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站?”宪兵司令部政训处处长梁干乔看着手中的报告“老哥对宣传也有兴趣?”军法课长袁辟璋,自宪兵司令部于1931年成立到如今,由书记官、军法官循序晋升为中校军法课长,一直未曾调动过职务。军法课对外没有审判权,所有捕获的陆海空军犯罪官兵,都通知该管部队自行处理,一切特种刑事案件,或普通刑事案件,归南京警备司令部审理,只对宪兵内部官兵进行审判。简单说就是专门砍自己人的,因此在司令部里别人和他既不亲近也不疏远,大都是流于表面。却不想这位也不甘寂寞了。
“不是我。”袁辟璋说的很快,似乎生怕谁会堵住他的嘴“是宪兵学校特务训练班的那些学员,他们认为我们应该向学校的师生多宣传三民主义。”说到这,他突然一顿,因为他忘了三民主义说的是哪三个主义了。好在经验老到,继续说“我们是军中警察,纪律工作不能懈怠,同样的,思想工作也不容忽视。”
“对。”梁干乔笑着附和一声,虽然他一个字都不信。就那个孙大炮抄书抄来的,前后矛盾的主义连糊弄人都无法自圆其说,还要别人相信。可是他却突然好奇“看来特训班的学生们情绪很高啊。”
“是的。”袁辟璋自然听懂了梁干乔的意思,开始向对方介绍起了“警务研究会”的情况“同学们热情很高,短短一个星期内宪兵学校的第三期,第四期学生队,军士队已经有数百人参加了。这一点是我们都没有想到的,如何巩固成果就成了当务之急。用研究会干事冯力文同志的话说,我们不能狗熊掰棒子,掰下来就扔。要把这些人变成我们真正的同路人。而宣传就是其中一种手段。”
“对。”梁干乔眼前一亮,他不看重什么狗屁宣传,他看中的是这个学会如今在宪兵学校内拥有的影响力“看来这个冯力文很有能力啊。”
袁辟璋又听懂了梁干乔的意思,虽然梁干乔是政训处处长,可是他是力行社的太保,在宪兵司令部内不过是挂着个由头。说实话今天他是来找副处长杜明元的,只是没想到梁干乔在。而这个梁干乔还有一个身份,比较特殊,他也是cp的叛徒,而且还是那种被cp认证的大叛徒,托派分子都把他开除了。“冯力文同志之前是cI派回来的首席代表,经过我们处长说服教育后,痛改前非,如今为宪兵学校中校助教。一个能力很突出的同志。”
梁干乔点点头“老哥先去忙,我过两天给你答复。”
袁辟璋立刻应了一声,起身告辞,就算是找杜明元,他也没有想过一次就可以办成。
待房门关上,梁干乔拿起电话“我是政训处梁干乔,去总务处调一下冯力文的档案拿过来。”挂了电话开始认真的看起袁辟璋送来的文件。
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抉择负责,在这个是与非混淆的年代里,不论对错都没关系就是不要与众不同。只要有一点和周围人不一样,就会被当做异类。更何况他的情况更复杂,他是一个连cp异类都不要的人,他是托派的叛徒。这让他失去了很多机会,他也想有所作为,可是每每都因为这个cp托派弃徒的身份而错失。所以对于同类有着一种异乎寻常的亲近感,也算是抱团取暖的心态。
教授‘武装斗争与群众暴动’这门课的是留过苏的中央政治学校大学部教授叶道信先生。本课着眼点在于对敌斗争的攻防两面,讲义由叶道信先生自编,再细加剖解。讲得十分精彩,是甄怀仁除冯力文契卡的工作外最喜欢的一门课。只是今天下课后,甄怀仁并没有凑到叶道信跟前提问,而是拿出笔记本起身“静一静,咱们开个会。”
周围的同学停下手头的事情,看向甄怀仁。说实话,他们想过这个学会会给他们带来好处,可是没想到这么大。倒不是什么物质的,大家都是穷人,谁又能多几分钱。好处是来自于思想方面的,更是来自于前途方面的。
