有话想和我说?”

“没有。”王若弗看都没看盛紘。

盛紘耐着性子,比过去对林噙霜还要温和:“你还和我置气呢?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过去是我不对,被林氏蒙蔽了双眼,没有把你放在心上。现在林氏已经被杖毙,咱们能不能……”

“不能。”盛紘还没说完,王若弗直接给出了答案,“你想都别想。”

盛紘知道,这些年王若弗对他的怨气太重,不是几句话就能安抚得了。他只好又一次放低姿态,劝着王若弗:“当初我刚娶你的时候,日子很苦。不过你和我,还有华儿,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我们能不能回到从前?”

“我说不能,就是不能。”王若弗继续给出否定的答案。

“现在柏哥儿有了出息,娶了朝云那样好的媳妇,咱们也有大孙子了;如儿过两年也要嫁人,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娘子;松哥儿聪明乖巧,惹人喜爱……明明一切都应该好起来,可我们……为什么会这样啊!”盛紘心有不甘。

他不知道王若弗在想什么,明明林噙霜已经被杖毙了,她不应该高兴吗?不得兴冲冲来一句“官人英明”吗?

或许一切真的就像墨兰说的那样,回不去了。

王若弗摇了摇头:“官人,我累了,让如儿先扶我回去歇息吧……”

林噙霜之死不但没有让王若弗同盛紘冰释前嫌,反而有了更深的隔阂。

王若弗认为,盛紘身边不能无人服侍,于是和盛老太太合计了一下,替盛紘纳来一名妾室。新进门的妾室是刘妈妈家的亲戚,一个端正漂亮又温柔善良的姑娘。不过身体有些问题,无法生育,一直说不到婆家。

有个知根知底又生不出孩子的妾室,断然不会有什么风波。

林噙霜的倒台,海朝云功不可没。盛家嫡庶之间十几年的恩怨情仇,就此终结,嫡系大获全胜。王若弗放心把一切都交给海朝云,剩下的人生放轻松,自由自在。

每天早晨,她去寿安堂请安,陪盛老太太用膳;上午请了女先生学习写字、弹琴、下棋,修身养性;下午,天气好就带卫小娘一起陪长杨、长松出去透透气,天气不好就让卫小娘在屋子里给孩子们讲故事;晚上,她和刘妈妈在葳蕤轩的小厨房捣鼓一些美食,和如兰边吃边母女谈心。偶尔她还会出门参加一些交际活动,和几位聊得投缘的官家夫人结为密友。

人人都说,王若弗的气色越来越好,人至中年反而通透了几分。

如兰躲在背后,清闲自在。树大招风,她一个未嫁姑娘,替母亲扳倒了父亲的宠妾,落在别人眼里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反正海朝云是个靠得住的,要人品有人品,要手段有手段,有她在,盛家只会蒸蒸日上。

只是有一天,盛紘突然拿出了一只玩偶,交到了如兰的手里:“如儿,你小时候总缠着我,让我给你做一只玩偶……我一直忙着公务,抽不出时间给你做。最近好不容易得了空,我给你做了一只。不知道是不是你想要的样子?”盛紘的理由实在过于牵强。

十年了,他有时间陪林噙霜,有时间陪长枫和墨兰,却没有时间实现如兰的小小心愿。

如兰满怀希望,再到失望,最后差不多已经忘掉了这件事情。

她从一个只长到盛紘腰部的小孩子,不知不觉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再过一年两年就要嫁人。

重生一次,她还是那个不被偏爱的孩子,只不过父亲再也无法轻视她了。

“谢谢父亲还惦记着这事儿。”如兰平静地摆弄着玩偶,装到盒子里面,仔细收好,“父亲,我已经过了需要玩偶的年纪了。这只玩偶我给松哥儿留着吧,让他知道,他的父亲有多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