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青云记得歌舒鞑。
他的一生,大多数时间都在轮椅之上,并不像其他武将一样经常打仗。
但前世,不对,应该是此前三世。
任杰死后,他挑起了大明的军权。
那也是他第一次带兵出征,攻打北边的游牧民族——歌舒一族。
歌舒一族野蛮,善于骑射,是一个在马背上的国家。
那一战,持续了足足三个月。
从寒冬打到了初春,死的人,数以万计。
而歌舒一族出战的人,就是小可汗歌舒鞑。
晏青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不要命的人,不要命的民族。
歌舒一族骨子里刻着的,似乎都是必须忠诚的信念。
是以,直到最后,他都是惨胜。
与歌舒鞑的那一战死的人,就算是他起兵攻入皇宫,所杀的人再加上明嘉攻打大明死伤的人总和,都比不上。
想到这里,晏青云眼中已经全是杀意了。
此前,他觉得宋祁是一个可敬的对手。
值得敬佩。
但歌舒鞑不同,如果有机会,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歌舒鞑。
宋祁就在晏青云旁边。
感受到晏青云的神情变化,宋祁也愣了一下,直接问道:“晏青云,你怎么会知道歌舒鞑?”
北面的游牧民族,一直被大明和盛国不耻。
除了三十多年前,盛国送了一个郡主去和亲以外,歌舒一族与中原,几乎没有任何联系。
宋祁可以肯定,歌舒鞑这个名字,不是晏青云能知道。
所以,晏青云怎么会知道?
哪怕是前世,世人都知道晏青云要带兵北上,攻打歌舒一族,但没有任何人知道,出来迎战的,不是歌舒可汗。
而是小可汗,歌舒鞑。
晏青云一生败笔,大概就在歌舒一族身上。
听闻晏青云领兵出征时,下了军令状,一月之内,必破。
可实际上,那一场仗,打了足足三个月。
可回来的晏青云也如愿拿到了兵权。
但那是曾经的晏青云,如今的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还是说……
宋祁眼神一凝,那被她按下去许久的念头,再一次呼之欲出。
听见宋祁的话,晏青云瞬间从回忆里抽身出来。
过了会,晏青云才徐徐道:“歌舒一族的小可汗歌舒鞑,别人不知道,难道还能瞒的过我?国师可别忘了,我手里掌管着大明第一情报,青云阁。”
晏青云负手踱步,一边开口道:“三十多年前,盛国与歌舒部争夺北面的塔塔湖,盛国惨败,当时的摄政王出面,与歌舒一族签订盟约,让出塔塔湖,同时送自己的女儿,荣安郡主前往歌舒部和亲,荣安郡主到了歌舒部以后,不久就生下了小可汗歌舒鞑。”
“虽然厌恶歌舒一族,可荣安郡主很爱自己的孩子,一直手把手教习歌舒鞑学习盛国文字,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回到盛国,但好景不长,在歌舒鞑七岁那年,荣安郡主终是忍受不了了,跳了塔塔湖,从那以后,回到中原也就成了歌舒鞑心里的执念。”
“歌舒鞑这个人和歌舒人不同,他不仅了解歌舒族,更了解盛国和大明,如果先前瘟疫一事,的确有歌舒一族的人,那那个人,肯定就是歌舒鞑,而歌舒鞑的野心,也定然不止大明,还有盛国。”
听见晏青云的话,宋祁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看来是我小瞧了青云阁,不仅知道大明的事,也知道歌舒一族的事。”
“不然你以为,我父亲辞官离开京城,我为何这般有恃无恐?哪怕是没有青云阁和黑羽卫,就凭我所知道的东西,整个上京城无人敢动我。”
晏青云说着,直到说完最后一句,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除了国师府,不过我猜国师,也不至于向我下手。”
“那倒是。”宋祁点头,“当时的晏公子,在京城里人人喊打,国师府真不至于落井下石。”
宋祁的确没想过对付晏青云,纵然晏青云此前杀她三次。
因为,她不会变成和晏青云一样的嗜杀之人。
她总相信,善恶终有报。
晏青云不会有好下场的,她没必要为了惩治一个坏人,把自己变成十恶不赦的恶人。
“国师说话,倒是真的敞亮。”
晏青云想过宋祁并不会下手,但寻常人,听见这句话大多都会客气的说一句“因为我觉得晏公子会东山再起,故而没有落井下石”,哪怕是真的有那个心思,也不会实话告知。
可宋祁不同,她直言直语。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有别人对付你就够了,你还不配进我的眼。
“猜度人心,费心费力,所以我向来有话都直接说。”
宋祁说完,放下宣纸道:“我这一次到襄州的动静不小,看这里的情况,歌舒鞑应该已经走了,还需提醒北边的一些州县,加强戒备才是。”
“襄州的难民,都已经跑到上京了,加之如今水灾,想来各个州县的盘查,都不会太严,歌舒鞑可能已经返回王帐了。”
晏青云说完,琢磨了一会儿,开口道:“我觉得,还是等这次水灾以后,直接派兵攻打歌舒一族,他们的狼子野心,不能放任不顾。”
歌舒一族土地不多,粮食匮乏。
先前就是因为歌舒一族频繁抢劫北面的州县,明轩才派他领兵北上,以警告歌舒一族。
先前他还没有想明白,为何歌舒一族能跟他打上三个月。
如今,有答案了。
若是没有襄州这一批粮食和银钱,歌舒一族,撑不了三个月之久。
“出战?”宋祁看着晏青云,蓦然一声笑了。
“晏公子,自古以来,出战都有缘由,不论是为了堵天下悠悠众口,还是为了师出有名,总有这个原因,无缘无故就引战,非君子所为,日后也会被史书诟病。”
“那皇袍还不够?”
“自是不够,那皇袍顶多算与章杰有关系,跟歌舒鞑有什么关系?晏公子,若是涉及两族,那其中的事,就不是你打我一下,我还你一下就行了。”
宋祁收起宣纸,目光也跟着沉了下来,全然没了先前的笑容。
“歌舒王帐的事,还需要好好商议一番才是,若是在这里的真的是歌舒鞑,他去的如此匆匆,想来并没有带多少东西,我猜他一定会去而复返的,我们耐心等着就是。”
宋祁把话都说完了,晏青云倒也不好在说什么,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