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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人流走出电影院,外边竟然飘起了雪花,甄怀仁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无意中看到旁边一个青年潇洒的将身上的大衣披在了身边的女学生身上。周围发出了赞叹声“真绅士。”撇撇嘴,布尔乔亚。反而故意摸到自己的大衣最上边的扣子上要系上。

高跟鞋声立刻响起,陈韫阖当先快走几步甩下了甄怀仁。

“快不快追。”旁边有人催促“脱啊。”

甄怀仁郁闷的看看周围那狭促的眼神,善意的面容,无奈败退,赶紧走了过去,解释是解释不清的。

陈韫阖扭过头看甄怀仁跟了过来,立刻慌乱的加快脚步。甄怀仁有些无语,自己名字叫坏人,可不是坏人啊。只好又放慢脚步,害怕陈韫阖有危险提醒一句“当心路……”

话没说完,前边陈韫阖一趔趄摔倒在地。甄怀仁赶紧跑了过去,伸手要去扶陈韫阖。

“不用。”陈韫阖躲开甄怀仁的手“我没事。”说着慢慢站了起来。

“活动一下身子,看看哪不舒服。”甄怀仁不得不再次提醒一句。

陈韫阖这次虽然依旧没有回应,可是却开始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继续往车站走去。

“等等。”甄怀仁喊了一句。

陈韫阖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脚步。

甄怀仁看着陈韫阖身后沾着的一片雪渍,挠挠头,跟了过来“你身后沾着雪。”

陈韫阖一听,赶忙扭头去看,果然一大片的雪渍沾在身后,赶忙扑打下来。甄怀仁识相的走到一旁拿出烟点上,两个人谁都不吭声开始等车。可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甄怀仁不得不走到不远处的书报摊买了一份报纸打听这电车多会来。却被告知如今过年,电车司机都赶着回家吃饭,所以今天的电车班次早就开完了。

甄怀仁叹口气,看看不远处看着自己的陈韫阖,转身往街口走去。电车不行了,那就找黄包车。只是依旧因为过年,黄包车车夫同样早早地收摊了,甄怀仁不得已按照好心人的提示,走到电话亭,打给了他想都不敢想的出租车公司订了一辆车。

时间不长,一辆黑色凯迪拉克开了过来,下来一位穿着讲究的青年,恭敬的问“请问是先生叫的车吗?”

反正钱已经花了,甄怀仁也就不多想,点点头“先跟我接一个人,就在前边路口。”

青年点点头,赶紧为甄怀仁拉开后座车门“请。”

甄怀仁迟疑一下“我坐副驾驶。”

青年也不强求,待甄怀仁上车后,自己也上车启动,按照甄怀仁的指点来到了电车站。可是哪有陈韫阖的身影。甄怀仁有些恼火,眼看就要天黑了,一个女人,漂亮的女人,非常漂亮的女人很安全吗?“等一下。”说着走下车,四下张望,不得不又返回车里“沿着路开。”

“先生,我们约定的价钱……”青年提醒一句。

“另算。”甄怀仁不耐烦的催促“快点。”

青年立刻启动汽车,沿着马路开了起来。不多时来到下一个路口,甄怀仁终于看到了陈韫阖的身影“开过去,快点。”

青年按照甄怀仁的指示开到了陈韫阖的前方停下,甄怀仁立刻走下车,舒缓了一下心情,耐着性子说“走吧,现在电车,黄包车都没有了。”

陈韫阖看了眼出租车“多少钱?”显然是想公私分明。

“我孝敬您的。”甄怀仁终于也压不住火,拉开了后车门。

陈韫阖沉默片刻,还是坐了进去,甄怀仁立刻关上车门来到前排“我记住你的车号了。”说着拿出五元递给了青年“把人送到,谢谢。”

青年暧昧的笑笑,接过钱,立刻递给了甄怀仁一张纸“这是我的电话,以后用车直接找我,便宜。”

甄怀仁虽然不认为自己还会这么奢侈一把,可是没有多说。接过纸条关上了车门。人言可畏,不止对于陈韫阖,对于他何尝不是。跟一个前cp纠缠不清,他还没活够呢。只是说到底她是自己曾经最敬佩的男人的妻子,自己的师母,她可以死,但是必须死的有尊严。

从始至终,陈韫阖都没有吭声,甚至车子启动后,她都没有回头。

“您男朋友很关心您的。”青年看到漂亮女人虽然没什么歪心,可是也想多说几句话。

陈韫阖皱皱眉头“他不是我男朋友。”

