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阳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林竹提着木桶去倒水。
这里最不方便的就是洗漱和如厕。
因着没有浴房，头发林竹是在院子里洗的，但沐浴就只能提到房里沐浴了。
林竹买了两个小木盆，他和林阳一人一个，都是用来洗漱的。
提两桶水进去，用小盆装着洗，虽然别扭了点倒也能清洗干净。
就是水缸里的水经过这一遭下去了四分之一，明日又要去挑水了。
林竹倒完水，见林阳回来了，问道：“你要不要先洗澡？锅里有热水。”
林阳点头：“我自己提水就行。”
林竹坐在房门口，一边擦头发一边道：“你灶房有个木盆，是我新买的，就用那个装水洗头洗澡。”
租给他们院子的主家虽然留了一些日常用品，但到底不够细致，像是木盆什么都是没有的。
晚饭是大米粥配小青菜，正适合舟车劳顿后的两兄弟。
饭后，林阳道：“哥，我明日要和同窗去茶楼坐坐，那边消息流通快，兴许会有这次府试的信息。”
这也是夫子推荐他们来宣城的重要因素。
府试都是知府出题，每个知府的喜好都不一样，像之前的县试知县出题就偏重实践，虽然他们看过知府上次出的题目，可毕竟是一年半以前的了，万一这一年礼知府喜好的文风变了呢，所以还是要多放打听保守一点。
“去吧，银子不够用就跟哥说。”
林竹还是奉行穷什么都不能穷教育的理念的。
林阳笑了：“去一趟茶楼也就花个几十文的茶钱，费不了多少的。”
林竹好奇：“茶楼打听知府的消息有用吗？”
林阳神秘道：“当然有用了，茶楼里面来往的人多，不少贩夫走卒都喜欢在茶楼歇脚，听我同窗说，他昨儿还听到了不少知州的家务事呢。”
连知州家里的小妾喜好都能打听出来，想来那边的消息可不止这一点。
林竹：“.....”
懂了，茶楼就是古代版的吃瓜论坛，八卦吗，人人都爱，哪怕是学子也不例外，而那些大人的事情又是底下百姓最感兴趣的，自然传的也就多了。
林竹道：“那你去的时候注意点，听就好了，可别说太多话，言多必失的道理你懂得。”
还别说，被林阳这么一提，他都有点想去茶楼逛逛了。
林阳笑道：“我知道的二哥。”
他可是去打听情报的，不是去送人头的，茶楼这种地方，肯定不乏其中有哪位大人的耳目，保全自己永远是最重要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阳每日都会花半日时间和同窗一起探讨学业，剩下半日温习四书五经和策论，林竹除了一日三餐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去茶楼听书，偶尔逛逛热闹的小巷子，自得其乐。
终于，九月二十日，府试开始了。
卯时一刻，贡院开门。
林竹天还未亮就在准备东西了。
除了考引和吃食外，考生不允许携带任何东西，笔墨纸砚也是考场提供的。
清晨的风还带着凉意，林竹把篮子递给林阳，嘱咐道：“别太紧张，平常发挥即可。”
林竹点头，贡院准点开门，考生也陆续开始进场。
贡院门口不乏有等着的家长书童，林竹知道他们这是放心不下里面的考生，打算在外面等着呢。
林竹看了看天色，还早，林阳至少要到申时末才能出来。
他想了想，还是回去了。
虽然挂心林阳，但也没必要陪着一起等，林竹打了个哈欠，他担心时间过了，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这会儿正好回去补觉。
中午，林竹吃完午饭，先去贡院转了一圈，众多长辈仍旧等在贡院门口，林竹看着紧闭的大门，心道，还是过两个时辰再来好了。
到底挂心考场的弟弟，林竹难得今天没去茶楼闲逛，回了家后就开始把上午卖的大骨头洗净焯水后放到罐子里炖汤。