“经过诸位干事的共同努力,本会目前已经拥有会员四百七十二人……”甄怀仁开始按照计划发言,可是立刻被掌声打断,不得不跟着鼓了两下掌,然后继续“其中学校职工二十四人,学生三百一十一人,军士一百三十七人……”又被高彬带头的掌声打断“可是我们也要看到,我们的问题。我和冯力文先生总结了一下,请大家指正。”
教室里一下子静了下来,这大好局面每个人都很开心,可是谁都没有想到甄怀仁竟然破坏气氛。不过大家都没有打断他,也都想听听这么好的局面能有什么问题。
“首当其冲的就是巩固成果。”甄怀仁认真的说“同志们的努力,我们每个人都看在眼里,可是我们已经有了费尽心思拉人入会,过后就抛诸脑后的现象。同志们,这很危险啊。其次,我们是因为一个共同的理想走到一起的,内部是平等的,没有什么高低之分。已经有人仗着自己资格老,对新加入的同志吆五喝六,这很不好。”
原本高彬是不服气的,是准备辩驳的。可是听了甄怀仁说的,想了想,继续听了起来。
“不是要建广播站了吗?”燕平森吼了一嗓子。
“那是从外部来引导,我们是一个积极的学会,不是地痞流氓哥们义气的团体。所以我们也要从制度上规范。”甄怀仁继续说“经过冯力文先生的努力,现在我们起草了一个警务研究会的组织纲领,请大家提出宝贵意见。”说着清清嗓子开始读了出来。内容是冯力文根据在cp多年的经验,又结合学校实际情况做的一个草案。主要内容就是修改了入会资格,不是随便谁都能入会了,而是要有一名干事和两名普通会员的推荐才能够入会。入会后三名介绍人要负责每月至少和被介绍人有一次面谈。同时内部不分先后,不以军衔官职称呼,全部统称同志。每周由研究会组织开展一次ZZ活动。
“这样不就人少了?”杜国彰不明白,他们不是要抢地盘吗?
“没有比较就没有好坏。”甄怀仁仿佛忘了昨晚上他是多么的抵触这一条“你是会员,我也是会员,大家都是会员。你平时好好学习,我平时吃喝嫖赌。那么咱这会员是不是太不值钱了?”
“这点有道理。”赵优殷点点头符合“要得。”
“那开展ZZ生活,什么意思?”燕平森不懂就问“给他们洗衣服做饭?”
众人哄笑。
“就是每星期咱们抽出一点时间,开个读书会,或者类似什么活动。比如说,说说自己看三民主义什么体会,这样大家在一起,才能够慢慢熟悉不是。”甄怀仁说的也是似懂非懂,有这功夫睡觉不好吗。
“哎,别说,这一点我赞同。”本地人的曾明亮赶紧说“好多会都是加入之后就没人管了。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是属于哪个党部的。”
众人都深有体会,也就没有人反对。
之后甄怀仁又把其余的一一说了出来,不过是对这几条的补充而已。
“五百一十九人。”丁树中这些天已经从袁辟璋那里大概了解了甄怀仁的工作,只是光听说进度很快,成果很好,却没有详细了解。此刻才知道甄怀仁给自己带来了一个多么大的“惊喜”。他都恨不得掐死甄怀仁。
他出身黄埔,自然免不了俗也就成了复兴社的社员。本来以为自己在宪兵,牵扯不到复兴社什么事,哪知道如今眼睛盯着警政系统的复兴社特务处还有心思想要在宪兵这块插旗。他不好拒绝,只好想出让甄怀仁鼓捣点动静,事后再把甄怀仁交给谷正伦出气的注意。结果如今作茧自缚,甄怀仁竟然给他鼓捣出这么大动静“很好,你很好。”
“都是同学们共同努力的结果。”甄怀仁可不认为丁树中是在夸自己,况且他越夸自己,自己的心跳的越厉害“还有警务处的袁先生,宪兵学校的孟队付,冯先生,崔队长都居功甚伟。”总之一句话,大家都干活了,好处再说,坏处来了,谁都别想跑。
“听说要建立广播站?”丁树中岔开话题。
“是的。”甄怀仁赶紧把理由重复了一遍“也不用多大的地方,不过总要保证全校师生可以每天聆听上级的训示。”
丁树中想了想,笑着说“这是冯先生提出来的?”
