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病了大半个月,天气回暖的时候,才慢慢好起来。
然而,就是这大半个月,宋祁总是做着同一个梦。
她梦见晏青云死了。
和她一样,被人一箭穿心,死在大明城墙之上。
那个梦从最初的模糊不清,而后在一次次重复中逐渐清楚。
过了很久,宋祁才想明白,或许,那就是晏青云后来的结局。
与她一样,死了。
所以,有一天晚上没有梦见晏青云的时候,宋祁还醒了一下。
以为宋祁要起,墨禾掌了灯进来问:“国师,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宋祁想了想问:“晏青云,是不是有些日子没出现了?”
“有段日子了。”墨禾点头,又道:“听说晏家遍寻天下,找到了一位神医,为晏青云医腿,想来是日日扎针,所以才没时间理会国师府的事,不过这样也好,起码乐的清静。”
“没想到晏青云居然愿意医腿,他竟然能听得进去话。”宋祁倒是有些意外。
“人的本性都是趋利避害,或许,他也想有一个健全的身体吧。”
墨禾没有多说,还是问:“国师,要继续睡一会儿?”
“好。”宋祁就要躺下,墨玉匆匆跑进来道:“国师,皇上急召,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宋祁一愣,而后问墨禾:“任府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如今距离她送信给明轩,过去了大约十八天了。
若是召任杰回京,此时,任杰应该还在路上。
若是传了消息回来,差不多,就该是这个时间了。
西南莫非,真的生了变故?
墨禾答道:“除了那个阿飞一直没走,任府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异常。”
“收拾一下,入宫。”宋祁穿了衣服下床道:“皇上深夜召见我,想来是派去西南的人回来了,任府那边,万不可松懈。”
若任杰真的反了,那晏青伶,便是制衡任杰的唯一一张底牌。
墨禾也察觉出宋祁话里的深意,当即道:“奴婢立刻加派人手。”
夜间街头无人,马车跑的极快,到了宫门时,宋祁就看见了原习。
原习见宋祁,立马迎上去道:“国师你可来了,皇上已经等候多时了。”
宋祁眼中一冷。
看来,西南的确出了大事。
两个人步履匆匆,直奔江山殿而去。
如今本是夜深人静的时间,但此刻,江山殿里灯火通明,明轩坐在条案前,撑着额头,就看着面前快马加鞭传回来的信。
宋祁走进去,见明轩那模样,开口道:“皇上,我来了。”
“国师。”
明轩闻声抬头,看见宋祁走来的那刻,心里莫名的安定了不少。
直到宋祁到了殿中,明轩才道:“原习,你先出去,关上大门,没有朕的命令,不许任何人靠近江山殿半步,哪怕是太后。”
听到“太后”两个字,原习面上一凛,挥着拂尘道:“奴婢明白。”
说完,便倒退着出去,合上了门。
宋祁问:“可是西南那边,传回来了消息?”
明轩点头,指了指旁边道:“国师先坐吧。”
宋祁在一旁坐下后,又问:“信上说了什么?”
“任杰说,西南政务繁忙,而今更有流寇作乱,他离不开朔京城。”
听到明轩的话,宋祁心里一沉,实话实说道:“看来,任杰的确是有了反意。”
任杰与晏青伶的感情本就不顺利,哪怕是成婚后,也是一人留在京城,一人守着朔京。
任杰心中也明白,这是先皇特意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任杰忌惮,专心守城。
否则,西南生变,那晏青伶便是第一个祭旗的。
而守城之将,无诏不得入京。
这么多年,若是有诏命任杰回京,任杰向来都是日夜兼程,为的就是多陪晏青伶一段日子。
但这一次,任杰拒绝了。
“任将军,是大明的平西大将军,若是没有他,西南将无将领,他若反了,大明岌岌可危啊!”
明轩一拳砸在桌上,眼底忧愁更甚。
“还有机会。”
宋祁看着明轩,徐徐开口道:“佳英郡主如今还在京城,任杰顾及着佳英郡主的安危,没有一击必胜的可能,他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朕想不通的,是任杰为何要反?”
明轩喃喃开口:“他手握重兵,妻子更是大明丞相的嫡女,他为何要反?他想要什么,朕难道不会给吗?!”
明轩气急了。
“今天夜里,我的婢女还跟我说,人的本性,就是趋利避害,或许,任将军不会反,如今的猜测是我们想错了,又或者,是有什么事,逼的任将军不得不反,我想,这原因,应该也出自佳英郡主吧。”
宋祁说着,忽然想起了任杰所说的那个预言。
难道……是因为那个预言,让任杰感觉到了危机,不得不背水一战,以保晏青伶的平安?
究竟是什么,让一个良将,都不得不反。
佑王明嘉,果然不是一个简单角色。
想到这里,宋祁抬眸看了一眼明轩,有些犹豫。
佑王明嘉的事,似乎就要藏不住了。
可明嘉的事一旦暴露了,那齐晟会不会也会暴露了。
宋祁有些拿不准主意。
“国师说的不错,佳英郡主,的确是这其中的关键。”
明轩合了合眸,开口问道:“国师以为,朕让御林军去任府,以保护佳英郡主的名义监视任府,这个方法,是否可行?”
“不可。”
宋祁摇头:“皇上如此,便是逼任将军不得不反了。任将军与佳英郡主伉俪情深,而今两人相隔两地,消息不通,皇上纵然是以保护的名义,可有心之人一旦利用此事做了文章,让任将军以为佳英郡主有危险,届时,一切都晚了。”
听到宋祁的话,明轩思索一番,点头道:“国师言之有理,那朕应该怎么做?才能让西南稳定下来,才能稳住任将军?”
“佳英郡主那边,我会亲自看着,皇上不用操心,而今最重要的事,是弄清楚任将军缘何会反,西南不可乱,再有便是肃清朝廷,防止上京城内,还有其他反臣。”
宋祁想了想,又开口道:“皇上也不必过于担心,或许,一切都是我们想错了。”
“朕相信国师,只不过,朕心中疑惑,任将军并非争权夺利之辈,他若谋反,必然有人撺掇,究竟是谁苦心积虑要大明的江山?国师又是如何得知,任将军有谋反之心?”
明轩说完,便一直看着宋祁。
他虽笑着,但笑容里并没有任何的暖意。
“国师大人,你是不是知道那背后之人是谁,却瞒着朕,试图把朕蒙骗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