为了避免林阳在考试中途如厕，林竹给他准备的吃食是藕粉和干肉条，这两样食物一眼就能看出样子，不像包子馒头这些，还要扳开看有没有夹带，只需要跟贡院要一碗热水冲泡即可食用。
除了吃不太饱外，没什么缺点。
想来林阳考完试回来定是腹中空空如也，这大骨汤便是给他准备的。
林竹看着时间，申时中的时候，他就到了贡院门口，等候两刻钟后，贡院开门，陆陆续续有学子出来了。
林竹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大门，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林竹穿着青色的长袍，和一个穿着同款长袍的少年一同出来。
那人林竹见过，是林竹那个住在客栈的同窗，姓徐，家住临湖县，父亲是童生，母亲娘家经商的，家境不错。
他的书童也在附近候着，见自家公子出来了，忙迎上去：“公子，身体怎么样？可累了？”
他家公子可是夫人的心尖尖，据说徐学子出生的时候仅仅只有四斤重，跟个小猫崽一样，瘦弱的吓人，夫人都在担心这么瘦小的儿子能不能养活，幸好一路上虽然有些挫折，到底平安长大了，要不是老爷执意要少爷走科举的路子，夫人才不舍的儿子吃读书的苦呢。
出门前夫人可嘱咐他了，不论科考结果怎么样，都得把少爷照顾好，其余什么事在少爷身体面前都得放一放。
徐学子把手上的考篮递给书童，道：“无事。”
林竹也上前，同徐学子问好后，接过林阳手中的篮子：“饿不饿？家里炖着汤，是先回家还是怎么样？”
林竹怕他有别的安排，还是先问了一句。
林阳道：“先回家吧，子华，我们明日见。”
徐子华拱手：“明日见。”
林阳见人走远了，把林竹手上的篮子接回来，道：“二哥怎么不问我考的怎么样？”
林竹心态很好，“有什么好问的，结果出来了不就知道了。”
林阳瞅着自家二哥鱼平常无二的脸色，感慨他二哥果然心态很稳，要知道，在贡院里碰上徐子华后，他都忍不住一路要跟自己对答题思路，一门心思在算自己这次能得个什么样的分数，他哥倒好，第一时间就问他饿不饿。
林竹道：“阳哥儿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考一科丢一科，认真复习下一科，已经过去的事情多想无益，与其给自己找烦恼，不若把它丢到一边去。”
林竹说的是经验之谈，以前上学的时候，因为林竹成绩好，中考期末考就有许多同学找他对答案，考得好的就罢了，最怕的就算那些考的不好的，对完答案林竹还得费心安慰，烦不胜烦。
林阳眼睛一亮，考一科丢一科，这不就是夫子常说的不要把目光放在过去吗？
他二哥可真厉害，自己就能悟出这个道理。
为了林阳的身体着想，这几日的饭菜都是清淡的，晚餐是萝卜大骨头汤和清炒小白菜配白面馒头，林竹买骨头的时候特意挑的有肉的大筒骨，炖了一个时辰的骨头肉都松软了，咬下去满口生香。
炖骨头肉味道淡，林竹给自己调了辣子酱油，让林竹就着姜葱吃，他这几日是重要时刻，林竹不敢给他吃辣的，怕考场上拉肚子。
清淡的菜色两兄弟也吃的津津有味。
第二日林竹仍旧起了大早送林阳去贡院，自己回来在补觉。
第三日的策论要连续考两天，过夜的被子是贡院提供的，不过这时候初秋，夜晚一不小心容易着凉。
林竹把之前林兰缝制好的衣袍给林阳穿上，科举考试衣裳是不能有任何夹层的，怕有人作弊。
这一套新衣裳是用较厚的料子做的，林阳身上穿着一件蓝色的长袍，外面再罩着两件外衣，看起来人都圆润了几分。
这时候可不是看风度的时候，科举时着凉可不是开玩笑的，林阳这样顶多脱衣检查的时候费些功夫，除此之外，百利而无一害。
林竹嘱咐道：“你进了你的棚子就把外衣脱下来，中午的时候怕会出汗，贡院里头的被子也不知道厚不厚，到时候被子不够厚的话就把外衣盖上去，也能暖和些。”