“嗨,您就口是心非吧。”青年自作聪明的想要为甄怀仁做月老“别的可以作假,可是那着急忙慌的样子骗不了人的。您没看到,刚才在电车站看不到您,着急的恨不得把我这辆车抢了自己开着找您。”

陈韫阖不吭声了,觉得自己被甄怀仁打乱了整个下午的行程,如今又要被误解,这个甄怀仁真是个坏人,坏透了。

甄怀仁跳下一辆货车,递给对方一元钱,和对方挥挥手,这才拿出证件进了宪兵学校的大门。刚刚进了培训班的院子,晚点名的哨音就响了起来。

“从明天开始,你们就要正式进入训练。训练期间,所有的星期例假,一概取消,不许外出,就连打一个电话出去都不行。”崔宁一在点名之后,严肃的宣布“这期间,大家可以将信件交给我,由我代为收发。有没有问题?”

“没有。”除了甄怀仁外其余众人来此都是奔前程的。所以满腹牢骚的甄怀仁也根本不敢吭声,还不得不强颜欢笑的跟着众人大声回答。

“好,解散。”崔宁一说完后,又变成了和蔼的老大哥“大家坚持坚持,不过还有五个多月就过去了。在这里学的本事,可是能够用一辈子的。”

甄怀仁此刻就想着自己这是一步错步步错,哪有心情去听崔宁一的废话。沮丧的回到宿舍,开始给家里写信说自己跟着学校远行半年,让他们放心。虽然甄怀仁和家里是在较劲,可是他也明白父母说到底还是关心自己的。

“这是一支鲁格p08,为乔治·鲁格在1900年研制的博尔夏特(hugoborchardt)手枪的改进型,实验品于1899年研制成功。1900年开始投入改良品的生产,是世界上第一把制式军用半自动手枪。该抢采用枪管短后坐式工作原理,配有V形缺口式照门表尺,片状准星,发射帕拉贝鲁姆9mm手枪弹。鲁格手枪最大的特色是它的肘节式闭锁机。”教授射击教官是甄怀仁的老熟人,丁处长,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对方叫丁树中,如今是宪兵司令部警务处少将处长兼特警二队队长,专门负责反间锄奸的“这把是南部十四式手枪,是民国十四年由南部麒次郎以其南部陆式手枪作为基础而设计出来的手枪,发射同为由南部麒次郎设计的8x22mm南部手枪弹,因为当年为日本的大正十四年,所以被命名为南部十四式……”

不同于别的课要么乏味,要么就太刺激,甄怀仁等人对于射击课完全就是当成了消遣。虽然这门课同样知识繁多,包括各式枪支的分解与装配。

“听说陈助教对你不待见?”丁处长笑着接过甄怀仁递过来的烟。

“是。”甄怀仁立刻回答“而且很不待见,我们在走廊遇到过一次,陈助教就跟躲瘟疫一样躲着我。”

“呵呵。”丁树中笑着说“很正常吗,看见了你我,他们不就想起来自己做了什么吗?”

“是。”甄怀仁是在不知道怎么接这话。

“冯力文有没有找过你?”丁树中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他来的时候,我去拜会过。后来又在院里遇到过几次,别的时候没有。毕竟陈助教对我很反感。”

“你啊。”丁树中半是威胁半是引诱的对甄怀仁说“还是有顾虑。总是忘不了他对你的好,可是他们是什么人?cp。人一红……”指指脑袋“这些你看重的对他们来说,也就不算什么了。时间可不等人,半年之后是做一个上尉干事,还是少校干事,就看你自己了。”

不同于宪兵正科生,甄怀仁虽然不知道特训班所有人的底细,却知道来之前都是有过专门的军事养成的。所以按照他从杜国彰那里听来的,开学时教育长谷正伦亲口说过,他们这批人毕业后都会直接授予宪兵中尉军衔分发到各个宪兵团的特高组里任职。如果表现优异,更是会留在司令部特高课任职。

说的军衔自然是职衔,而不是军衔。有铨叙厅看着,如今获得军衔的晋升要么就是循规蹈矩的等停年要么就是宰了小鼻子的皇帝立下不世大功。不管他们之前什么身份,毕业后的基准军衔都是中尉,除非在部队另有军阶。

