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半
陈一平抬头看了眼天色,还有一个多小时剧组才放饭。
他向徐山借了辆车,跑到市区买上几只甲鱼,薏米乌梅红枣等等这些东西,回到旅游区就直奔餐厅的厨房借了灶台煲汤。
他一边煲汤一边想,要怎么才能把阿姐忽悠回去。
等他端着煲好的汤来到梅姐的小屋里,她正拿着一台dV看着片场的回放。
“吃完饭之后要喝点汤,对身体好。”他盛了一碗汤,伸手从她手里抢走摄像机:“说好了不要做其他事情的,阿姐你总是说话不算话。”
“哎呀,我快看完了,给我好嘛!”
梅姐想把摄像机抢回来,被他拿着汤碗挡住:“喝完汤再看,我熬了两个多小时才炖好的。”
“你做的呀,那我要尝尝。”
梅姐接过他手里的碗,深深的闻了一下,也不用汤勺,三两口就喝完了。
“好鲜美的味道,是这个。”
她竖了个大拇指就放下碗想要去拿摄像机。
这下某人就不干了,不用请神就能戏精附体的把摄像机藏在身后:“你好敷衍,这碗不算!你慢慢把汤喝完我就给你。”
梅姐无奈,只好又盛了一碗,放慢速度喝完,然后朝他伸出手。
他皱着眉摇头,她无奈只好又盛了一碗…
一直到她摸着小肚子打了个嗝,他才把摄像机还给她。
他一手端着餐盘,一手拉着刘宏出门。
“汤锅里还有一大半,刘哥陪我一起去把它们消灭掉。”
他把刘宏拉到餐厅,却突然见到安风母女俩还在吃饭,他跑到厨房盛了两盅汤端了出去。
“你们好,这是本餐厅特地为两位准备的乌梅薏米红枣甲鱼汤,鲜美又免费,请两位品尝。”
刘雯是认识他的:“哎,你不是那个拍神通广告的小孩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刘阿姨好,我来这里打暑假工,贴补家用这样子。”
“噗!”
安风笑出声来。
现在才三月底,他竟然能一本正经的说出打暑假工这样的笑话。
刘雯当然知道他是开玩笑,笑着问他要不要坐下来一起吃。
他指了指坐在旁边角落里的刘宏,说还有朋友在那里。
等他走开之后,刘雯一边尝着汤,一边似乎自言自语:“他怎么会跟梅姐的经纪人是朋友?”
“梅姐是他干姐姐。”
安风舀了一勺汤送进嘴里,好喝的让她把眼睛眯起来。
人呆呆傻傻的,熬的汤倒是挺好喝。
“你怎么知道?”
“我打听到的。”
她当然不会说跟他在湖边坐了一个下午,不然又是一通刨根问底的查案。
陈一平大口的吃着红烧排骨饭,问刘宏:“阿姐今年还有什么工作安排?”
刘宏掰着手指头慢慢数道:“两部电影,三个广告,其中一个要去东瀛拍,然后就是巡回演唱会了。”
“巡回!!”
陈一平差点被嘴里的饭菜噎住,不自觉的大声惊道。
察觉到周围人投过来的视线,他压低声音说道:“都推了吧,刘哥,你也知道阿姐的身体,必须得开始静养了。”
“只要你阿姐同意,我没问题啊,大不了就是赔些违约金罢了。”刘宏无奈的说道:“但我跟了阿梅快二十年,很少有人能让她改变计划。”
“跟她说病毒肆虐通告取消行不行?”
“行不通的,人家不只有我的电话,也有她的。”
陈一平想了一会儿,“这是真的得逼我出绝招啊。”
稍晚些时候,梅姐屋里。
“阿姐,你要帮我,”陈一平哭着说:“如果你不出面,我就死定了。”
“你先别哭,慢慢说。”
陈一平抽泣着说:我借了一亿美金放到海外炒股,今天被平仓了。
梅姐差点气的飞起一脚把他踹出去。
得亏他还算有良心,没有说出他还加了杠杆的事,不然姐弟俩至少当场就得死一个。
不是他被阿姐打死,就是阿姐被他气死。
梅姐脸上的愁色浓得化不开:“然后呢?对方怎么说?”
“对方说钱可以暂时不用那么快还,但是…”
“但是什么!?”
