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天刚微亮,太阳还藏在地平线之下将出未出。
陈一平给两个陌生网友发完邮件,出门绕着度假区的步道慢跑,刚跑了半圈,有个身影就追上他。
一身红色运动服白色跑鞋的麻花辫少女紧跟了两步追上他并肩慢跑。
“早。”
她的嘴角带着笑意。
“早,你该多睡会儿的。”
“为什么?”
“因为那样我就能多想你一会儿了。”
“呆子。”她低声问:“昨晚我什么时候睡着的?”
“十一点半。”
“你呢?”
“我不知道,我听着你的呼吸睡着的。”
“怪不得早上我起来的时候手机没电了。”
“怪我,是我舍不得挂电话。”
“呆子,我睡觉打呼噜吗?”
“没有,我打呼噜吗?”
“反正我没听见。”
跑完一圈,他突然拉着她的手腕跑到一部蓝鸟轿车旁,猫着腰掏出钥匙开门坐进去,然后给她开了门。
她捂着嘴指着车子:“这是徐导的车!
“快上来!”
她左右观望了一下,然后学他猫着腰坐上车。
那鬼鬼祟祟的样子,就像一对雌雄大盗,在清晨偷了一辆不能惹的人的车子。
比如那个电影里养狗的男人。
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中,车子向杭州市区前进。
“你怎么会有导演的车钥匙?”
“我偷的。”
“我们这是去哪儿?”
“私奔。”
“现在私奔的话,我们都会饿死的喔。”
“不会,我不会让你饿死的。”
“你养我啊?”
“嗯,我种地养你。”
“那我就在家给你做饭。”
“嗯,你还得带孩子。”
“噗,你还真能想,我们自己都还是孩子。”
“想想又不犯法,也不用交税,为什么不能想?”
“你还想到了什么?”
“我还想到了我们的孩子叫什么。”
“叫什么?”
“陈平安。”
“噗,真是个好名字。”
“嗯,咱俩的姓氏都在里面了,寓意又好。”
“如果是女儿呢?”
“是女儿就叫安若素。”
“安之若素吗?”
……
车子停在靠近西湖断桥一侧的入口。
他们沿着白堤开始慢跑。
跑过了断桥。
跑过了白堤。
放慢脚步走向孤山,在一棵柳树下停留。
“我们应该冬天来西湖的。”
他牵过她的手扣在手中。
十指紧扣。
她挣开,但挣不开,便不挣了。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跟你在一起。”
“呆子,我是问你为什么应该冬天来西湖。”
“我也不知道,我只在书上看到过,说西湖的景色只有在冬天下雪过后是最美的。”
“原来是这样。”
“嗯,我想在最美的西湖牵着最美的你,让世人都羡慕嫉妒我。”
油腔滑调的情话给情窦初开的少女带来的震撼可想而知。
她的心跳的很快,快到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
她慌张地低下头,看着湖面上的倒影。
他掏出手帕,擦掉她额头细密的汗水,擦干了她手心的汗渍。
他要跟她在一起,不管是不是因为她长得像聂小语,也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
“安风,我喜欢你。”
他低着头,注视着她的眼睛。
她的眼神从疑惑变成茫然,接着变成惊讶。
晨光照在她脸上,雪一般的肌肤吹弹可破。
他低头,轻轻的印上她的唇。
鼻息里有彼此的气味。
她双眼圆睁,本要把他推开的手僵在半空,一动不动。
初吻,就这么没了。
远处,有摄影爱好者将晨光中拥吻的情侣收入镜头中,把这一幕定格。
“这就是初恋的感觉吗?”她问。
“是什么感觉?”
“像阳光的味道,又像清风的味道。”
“我和你的感觉不一样。”
“你是什么感觉…?”
“感觉整个世界,都是你甜甜的味道。”
他手机响了,是徐山。
徐山:车子你开走的?
陈一平:嗯。
徐山:安风跟你在一起?
陈一平:嗯。
徐山:她妈妈找她找到我这来了。
“嘟嘟嘟……”
徐山再打。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Sorry…”
徐山瞪圆了眼珠子收起电话,无语的摸着大光头。
一大清早的,投资人带着女演员跑了。
就,离谱。
要带也是晚上带出去啊。
“啊呸呸呸!我都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陈一平本来打算带着安风到清河坊附近吃早餐。
说是本来,就会有意外。
他们路过公园外的小广场时,在打太极的一拨老头子里,他看到一个身影。
一个身高大约165的瘦小男人站在大爷们的最后面,他的右边站着一个戴眼镜的三十来岁的男人。
“你站在这里等我。”
他走向晨练的人群,她也跟了上去。
陈一平走到瘦小男人的左边,松了松肩膀,而后屈膝站稳,双手抱圆,打起太极。
“马总早,蔡总早。”
马如龙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一眼陈一平,嘴上淡淡的说了一句:早。
在他右边的蔡信则笑着回应:“你也早啊。”
“不知道两位老总等下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早餐,顺便聊聊投资阿拉丁的事情。”
“好啊,我最喜欢聊投资了。”蔡信笑着说。
“等和蔡总聊完投资,我还想和马总聊聊c2c。”
马如龙听到c2c三个字,瞳孔一震,精光一闪,他的身形顿了顿,借着转身的姿势又重新上下打量了陈一平,两眼。
“好啊,等下我请。”
晨练结束,四个人并肩走着。
“两位看着很年轻啊。”马如龙说道。
看着也不像什么富二代啊。
“嗯,我十七,她十六。”
马如龙看向安风:“这位女士看着很眼熟。”
“你好马总,我叫安风。”
马如龙又看向陈一平说道:“小兄弟到现在也还没自我介绍。”
“我啊?”陈一平笑着说:“我叫令狐冲。”
网名风清扬的马如龙眉毛一挑,心底拉响警报!