甄怀仁突然想到如果自己真的是积极自救,那么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做成丁树中要自己做的,争取留在警务处。那样的话,如今的警务处处长丁树中可就是自己以后的老板了,他立刻打起精神“卑职定当竭尽所能。”

回到宿舍,甄怀仁就躺倒在床,装模作样的看书,内里却开始盘算丁树中说的究竟有几分可信度。什么‘人一红,就不看重那些人情’之类的,甄怀仁根本不信。冯力文是红了之后才杀的商凌弥他们的吗?明明是变白了之后才干的。虽然这一阵冯力文和他接触不多,可是一个之前被他认为完全不可能的想法却日渐被他重视,冯力文可能是真心叛变了。当然这是猜测,他不能忽视这种可能,但也不会孤注一掷的认同这种可能。

光是找丁树中预支工资只给了二十块钱,还嘲笑自己这件事,他就在甄怀仁心里没了信誉。经过陪绑,甄怀仁知道自己真的怕死。丁树中固然可以杀自己,杀自己一家,可是cp一样也能做到。如果冯力文真有什么特殊使命,那么自己要坏了人家的事,cp在暗,杀不了自己,杀自己家人怎么办。打定主意,两部相帮,保命要紧。中尉就中尉,人家真的没有问题,你总不能冤枉人家吧。等培训班毕业离开这里摆脱了丁树中,混一段时间就立刻返回天津去。到时候姓丁的和姓冯的谁胜谁死都与他无关。

“苏联的情报工作讲究的是放长线钓大鱼。”冯力文看着台下的学员慢条斯理的说“情报员被安排在某一个位置,也许几年,十几年都不会唤醒,直到有需要时。同时,因为cI的存在,所以我们不能以国籍,人种来分辨他们……”

甄怀仁仔细听着冯力文的课,生怕漏下一个字。待下课后,一改往日做派,主动凑了过去,将课上没听懂的向冯力文询问。冯力文没有拒绝甄怀仁的请教,耐心的为他讲解,直到下一堂课的哨音响起。

“你怎么最近老是往冯先生跟前凑?”杜国彰晚上熄灯后,好奇的询问“你不会真的对大美人有想法吧?”

“胡扯。”甄怀仁皱皱眉头“谁又吃饱了撑的嚼舌头,我遇到不明白的就多问几句难道这也不行?”

“别急啊。”杜国彰赶紧说“我也是提醒你。别忘了,大明星阮玲玉都因为‘人言可畏’这四个字不得不自杀以证清白。”

“老杜你这张破嘴。”甄怀仁哭笑不得“就不能盼我点好。”

“能啊。”杜国彰赶紧说“商量个事,借点钱。”

“我到哪给你啊。”甄怀仁更加郁闷“我兜里如今就只有十二块,你要都拿去。”

“我这是有好事。”杜国彰赶紧说“教咱们情报搜集的梁干乔梁先生是宪兵司令部政训处处长,他家也住在学校。”

“那又怎么样?”甄怀仁坐起身不明白。

“你傻啊。”杜国彰没好气的说“毕业之后,要是下团,那自然和梁先生没有关系,可是如果要留在部里,政训处就要审核,他要是愿意帮忙,咱们不就不用到团里摸鱼了。”

“你的意思是送礼?”甄怀仁不确定的问。

“什么叫送礼。”杜国彰一听就想放弃,简直是一窍不通“咱老祖宗早就有这个名目了,那叫雅贿。”

“咱们两个穷学生能送什么?”甄怀仁觉得不靠谱“老杜,咱们还是老老实实的吧,动心眼咱们根本不是那些南蛮子的对手。不过你要是用钱,我那十二块你只管拿去。你放心我也不是多嘴的人。”

早晨起来点名之后,甄怀仁跟着队伍一起跑圈,如今已经是阳历二月底,北方这时候还冷着,可南京这里已经暖和开了。

吃了饭众人来到教室,今天上的课很有些恐怖的感觉“生化”。其实主要的是在讲解药性,类如麻醉、兴奋、窒息等。

“这种药物无色无味,注射一点五品脱之后,足可以致人死亡。症状类似于心脏病的症状,除非专业医师,否则一般人……尤其是那些土郎中是不可能发掘的。”教官是个姓黄的医生,听说还是个留样的高材生。斯斯文文的,可是净说些煞风景的话

