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府大婚当日,全城的铺子都挂上了红灯笼。
不少百姓夹道而看,纷纷道:“国师娶妻,这阵仗肯定是独一个了。”
“这红绸布,是从贺府一路铺到国师府的,这一路的红灯笼也是,看起来就喜庆。”
“也是头一遭啊。”
“听说国师府还要在醉仙楼摆三天的流水席,全城百姓都可以去吃。明天我一定要早早的就去等着,吃一口喜庆饭。”
“怎么御林军也来了?也是来喝喜酒的?”
“嘘,听说是皇上微服出宫了,要来观礼!”
议论声不绝如缕,国师府面前更是挤满了人。
墨禾给宋祁换好衣服以后,看了一眼时辰,开口道:“该迎新娘子了。”
“是该去了。”宋祁深吸了一口气,起身离开卧房。
一路都是红灯笼,衬得整个天都是红的。
宋祁上马后,四周便是一片欢呼声。
程南星在程府面前,看着喜轿从国师府面前离开,视线一直就在宋祁身上。
直到转角,再也看不见那一抹红色,他才垂眸,看着地上的落花,微微笑了。
一旁,小厮唐旭道:“公子,不去国师府观礼吗?”
程南星笑了笑答:“已经够难受了,就别去让自己更难受了。”
唐旭有些不懂:“公子素日都是温和有礼,不见半分悲伤,也会难受吗?”
“是人都有七情六欲,有人会掩饰,有人看的淡然,而我……只希望她能得到她想要的。”
程南星没有多说,抚着袖子回府。
刚走了两三步,见院子里的人时,他愣了一下,而后道:“唐旭,去闭门,这里不用你了。”
唐旭也看见了院子的人,故也没有多问,去闭程府大门。
程南星走过去,直到看清了人以后,方才问道:“齐公子?你怎么不去国师府?”
“你不是也没去吗?”
齐晟放下酒杯,看向程南星。
“我与你不同,我去不去,国师都不会放在心上。”
程南星坐在齐晟对面,翻起酒杯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酒香在黄昏里散开,唐旭点了灯,默默送来之后又退了下去。
程南星开口道:“国师今日,应该是很想见你的,她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把身边人的命看的比自己都重要。”
闻言,齐晟笑着道:“是啊,程公子也是她身边之人。”
程南星端着酒杯的手一顿,想起先前的事,声音微垂:“齐公子,我知道先前,晏青云要用你换我,被国师拒绝了,其实那时是因为……”
“我知道。”齐晟打断程南星,又道:“师兄是为了朔京城外的难民,为了万安村被感染瘟疫的村民,我没有觉得她错了,我也没有责备她的心,她是国师,若是代价不是程公子,而是另外一个人,哪怕是她自己,我相信她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救我。”
“那你今日为何不去国师府?”
“我不想看着她画地为牢,把自己的一生都囚禁在了国师府,却也不愿意错过她人生唯一一次,给自己选择家人的日子,所以,我借了程府这个宝地,想看看新娘子。”
齐晟喝完了杯中的酒,抬眸看向院子另外一侧。
他忽而问:“城里四处张灯结彩,全是红灯笼,程府为何不挂?”
“大约是和齐公子一样吧,见不得她画地为牢。”程南星抬眸,跟着去看那树梢上的红灯笼。
“有些话,或许过了今日,就不能再说,更不能继续想了,没有踏出那一步,便不会看见她退了一步,也不会让自己有机会退一步。”
程南星语气平平,齐晟却吃了一惊,问道:“你……”
“钟情,也中意。”
程南星笑了笑,话里也落寞:“试想一下,一个不会武功,只有一些医术的弱公子,被土匪劫道,几乎要丧命之际,却有一个人站在了你面前,我想,那一幅场景,应该没有任何人能忘记吧?”
“她救我于水火,许我官运亨达,有人说,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否则后半生总是念念不忘,都是遗憾,可你阻挡不了那个惊艳绝伦的人出现,更阻挡不了一颗跳动的心,但好在,遗憾本就是人生常态。”
齐晟看着程南星,沉默了许久,终于道:“那她知道吗?”