麻烦来了!
他对这个少年一无所知,但他好像对他,对他们都了如指掌。
马如龙领着走进一家经营早餐的茶楼。
路过收银台的时候,陈一平顺手拿了一包纸巾。
近段时间巨大的投资回报让他有了直面数据库中记载的全国首富的底气和新的计划。
三人交谈二十分钟后,马如龙打电话叫来公司的管理人员。
这些人带着笔记本电脑,甚至还抱来了打印机。
又过了半个小时,几乎所有能挤出时间的阿拉丁管理人员都来了。
地点也从最初的一楼靠窗搬到二楼大厅。
安风陪着陈一平一直在茶楼坐到了十一点半。
中间她不知道上了几次卫生间,也没见他停下来过。
他一直在说话,起初只是对着那个蔡总和马总说。
到最后,他站在大厅中央拿着话筒对阿拉丁公司的三四十个人发表演讲,又好像在给他们上课。
双方的角色好像互换了,显得他才是寻求投资的那一方。
她看着在人群里气宇轩昂意气风发滔滔不绝的呆子,心里一阵恍惚。
他到底是什么人?哪个才是真正的他?是那个温柔的呆子?还是眼前的这个演说家?
她不懂什么是互联世界,不懂什么是b2b、c2c,也不懂什么是快递,不懂什么是互联网金融。
这些从他口中脱口而出的名词,随着他的解释往往能让那些人如醍醐灌顶如饮醇酒。
可,她还是更喜欢那个跟她说着各种趣事的乡下少年。
这顿早餐吃到现在,呆子已经花掉两千万美金。
至于那个马总?这顿早餐可能花不了他两千吧。
她中途趁着上卫生间的功夫,上网查了一下两千万美金是多少夏币。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两个多亿就这么没了?未来还要再投五千万美金?岂不是总共七个亿?
从小到大她所有的钱都是刘雯管着,所以她不知道如今的购买力如何,但这个数字还是让她一阵恍惚。
回到大厅,他的演讲终于结束了,她松了一口气。
三个小时之前进门的时候,马如龙嘴上还叫着小兄弟,再出门的时候已经变成陈先生陈太太慢走。
“听见了吗?他们叫你陈太太。”
她并没有笑。
“你到底是谁?”
“我是陈一平,是喜欢着安风的陈一平。”
好吧,还是那个呆子。
她不郁闷了。
“两千万美金能买多少东西?”
他举起十指紧扣的手,指向一片区域,“大概能把从那到那的所有房子,都买下来。”
“哎,我走不动了。”她叹了口气:“半年之内还要再给他们五千万?”
“是啊,合约都签了。”
“我心口好疼。”
“怎么了陈太太?”
“一想到吃个早餐能吃掉这么多钱,心肝都疼。”
她说:“我们有那么多钱投资给他们吗?”
他笑了,她说的是我们,而不是你。
“放心啦陈太太,你家先生还是能养活你和孩子们的。”
“孩子,们?你要我生几个?”
“咱们至少能要三个孩子,合理合法的。”
“你为什么懂得那么多,快把我的呆子还给我。”
“陈先生只有在陈太太面前才是呆子。”
“好吧,你还是我的呆子就好,至于你是什么身份,不重要。”
“我觉得…”他说。
他蹲下来,她自然的趴到他背上:“你觉得什么?”
他之前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此刻隔着两层运动服,还是能感受到背部和双手中传来的柔软。
某个小兄弟在对他说: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我们这是在一起了吗?”她问。
“不然呢?你以为我们在拍戏吗?”
“我以前一直不相信一见钟情的。”她说,“可偏偏对你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他笑着问:“怎么了?这样不好吗?”
“呆子,会不会影响不好,我们好歹也算是公众人物了吧。”
她的发梢垂在他的脸上,蹭得他心里痒痒的。
“你说得对,我们现在都还未成年,公开的话确实会引起别人模仿。”
“对啊,所有人都学我们俩,学校就乱套了。”
“那就等你十八岁生日我们再公开吧。”
“要告诉我妈妈吧?”
“嗯,你做主就好。”
“嗯,呆子,我是不是上你的当了?”
“啊?”
“我早上醒来的时候,就是想跟你一起晨跑而已。”
“可是我想不久的以后,跟你一起起床啊。”
“那不是得一起睡觉吗?”
“对啊,陈太太果然聪明。”
“呸!流氓。我才不跟你一起睡。”
恋奸情热的男女,不知道此时有一头暴怒的母狮在等着陈一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