甄怀仁等人伸长脖子,仔细看着黄医生手里那一小瓶内里如同白水一般的液体。他不怀疑这东西的厉害,可是自己小时候就是靠那些土郎中才一次次的治好了各种病症。这位黄医生时不时就要拿国医来鞭尸实在让他心里不舒服。

“那,在我面前是兔子。像这么大小的,使用零点三品脱就足可以让它一命呜呼。”黄医生说着竟然拿出一套注射针管开始从毒液中抽取“我先打一针让你们看看,然后你们每个人来一针。”说着将面前笼子里的一只兔子提了出来,按住一条腿“记住,动作一定要干净利索,找准位置,不要手哆嗦。”说着拔出针管放下,抬起手,露出一块价值不菲的腕表“预计三十秒之后,这只兔子就会停止呼吸。”

不少有手表的开始低头计时,甄怀仁不趁那东西,只好心里默默计数。只是他都数到了四十,眼前的兔子还活蹦乱跳的在玩耍。本来以为自己数快了,可是看看周围几个计时的同学表情,立刻明白,这位假洋鬼子玩脱了。

“这国内的兔子就是不行。”又过了一分钟,那只兔子依旧活蹦乱跳。黄医生不得不尴尬的给自己找台阶“命贱,外国的兔子,这剂量早就死了。”

众人都没有吭声,可是看得出大家都不满意。

“叼你老母,一只兔子都能分出贵贱。”一下课,广东人高彬盯着走出教室的黄医生的背影骂了一句。

周围听到的纷纷笑了起来。因为口头禅的缘故,高彬如今在班里的绰号就叫“叼老母”。

甄怀仁毕竟年幼,起哄道“别光说不练啊。”

这下没笑的也没忍住。

高彬笑骂一句“好你个小老弟,瞧你那一脸痘,不会是还没吃过猪肉吧。”

众人中有人笑的钻到了桌子底下。

甄怀仁涨红脸“谁说的,我说出来怕吓住你们。我可是有过一百零一个女朋友,你们谁有我见过的女人多?”

此时房间突然安静下来,正当甄怀仁觉得自己总算挽回一些颜面时,杜国彰等人起立“崔队长,陈秘书。”

甄怀仁看众人的表情不像作假,一扭头,只看到一块衣角消失在门口。而崔宁一正在外边冷着脸指指甄怀仁“甄怀仁同志,出来。”

甄怀仁不得不耷拉着脑袋,待跟着崔宁一刚刚走到前厅,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了爆笑声。这件事之后,甄怀仁又多了一个雅号“一零一”。相比‘小老弟’这个大众化的绰号,显然‘一零一’更具冲击力。以至于没几天,就连食堂的厨子都问“一零一是干啥的。”结果差点被崔宁一直接送了看守所。

“我已经在尽量靠近他,他对我依旧是表面热情,内里冷淡。”甄怀仁无奈的说。

“嗯。”丁树中看了看手里的几页纸。这些是甄怀仁记录的每次和冯力文接触的时间地点内容等“你是复兴社社员?”

“额,是。”甄怀仁反应了一下,点点头。

“有没有差遣?”丁树中又问。

“没有。”甄怀仁努力跟着丁树中的思路“就去年他们来高警,我就加入了,之后再没有人联系过我。毕竟我在……”

“那好。冯先生的事你持续关注吧。现在有个特别任务交给你。”丁树中打断甄怀仁的话“我以复兴社南京支社常务干事的名义命令你在培训班里组建复兴社宪兵学校小组。”

“……”甄怀仁差点跳起来,这怎么又跑到党务上去了。况且,咱老大,宪兵司令谷正伦和cc亲的都快穿一条裤子了,您不知道?这根本就是个大坑,比冯力文还大。

“有没有信心?”丁树中无视了甄怀仁那幽怨的神情。

“有。”甄怀仁知道,对方不是征求他的意见,所以很痛快的回答。只是马上说“我本就想纠合同志,搞这么一个组织,可是我人微言轻,根本不够条件,何况我也不敢公开倡议。”

“不用怕,你可以的。”丁树中继续说“你们的宗旨是,竭诚拥护我们的校长为领袖,以培训班同学为基干,以宪兵为源泉,力行三民主义,重振革命精神,复兴中华文化,牺牲个人利益,用钢铁的意志,有严明的纪律,服从组织决议,在校长英明领导之下,共同开创新局。”

甄怀仁不得不拿出纸和笔赶紧记录。他都佩服丁树中,明明一个玩枪的,嘴皮子练得这么利索,一套一套的。还三民主义,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三民主义是什么?而且你还要以宪兵为源泉,据他所知所有学员隔绝半年可是丁树中定的。这算什么?一群人陪着玩呢?

