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寻常大臣,听到明轩这番话,早就已经吓的跪下,两腿发软了。
可宋祁神色至始至终都很淡定。
她抬眸,看着明轩,不卑不亢道:“宋祁的为人,皇上心里应该,若是能说,我一定会说,可如今是非曲直,我自己都没有弄清楚,更不想唬弄了皇上。”
“如此,那朕便信国师一回。”
明轩没说其他的,起身走到宋祁身边,问道:“若任杰真的谋反,国师以为,大明武将,有谁能做那朔京城守将?”
“文官我有可荐之人,但武将,确是没有的。”
宋祁说完,起身道:“皇上,夜深了,我便先回去了。”
见宋祁告退,明轩道:“国师慢走,朕让原习送你。”
“不必了。”宋祁摇头,“我来时是那条路,回自然也是同一条路,无需领路人,也不怕路上有危险。”
宋祁没有解释自己为何说这句话。
出大殿那刻,冷风迎面袭来,宋祁喃喃道:“皇上,也变了吗?”
不可否认,前几世明轩都是好皇帝。
有德有才,勤政爱民。
正是因为如此,晏青云血洗皇宫,杀了明轩以后,只得了一个暴君的称呼。
可今夜一谈,宋祁有些怀疑自己了。
明轩好像变了。
他的政策不是安抚,而是以暴制暴。
得知任杰可能会反之时,不是想着如何留下任杰,而是谁人可以取代任杰。
而且,明轩的疑心也越来越重。
帝王的疑心过重,绝非一件好事。
夜静悄悄的,无人可以回答宋祁的问题。
宋祁笑了笑,觉得这个问题,就算是她自己都回答不上来。
是人总会变得。
更何况是皇上。
踩着月色回府,墨禾替宋祁宽了衣,一边问:“皇上说了什么?”
“任杰不肯回京,只怕在皇上心里,任杰已经有了反叛之心了。”
宋祁说的淡然,说完以后,她又道:“今夜是睡不着了,你陪我说说话。”
“好啊。”墨禾应了下来,就在床边坐下。
想了想,墨禾问道:“国师想听什么?”
“如果我想听,墨禾喜欢哪一类型的男子,你也说吗?”宋祁打趣的问。
“那有什么不能说的?”墨禾眨了眨眼。
宋祁看着晃神了。
墨禾一向老成,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墨禾有这样的笑容。
她怎么忘了,墨禾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姑娘而已。
墨禾环抱着膝盖,想了想道:“小时候在街上流浪,那时候还没有碰到国师,便想着有大户人家买了我做婢女就是好的,等到了年纪,相看一个普通的人,把自己嫁出去,这一辈子,哪怕是苦一点也没有关系。”
“但是现在奴婢不这样想了,奴婢见过了高处的风光,虽知自己从泥土中来,终究要回泥土中去,却也不愿自己再随便找一个人就嫁了,平凡的过一辈子。”
“那墨禾喜欢哪种?”宋祁问。
“有能力,有担当,有济世之才。”墨禾说完,笑了笑,掩住话中的苦涩道:“奴婢明白,这样的人很多,但几乎都是显贵之辈,他们自是看不上奴婢的,所以,奴婢这辈子,便没想过嫁人一事。”
“谁看不上你,便是看不上国师府,看不上我宋祁。”
宋祁握住墨禾的手,开口道:“墨禾,若真的遇见了,一定要告诉我,我不会让你错过的。”
“奴婢相信国师。”墨禾点了点头,心知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却也不舍得就此寒了宋祁的心。
四面安静了下来,墨禾问道:“国师你呢?你会中意什么样的男子?”
“我。”
宋祁倒在床上,枕着头,徐徐道:“以前我从未想过这件事,觉得这辈子就是当一个男人,可病了一场,闲了下来,倒也想了一些。”
“那国师中意谁?”墨禾顿时来了兴致。
“也不说中意谁,而是我喜欢我自己,若是我中意一个男子,那男子一定是比我更好,比我有谋略,比我懂隐忍,知进退,温柔善良,会爱我,宠我,照顾我,关心我。”
宋祁想了想,又道:“若是不如我,起码也得风光霁月,如高山流水,让人景仰,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墨禾想了想,开口道:“国师,这样看的话,奴婢觉得,程公子就挺合适的。”
在医术上,程南星无出其右,有一个救死扶伤之心。
只不过,有些地方,他确实不如宋祁。
但却符合宋祁说的风光霁月,高山仰止,是个极好的人。
宋祁想了想道:“程公子的确是挺好的,可他太好了,好到让人觉得,那是一个梦,更何况,程公子四处行医,肯定也会遇见其他潇洒女儿家的,那些小姐,肯定比我这个女扮男装的国师好。”
“奴婢瞧着可不是。”墨禾摇头,“在国师府这么多日,奴婢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程公子很关心国师,就说那香囊,都是程公子一针一线缝的,没有假手旁人,只不过,可惜的是,程公子走了。”
墨禾还有些感慨。
这么多年,她也算是识人无数。
上京城里,大多数人要么追名逐利,要么善于勾心斗角。
程南星是唯一一个,没有功名利禄之心的。
他看病,便只看病。
不管是大明百姓,还是盛国人,不管是好治的,还是难治的。
那才是一颗赤诚之心。
“便是没走,我与他也没可能,程公子是极好,但我就只是把他当程南星,当我的恩人来看。”
宋祁看着屋顶,故而一问:“说这句话也不正确,毕竟,我连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都不知道。”
宋祁难得今日说了这么多,墨禾也不想扫了宋祁的兴,便开口道:“那多简单。”
“喜欢一个人,便是吃饭想着他,睡觉想着他,若是见不到他,便茶饭不思,连睡觉都睡不好,更重要的是,当你们有身体接触的时候,心会砰砰砰的跳动,是谓之心动。”
宋祁试着理解了一下墨禾说的那些。
而后,她在脑海里把所有人的面容都过了一遍,最后道:“看来,我应该是没有中意的人,这辈子也不会再去中意谁了。”
“缘分的事,说不准的,说不定,明日就来了。”墨禾失笑。
说起明日,宋祁问道:“明日是不是应该去贺府下聘了。”
她病了有些时日,婚事便也耽搁了一些。
墨禾纵然可以事事安排,但有些事,还得宋祁自己登门去,才能显出她的重视。
“约好的日子的是明日。”
墨禾说完,又开口道:“国师,明日晚上街上还有灯会,据说是来了一个杂耍团,会在街头表演,贺二小姐约了国师一起去,可别忘记了。”
宋祁点了点头,“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