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下聘都是大事。
国师府准备的聘礼极多,马车拉着去贺府,直接堵了三条街。
当真称得上是十里红妆。
丞相府里,晏青云听得外面的声音,开口问道:“这是谁家下聘?这么热闹。”
叶婷婷揉着晏青云的腿,一边道:“国师府。”
晏青云闻言,倒是觉得听了一桩稀罕事,问道:“宋祁当真要娶妻了?”
“聘礼都下了,应该是真的吧。”叶婷婷说完,替晏青云撤了腿上的针,一边道:“公子,你试试扶着属下,走两步试试。”
“我自己来。”
晏青云没有看叶婷婷伸过来的那只手,而是自己撑着轮椅,慢慢的站了起来。
然,双腿终究还是无力。
就在他要摔下去的那刻,一双手自后面扶住了晏青云。
程南星一身白衣,手上微微用了力,支撑着晏青云的身体,继而开口道:“晏公子,如今是锻炼你的双腿,一定不能逞强,你的双腿目前支撑不了身体的重量,别说走路,便是站起来都勉强,我扶着你,你且安心走。”
这一次,晏青云没有拒绝。
他轻轻抓着程南星拱起的小臂,一边握着拐杖,慢慢的抬了一只脚出去。
程南星道:“不错,再来。”
晏青云咬牙,慢慢的迈另外一条腿。
明明只有两三步路,晏青云却走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汗如雨下。
直到晏青云重新坐回轮椅上,程南星这才蹲下身,继续为晏青云施针。
程南星一边布针,一边嘱咐道:“晏公子,若是没有施针的时候,尽可能还是扶着墙壁或者椅子站立,让双腿适应你身体的重量,每日也要像这样,多走几步路,才能恢复的更快。”
晏青云转着手里的玉扳指问:“更快是多久?一个月,还是一年?”
“这要看晏公子的毅力如何了,而今才治了大半个月,便能站起来走两步路了,若是公子多加练习,想来不到一个月,便能不用人搀扶着走路了。”
程南星淡淡开口。
“可有速成之法?”
程南星摇头。
晏青云却道:“我与你的承诺,是你医治好我的腿,我把当年杀害程府三人的凶手交给你,程南星,你就不想早日报仇吗?”
“我是一名大夫,我首先要为我的患者负责,晏公子也不希望自己能行走,却成了一个跛脚吧?”
程南星并没有受晏青云话的影响,在火上烧了针之后,轻轻刺入穴位之中,而后才道:“再者,晏公子既然答应了会帮我手刃仇人,也不过就是早晚的事,三年我都等下了,更何况只有这三个月。”
“你倒是有些与众不同,不禁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晏公子认识的,应该都是德高望重之辈吧?”
“并不是。”
晏青云摇头,继续转着手里的玉扳指,开口道:“听见外面的声音了吗?国师府要娶妻了,我说的那个人,就是国师宋祁。”
听到宋祁两个字。
程南星手一顿,不过片刻,他又回神来,继续轻轻转着手里的银针,开口道:“听说国师举世无双,若是能结识,倒是一桩喜事。”
“不过就是见宋祁一面,有什么难得,他日,我带你去喝宋祁的喜酒。”
晏青云说完,笑容渐渐深了:“只可惜,这个国师夫人,脸毁了,怕是撑不住国师府的脸面。”
程南星没有再分心听晏青云说什么了。
只安安静静的施针。
——
国师府送来的聘礼,都堆在了贺丽的院子。
贺丽是嫡女,加上嫁的又是国师府。
自然没有人敢打这聘礼的主意。
贺夫人看着那一箱箱抬进来的聘礼,虽不像其他姨娘惊讶的捂住了嘴,却也是暗暗心惊。
聘礼单子上写的是一回事。
东西实打实放在自己面前,又是另外一回事。
贺丽也开心,聘礼还未全来,便拉着贺夫人撒娇道:“娘,听说今夜街上有杂耍的,国师约了丽儿,能不能回来的晚一些?”
说完,怕贺夫人不同意,贺丽又道:“你看,国师府聘礼都来了,便是我与国师走在大街上,也不是有人指手画脚的。”
“我还不知道你?”贺夫人佯装生气:“说是国师大人约你,只怕是你约的国师大人,说那话,不过是一个搪塞我的理由罢了。”
“丽儿哪敢搪塞母亲,母亲,你就让我去吧,丽儿还没有见过那么新鲜的玩意呢?”
贺丽继续哀求着。
大明女戒严明。
未出阁女子,需有嫡母带着才能外出,并且,外出需要戴面纱,不可见外男,也不可逛夜市。
贺丽知道,贺夫人肯定不会带自己去看杂耍的,毕竟人多眼杂,一不小心就会被冲撞了。
所以,她便把主意打到了宋祁身上。
“行吧行吧,你去吧,今日是你值得高兴的日子,娘也替你高兴,国师愿意纵着你,任由你胡闹,娘也安心了。”
贺夫人拍了拍贺丽的手,颇有吾家女儿长大了的欣慰。
贺丽笑:“谢谢娘。”
贺夫人点了点头,看着旁边几个姨娘羡慕的表情,悄悄从袖子里取了一个香囊递给贺丽。
“在家里你也算长姐,娘今日还要教你一个道理,做人啊,要有一颗容人之心,今夜出去玩,也给你那些弟弟妹妹带些东西,虽不是同父同母,却也是有血缘关系的,以后,他们都是你的依靠。”
贺夫人说完,见贺丽听进去了,又开口道:“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你也是懂事的,自然要明白,若是以后其他女子进府,你是当家主母,万不能做那勾心斗角,算计人的事,你要将那些女子当自己妹妹看,女子嫁了人,便是将自己幸福寄托在了男人身上,已经够艰苦了,不能在做那落井下石之辈。”
“若他们有了孩子,也不能生嫉妒之心,要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疼,孩子是无辜的,如此,才能家宅安宁,就像贺家一样,几个姨娘虽有自己的小心思,可大是大非面前,还是分的清楚的。”
听到贺夫人的嘱咐,贺丽有些泪目,她自是知道,贺夫人教她的,是一个女子在这被轻视的王朝,安生立命的法子。
她笑道:“娘,大好的日子,你说这些做什么?女儿不会吃了亏的。”
“我知道,可娘还是恨,恨时间怎么过的这么快,转眼我的丽儿就要嫁人了,娘都来不及教你更多的东西。”
贺夫人理着贺丽额前的碎发,看贺丽泪眼朦胧,声音温柔:“行了,晚上也要去看杂耍,可别哭肿了眼,快进去换个衣服,娘在点点聘礼。”
“好。”贺丽点头。
等贺丽走了,贺夫人转身,叫身边随侍的婢女道:“此事已经拖不得了,去找墨禾大人,就说我有要事与她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