“等等。”丁树中突然想到了什么“不要以复兴社小组的名义,你们自己想个名字,自己提出来。我会设法协助你来担任负责人。你以后有问题直接向我汇报。”

“是。”甄怀仁并没有纠缠细节。

一出了丁树中的办公室,甄怀仁就开始琢磨这丁树中是不是准备夺谷正伦的位置。可是想了半天,觉得不可能。丁树中的上边和谷正伦隔着不少人呢,那他什么意思,和老大唱反调?还是想故布疑阵,把冯力文……。

甄怀仁的动作很快,回去后,就开始用笨拙的语言忽悠,欺骗,说服杜国彰加入他这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团体“老杜,你是党员吗?不是,哦,这就好办了,不是,我的意思是,兄弟,可等到这次机会了。不是,我的意思是,兄弟,效忠党国的时候来了。别跑啊。”

拿起笔写了杜国彰的名字画个叉,丁树中要他建立社团,他自然没有本事拒绝。那么干脆,自己消极抵抗总行吧。拿起本子就去隔壁宿舍,一会还要吃饭呢,早点搞完早了。

“你们两个想好了?”甄怀仁觉得自己可能发挥失常“你们可要知道,我们的组织是很严密的,必须都是最忠贞的党员,还要……”

“晓得,晓得。”一个青年激动的打断甄怀仁的话“我呢嘴笨,可是喔,是竭诚拥护额们校长为领袖的。”说着看向旁边的青年。

“俺也是。”青年长得豹头环眼,燕颔熊身,声若巨雷。

甄怀仁咂么咂么嘴,郁闷的说“那行,我把你们两个列入考察对象,不过记住,不准张扬。”

“要得。”

“行”

甄怀仁走出宿舍,就听到了那个叫燕平森的青年吼了一嗓子“可赶上这一波了。”更加郁闷,看看时间来到下一间宿舍,里边是高彬那两个老广,为人精明,很快就能结束了。

“我的认为我们的组织不能只限定在培训班,咱们的总之不都开宗明义了吗,整个宪兵。”身材瘦小却精干的青年说着挥舞拳头“必须要有个响亮的名称。咱们社团现在叫什么?”

“呃……警务研究会。”甄怀仁想到丁树中立刻给社团取了名字“咱们不能四处树敌,低调点。”

高彬点点头“一零一说得对,如今什么复兴社,蓝衣社,还有那个……”说着手比划了一个开口的圆“我认为咱们一定要巩固基本盘。基本盘是哪里,就是咱们班,然后是宪兵学校啊。不算补充团,全校师生近千人呢。”

“对。”青年拍手叫好“老高说的对,是我眼高手低了。俗话说得好,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咱们第一步必须夯实了。一零一对吧?”

甄怀仁咂么咂么嘴“对。通俗说就是步子大了容易扯到蛋。”

高彬和青年大笑“对,对,对。容易扯淡。”

“一零一,我负责军士队,如果有做不通的你再出马。”高彬突然说。

青年笑骂一句“那一零一,我负责学生队,咱们训练班我们就不越俎代庖了。”

甄怀仁腹诽,别看学生队和军士队人多,可是彼此不认识,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于脸面无损。突然反应过来“唉,这是我发起的,你们两个家伙我都没考察呢,怎么就自己分配任务了。不行,等我把人数统计好了,再说。”说着郁闷的转身要出宿舍。

“还考察什么。”高彬赶紧拦住甄怀仁“我早就想发起组织,可是没人服我。如今一零一你挑头,我跟定了。大佬,就这么办。剩下的我跟你一起去。”

“同去,同去。”青年赶紧附和。

二人不由分说的就架着甄怀仁往外走。

“你们……”甄怀仁觉得自己应该没有什么传说中的明主气息,脑后也没长反骨,怎么今天就这么邪门?可是不管他愿不愿意,最后就连之前逃跑的杜国彰都痛哭流涕的回来求着要入会。甄怀仁宽宏大量,给与他一年查看期的处分,算是收了。因为不断有人加入,所以进度一下子提高,到晚饭时,三十个人全部加入了甄怀仁随手起名的“警务研究会”。

一进食堂,崔宁一就走过来拉着甄怀仁到了旁边“甄怀仁同志,你组织学会了?”