他欲言又止:“但是要我去拍一些…”
梅姐懂了,朝港以前经常发生这种事。
那时候很多朝港艺人,无论男女,只要有了点名气,就会被地下社团逼着拍一些限制级电影。
“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等陈一平走后,梅姐对刘宏说:“阿刘,你明天回朝港,把存款都取出来,那些物业能抵押的都抵押了,再把那些股票也拿出来。”
“这…”
“带着钱去,对方知道我们的诚意,或许能高抬贵手放他一码,”梅姐站起身,背着双手:“阿平还小,现在又不比以前,一旦拍那种片子,他这辈子就毁了。”
她踱步走进里屋卧室:
“去吧,按我说的去办,再多帮我接点工作。”
悄悄潜回门口的陈一平听到这句话,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刘宏微笑着走出屋子,轻轻把门带上。
在餐厅的时候,阿平对他说:“阿姐我救定了,阎王也带不走!我说的!”
陈一平在三月底的湖边草地上坐到了晚上十点半。
他又感到了孤独和迷茫。
就像一个普通中年人,站在十字路口上,一边是工作,一边是家庭。
工作上精力越来越差,为公司创造的业绩越来越少,家里老人越来越老,各种老年病纷至沓来,而小的一天天长大,处处都要花钱,何况还有一个整天埋怨他没本事的女人。
想争,争不动,想逃,逃不掉。
苏小暖这段时间没怎么找他,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她会给他打一个电话,响一声就挂了。
她怕他在忙,怕会打扰到他。
她对他的喜欢是挂在脸上付诸在行动上的,干干脆脆轰轰烈烈。
而陆伽瑶对他表现出来的依赖,他也看得很清楚。
也许哪天,两个人的关系就会出现变化,要么走出那一步,要么分道扬镳。
女人对于爱而不得的男人,要么心心念念记一辈子,要么狠辣歹毒挫骨扬灰。
这样的夜晚,他无比想念聂小语,有她在,他完全不用考虑那么多问题,按着她的指令去做就好了。
中东战火未熄,大洋彼岸的股市又已经迎来了新的一天。
他看了看时间,想了想没有去打扰霍希。
回到房间,他想起来要给安风打电话,和衣躺在床上,拨出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了。
“喂,我等得都快睡着了你才打过来。”她很小声,似乎躲在被子里。
她没问是哪位,因为知道她电话的也没几个人。
“我刚回来。”
“我妈妈在隔壁睡着了,所以我不能大声说话,会吵醒她的。”
“嗯,没事,我听得很清楚。”
“你困吗?”
“还没有。”
“我好困,可是我又想听你讲故事,怎么办?”
“你换一个最舒服的姿势躺着,我慢慢讲给你听。”
“嗯,好。”
他慢慢的讲他经历过的趣事,开始的时候,他还能听到她小声的笑着,渐渐的就没有反应。
他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她舒缓的呼吸声,心里得到了平静。
当他从梦中聂小语那双泫然欲泣的眼眸里被惊醒,抬手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过十分。
股市收市了。
他找出备用电池给手机换上,开机。
有两个未接短信提醒,都是霍希打来的,一个是十分钟前,一个是两分钟前。
“嫂子。”
“四亿七千五百二十万美金!”霍希难掩兴奋:“这是扣掉你借的本金和给私募基金的佣金以及管理费之后的结余。”
“嗯,开始进行第二计划吧,明天刘哥回港岛。”
“好。”
“嫂子。”
“嗯?”
“算了,没事,你早点休息。”
“要是有事你就随时给我打电话,你不是一个人。”
“谢谢嫂子。”
挂了电话,他洗了澡,换衣服的时候也没忘记把那方手帕拿出来。
洗完澡出来,拿吹风筒吹干头发,又开了强风吹干洗好的手帕。
走出门口,下弦月还挂在夜空中。
清冷的月光照在门口的少年身上。
他转身回到屋内,拿了围棋罐子,取出棋子一颗一颗的慢慢摆在棋盘上,整理着思绪。
一颗一念,念念相连。
朝港。
霍希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一个号码。
她激动之余,也有些疑惑。
激动的是今天股市上的战果比她预想的多赚了十倍,疑惑的是阿平那样小的年纪,为何在听到这个数字后,显得那么平静?
他最后的欲言又止,原本又是想跟自己说些什么?
她的短信发到石头庄园的一部手机上。
刚风尘仆仆从欧洲回到朝港的郭震从床头取了眼镜,借着台灯的光,将手机拿得远一些,看清楚了上面的数字。
他拿起床头的电话,接通内线:
“老二,咱们有多少?”
“他那个计划的十倍。”
“明天他派人过来你就带着一起去,既然有机会,就不要放过。”
“好的大哥。”
睡着之前,郭震的嘴角挂着笑意。
他梦到自己回到二十八年前,他第一次作为父亲的翻译参加奥运会申办代表团的那段旅程。
十年前在摩纳哥,西方人在背后摆了夏国一道,以至于让父亲大病一场的仇,终究能报一些了。
在国际上为国奔波三十年,他很清楚西方人对夏国是一副怎样的嘴脸。
那就先打一架吧,也让你们国家的财团疼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