林阳颔首，道：“二哥，我进去贡院后你就回来休息吧，不用在外头等着的，我们要到明日正午才能出来呢。”
林竹道：“我知道的，你在贡院里也多加小心，我给你备好的吃食都是简单的，用热水冲泡就能吃了，不过肉干别吃太多，怕你到时候如厕麻烦。”
这些东西县学的夫子也教导过，林竹又重复了一遍。
临出发前林竹再次把考篮里的东西清点一遍，确定该带的东西都带上后，把考篮盖子合上，防止中间被某些不怀好意的塞了什么东西进去。
目睹贡院大门关上后，林竹就回来补觉了。
这科举可真不是谁都能考的，这几日林竹陪着林阳每日都是天不亮就起床，不，他还得起的更早些，要给林阳准备早饭。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他可以送完林阳回来补觉，这一段时间让林竹梦回高三，以前他觉得每天六点起床已经够早了，现在的学子更卷，天不亮就得起来了。
送林阳去贡院的时候，林竹再次体会到了功名的重要和难得。
难怪世人都说万物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就冲着这些莘莘学子的用功，林竹觉得秀才能免田税也是应该的，毕竟是寒窗苦读十几年才换来的功名。
补完觉后，已经是太阳当空的时候了，林竹捂着咕咕叫的肚子，给自己热了热早上剩下的小米粥。
想到林阳明日出来后两人就要回家了，林竹把钱袋子往兜里一揣，锁好院门就出去了。
来宣城这么久，他这些日子对巷子的路线摸得可清楚了。
熟门熟路的来到茶楼，照旧的要了一壶茶和一碟花生米后，林竹就在大堂听人说书。
还别说，在这没什么娱乐设施的时代，耳边听着惊堂木一响，加上说书人那抑扬顿挫的语调，别有一番滋味。
茶楼吗？各种小道消息也多，尤其是如今正逢科考，甚至赌坊里还有人设下了今年府试的头名对赌。
押一赔二，还有不少人投了宣城青鹿书院的学子。
林竹初来乍到，也不懂这些，就只听听而已。
茶楼这些烟火重的地方，林竹也听了一耳朵的消息，他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听着乐子，乐呵的不行。
给自己灌了一肚子茶水后，林竹才施施然走出茶楼。
今儿是宣城的小集会，茶楼附近有不少摊贩在摆卖东西。
林竹看到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头上挽着已婚妇人的发髻，正在卖一些女子的布巾和发带。
发带的颜色由很多种，大都是年轻女子喜欢的颜色，像是鹅黄，海棠红，浅紫色的都不少。
有些发带上还坠着小珠子，绑在头上定然好看。
林竹蹲下去看了看，问女子：“这发带怎么卖？”
女子道：“发带都是五文钱一条，布巾三文钱一条。”
林竹看了看，发带的布料是用细棉布做的，虽然窄小了些，可上头还有彩线绣的纹路，看着就精致。
五文一条也不贵，正好给林兰和桃姐儿挑两条回去。
林竹挑了一条鹅黄的给桃姐儿，又挑了一条海棠红的给林兰，布巾林竹没买，这东西家里有，林兰做衣裳多的布料都会做成布巾帕子。
把铜板给了女子后，林竹把发带揣兜里，这些小玩意不贵，带回去哄家里妹妹和外甥女欢心倒是好使。
这些时日他和林阳不在家，林兰一人既要操持家务又要打理镇上的摊子，也是辛苦。
林竹还看到了有人卖柿子和板栗的。
十月还未到，柿子还没有大量上市，这个时候的柿子也是很受欢迎，价格也比十月的时候贵一文钱。
林竹想到家里的柿子树，也就没有花银子买。
他这人一向信奉该省省该花花，这些家里有的东西他是不会当冤大头再去买的。
把这边的小摊子都看了一遍，林竹又买了一些小孩子喜欢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