“对啊。”甄怀仁仿佛潘金莲看到了西门庆,呸,久旱逢甘霖,赶紧说“我们的宗旨是……共同开创新局。”不到一个小时说了十多遍,他都倒背如流了。看着崔宁一,期待的心中呐喊,赶紧批评我,批评我,解散这个鬼学会。

“我能加入吗?”崔宁一满怀期待的看着甄怀仁“我是中央军校第八期第二总队的,老家浙江,校长乡党,绝对可靠。我家里……”

甄怀仁赶紧说“老哥一直是我们的兄长,自然算是自己人,自己人。”

“我能加入吗?”来人是讲授高等警察学的袁辟璋,宪兵司令部警务处军法课课长。

“当然。”甄怀仁都没说话,高彬抢先说“袁先生可是律政行家,我们自然要多多请教。”说着看了眼甄怀仁。

“自然。”甄怀仁能说什么。继而对其他桌窥探的教师教授,教官,助教们说“我们的宗旨是四海之内皆兄弟,只要是咱们宪兵内的,只要是衷心拥护我们的宗旨的,都能加入。”他突然想明白了,这件事出乎他的预料,难道就在丁树中预料之中?既然不能破坏,就干脆闹得轰轰烈烈,说不得丁树中投鼠忌器不敢动作。至于什么效忠蒋校长,他可是河北人,他两年前只知道冯大帅、曹大帅、张大帅、再不济也是孙大帅、阎大帅、张少帅,蒋校长谁啊?

“也就是说,是丁处长让你发起的?”冯力文迅速写下这句话,嘴上却说“我是愿意入会的,只是身份尴尬。”

甄怀仁点点头“老师不要推辞,学生才疏学浅,自感力有未逮,不过是大家看我好相与这才推了我。老师学识渊博,平日与人为善,大家都看在眼里,请务必助弟子走过这一程。”

冯力文没有立刻开口,而是默默地拿出香烟,甄怀仁立刻拿起桌上火柴点上,顺便把那张纸烧了。

“也罢。”冯力文苦笑“你,我总是要帮衬一把的,我入会了。”

甄怀仁已经麻木了拱拱手起身“夜深了,弟子就回去了。”

冯力文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几盒哈德门“我也抽不完。”

甄怀仁笑着拿了过来,兴冲冲的走了。冯力文却坐在书房看着窗外,他看不懂甄怀仁,这个家伙究竟是丁树中授意如此,还是出于本心。反而是丁树中的心思他能猜出一二,他很无奈,他是真的决心和过去一刀两断,奈何不光周围,就连身边人都觉得他断然不会如此。毕竟他是cp的大干部,连普通党员都能做到面对敌人的屠刀不皱一下眉头,他却怂了。是的,只有他知道,面对死亡他怕了,当然也有对陈韫阖的依恋,总之他怂了。本想归于田园可是他发现根本做不到,这段时间他也想明白了,他只有抱住一条大腿才能够真正的享受片刻的安宁。

如今甄怀仁的鲁莽行径却给他打开了一条路。受制于身份,他不可能主导,而有丁树中的支持,甄怀仁就会快速膨胀。蒋校长那是因缘际会,可是从一个上海滩的小瘪三到一国元首也不过就是五六年的光景。如今的特务处戴雨农不也是如此,谁敢说甄怀仁这个锅匪未来不能风光无限好。当然这都是初步打算,良禽择木而栖,未来如果有更好的去处,他也不会一棵树上吊死。人一旦没了信仰就会变得连自己都认不出来,冯力文都没有发觉,他变得无耻了。

一大早跑完早操够,三十名学员外加崔宁一,袁辟璋,冯力文,还有唯一的军校当值军官,一名少校,凑在一起商量如何发展。

“自然是要按照复兴社得模式来。”少校也不见外,会议一开始就从甄怀仁手里夺过了话语权。

“老孟,小老弟这不正和大家商量了吗。”崔宁一有些尴尬,这人是他引荐来的。名叫孟秋之,中央大学中文系毕业,然后却被开设军校苦于没有人才的谷正伦聘用为学校少校大队附。这几年学校是大发展,他却在原地踏步,一直牢骚不断。也是崔宁一昨晚上憋得慌,就把这事说给了这个自负怀才不遇的好友,没想到孟秋之一听非要入会。如今可好,你一个外来户上来就要夺权,没看到其他人都神色难看。

“不都说了吗,集思广益。”甄怀仁却很大度“畅所欲言,咱们本来就弱,要是大家不能知无不言,怎么把学会做大做强?”