“国师不通情爱,连香囊意味着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看的明白呢?有些事不说破,便是最好的安排,无法以恋人相守,那就以朋友的身份相伴。”
程南星喝了杯中的酒,故而愣了一下:“这是,国师府的酒。”
齐晟笑了笑道:“今日喝酒,必然是喝她的喜酒,也算了你我一桩心愿。”
程南星点了点头:“是啊,也算是喝上了一杯喜酒。”
想起程南星先前说的相守,齐晟顿了顿,问道:“你不准备回朔京了吗?准备一直待在京城,守着她?”
“她要做的事,需要我,我自然不会离开。”
程南星给齐晟斟了一杯酒,又开口道:“而且,她是国师时常受伤,若是没有我恐怕次次都是草草处理了,让人怎么能放心呢?”
“也是,她从未爱惜过自己的身体,明明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却还要为了别人不顾危险的去朔京。”齐晟笑了笑,想起了在黑虎山的时候。
程南星没有答话,而是问:“齐公子你呢?准备回天门山,还是四处走走,看这秀美山河?”
“天门山弟子,都是心性坚定,俗事尽于之辈,以前我是,而今我不是了,身上有血仇,肩上有家国,天门山,我是回不去了。”
齐晟一口饮尽杯中的酒,又开口道:“今夜过后,我就要去盛国了,辞行前,是希望程公子帮我看一个病人。”
“谁?”
“我兄长。”齐晟说完,又道:“兄长,出来吧。”
树下,明嘉一身黑衣,缓缓走来,他披着厚重的披风,却似乎依旧挡不住夜风,手指抵在唇边,虚弱的咳嗽着。
程南星皱了皱眉,问道:“你不是没有亲人吗?”
虽如此说,程南星还是起身上前,虚扶了一把人,坐在石椅上,而后搭上手把脉。
齐晟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我还有一个兄长,我兄长体弱,一直有咳症,惧冷,最近身体越来越差,不得已才……”
齐晟没有透露明嘉的身份。
程南星不是朝臣,而是医者,齐晟并不想把程南星卷入这是非之中。
更何况,程南星是为了宋祁留在京城的,故而,他更不希望程南星知道了明嘉的身份。
唯有什么都不知道,唯有不涉身风暴之中程南星才能平安,才能好好的,守着宋祁。
程南星收回手,看着明嘉,良久,他开口问道:“公子的身体有些虚弱,要好好调理一番,以后可能还会俱冷,却也不会这么体虚了,另外就是,公子之前可受过伤?公子的征兆,像是中毒之症。”
明嘉扶上胸口,声音渐寒:“我被人下毒了?”
程南星没有说话,而是看着齐晟,开口道:“齐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齐晟点了点头。
见两个人离开,明嘉握紧了拳,微微眯眸,猜测着究竟是何人下的毒。
晏青云的箭,还是宋祁的药?
廊桥下,程南星正了正神色道:“齐公子,你是国师的师弟,故而,我要提醒你一句,那个人绝非善类,公子还是避远一些为好。”
齐晟本以为是说明嘉中毒一事,没想到程南星却说了这个,他微微蹙眉问:“为何?”
“我曾为晏青云医腿,晏青云身患腿疾不能行走,也不能舞刀弄枪,故他钟爱于射箭,那位公子中的毒,就是晏青云追魂箭上淬的毒,若是我猜的不错,他就是之前刺杀丞相不成,反被晏青云射杀的刺客。”
闻言,齐晟眼中掠过一抹寒光,冷冷道开口道:“他不是。”
“不可能,我不会认错的,他中的毒,就是晏青云淬在追魂箭上的毒。”
程南星紧皱眉头,又试想着其他的可能。
看着程南星疑惑的模样,齐晟笑了一声,开口道:“因为,我才是那晚行刺之人。”
说完,他上前一步,匕首自袖中划出,寒意从刀尖而起,杀意尽显。
“程公子,给他解毒,若你守口如瓶,我自不会多加为难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