“对。”孟秋之对甄怀仁投去赞赏的目光“这位同学说的对,畅所欲言嘛。蛇无头不行,我提议咱们明天选出一个三到五人的常务干事……”

“谁有那么多时间。”高彬直接说“现在不就可以选哪,也别什么常务干事。”说着直接说“我提名甄怀仁同志担任会长。”

“莫问题了。”立刻他同宿舍的莫哲豪立刻附议。

崔宁一看附议的人越来越多,也跟着说“附议。”

甄怀仁都不知道是不是该谢谢这位从一开就没正眼看过自己的孟少校。据他所知可是有不少人摩拳擦掌有意此位,让姓孟的一搅和,全都顺势而为了。看了眼刚刚附议的袁辟璋“既然大家瞧得起我,我也不推辞了。我也不做什么会长,大家都是同志,就当一个学会召集人好了。”

众人一听,没人反对,虽然是换汤不换药,可是这名义一下子就让大家平衡了很多。

“孟少校的提议也有几分道理。”甄怀仁无视了郁闷的孟少校“我是这么想的,不知道对不对。说出来,大家指正。”说着故意顿了顿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咱们要把学会做大做强,就必须要一起上,绝不能说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所以必须分工到每一个人。”

这个学会本来就是不得已而为之,甄怀仁又阴差阳错的成了鬼召集人,为了分散火力,他昨晚想破了头,终于想出了这么个法子,法不责众,要死,大家一起死比较有价值。

“你得意思是,每个人都有职务?”孟秋之的思绪很快,最先听懂了意思,有些乏味“这算什么?”

“一零一……甄召集还没有说完呢。”高彬不满的说了句。他似乎并不惧怕孟秋之。

“这就是张开拳头。”甄怀仁暗骂高彬,甄召集,还真召鸡呢“攥紧拳头是为了聚集力量打人,可是张开手是为了拿东西。我们如今是一招鲜吃遍天,宪兵学校乃至整个宪兵系统都还没有同类的学会,我们就是要比快。我们把名号打出去了,别人再想跟进,那么,谁为正,谁为副?”既然友军不给力,甄怀仁只好赤膊上阵,怎么把这个学会闹大怎么来,反正就是不能按照丁树中的谋划走。丁树中让他往东,他就非要往东北走。

“有道理。”这次不光高彬等人纷纷认同,就连袁辟璋都不由点点头。草台班子不怕,当初复兴社还没这么多人呢。现在是占地盘,有了地盘,一切都不是问题。更重要的是,多少人为了个名分,买卖还没开张就打的头破血流,难得有大义名份的甄怀仁这么不计名利。自然这为将来留下了后患,可是他敢说如今在场的,哪怕是甄怀仁都不一定多看重这个警务学会,不过是借着由头谋取私利的名义而已。

“咱们自愿结合或者单干都行,都有干事的名义。”说着甄怀仁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学校草图,我把学校分成了三十多份,你们自己挑吧。”

众人立刻凑了过来查看,果然,地图上标明了学生,军士,教师的宿舍位置,大概人数等等。于是众人开始虚伪的半是推脱半是拼抢起来。

总算大家都还是斯文人,又有先生们在场,除了几个鼻青脸肿的外有惊无险的分完了蛋糕。

“那好,我宣布本学会第一次全体会议胜利结束。”甄怀仁这才做了总结“回去吃饭……”

“唉,甄召集,我们都有了差事,你和这位老兄怎么说?”孟秋之很煞风景打断甄怀仁的进程。众人这才记起甄怀仁和冯力文这俩刚刚不争不抢,如今好像很清闲。

“我和冯老师最累。”甄怀仁却不说了,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最累。

“我们要负责把你们已经扩展出来的形成名册。最重要的是,为你们做后援。”冯力文接过来说。

“端茶送水?”孟秋之撇撇嘴。

“宣传。”冯力文直接给出答案“cp为什么四处可以闹腾,因为宣传。我们也要在这一块动起来。”

“对,对。”袁辟璋很是赞同“cp可以靠宣传蛊惑人心,我们也可以靠宣传以正人心。”

众人说到底都是粗人,唯一不粗的孟秋之却是个官迷还是个急性子,自然看不上这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也就不吭声,默认了甄怀仁两人自己创造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