“是的。”甄怀仁赶紧说“冯先生对研究会的事情很认真。”
“想法不错。”丁树中首先给予了肯定,甄怀仁一听就知道后边什么意思了“但是你们的身份毕竟是……”
这时电话响了起来,丁树中看看是专线电话,只好暂停“总之你先回去,那个读书会的周会也先停下。”
“是。”甄怀仁从善如流,转身走了出去。暗中松了口气,虽然这事让丁树中不爽,可是却又抓不住甄怀仁的把柄。怪就怪自己表现得太出色了,甄怀仁自嘲一句,心情轻松的返回宿舍。今天是四月一日,西方的愚人节。好日子。
只是他刚刚回到宿舍门口,崔宁一就迎了过来“小老弟,丁教官让你过去一趟。”
“我刚从他那回来。”甄怀仁笑着就要递过去一支烟。
“那不对啊。”崔宁一接过烟“丁处长可是刚刚给我打电话的。”
“啊。”甄怀仁不由苦笑“看来我需要再过去一趟了。”
“没问题。”崔宁一爽快地答应下来。大家都不是傻子,这个警务研究会之所以顺利设立,谁能保证,大家不是看在甄怀仁和丁处长关系如此之近才纷纷加入的。要不然就连崔宁一,高彬这些人都组织不起来一个社团,凭什么甄怀仁就一呼百应。
“周会的场地选择在学校大礼堂。”丁树中说的很干脆,仿佛半个小时之前对此不屑一顾的是另一个人“不需要奢华,我们都是革命军人,简朴,要简朴。”
“是。”甄怀仁心中腹诽,却立刻回应。
“会上发言的都有谁?”丁树中又问。
“……冯先生,袁先生,孟少校,崔上尉,高彬同志,燕平森同志。”甄怀仁从来都是嘴把式,他给丁树中说的都是设想,根本就没有想过真的干。如今只好将四位最具分量的推出来,然后再把表现积极的高彬和燕平森拉上。
“你呢?”丁树中皱皱眉头“为什么不发言?”
“我是召集人。”甄怀仁大言不惭的说“会议由我……辅佐您来主持。”灵光一现的他立刻改口。
“这不好吧。”丁树中看了眼甄怀仁“我又不是研究会的会员。”
“事实上。”甄怀仁赶紧说“我们内部早就想邀请先生这般的优秀党员加入,只是怕您工作太忙。所以我们就擅作主张,将您算入我们的干事会员了。您批评我吧。”
“这样啊。”丁树中矜持的说了一句却不接话“你们的干事都有谁?”
甄怀仁一愣,他刚才已经把名册递上去了,片刻后又灵光一闪,犹豫的说“除了名册上的,我们擅自将司令长官,副司令长官,参谋长,还有各位处长,副处长都算入了我们的干事会员。”心中不由庆幸,幸亏今天自己总是灵光一闪一闪的。
“萧参谋长不管这方面。田处长,蔡处长就算了,都很忙。”丁树中片刻后直接说。
萧参谋长是原司令部总务处处长,上个月刚刚晋升为上校,担任宪兵司令部少将参谋长,接了原参谋长如今的副司令申听禅的职务。田处长是稽查处处长田景星,主管社会调查、指挥下关船舶检查所、下关车站检查所、浦口和和平门车站所,以及邮电检查所执行勤务;蔡处长指的是军医处长蔡静浦。
甄怀仁立刻点头记住,看来这三位至少和丁树中不是特别亲近。
“你回去先准备。这次如果表现好,你们的广播站也就不是问题了。”
“是。”甄怀仁再次敬礼后离开。
丁树中立刻拿起电话“我是警务处丁树中,请接通宪兵司令部谷司令长官的电话。”复兴社的手就是伸的再长,这里终究也是谷正伦的一亩三分地。丁树中当然不会忘了给自己的带路人通通气。都说谷正伦是cc一派。可是丁树中却知道,谷正伦真正拥护的是谁,谁和力行社社长亲近他就是谁的朋友,而并不是拉帮结派。
甄怀仁心里骂了一路,这个梁干乔简直吃饱了撑的,你管那么多闲事干什么。请复兴社干事组代表观摩警务研究会的周会。甄怀仁也是好奇,这复兴社别看他都入了社快一年了,可是一直以来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没想到这刚闹出点动静,就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真贱。
回到宿舍一宣布,立刻就炸了锅。和没有政治头脑的甄怀仁不一样,没有人会轻视复兴社。虽然号称秘密结社,可是他的大名早就传遍了四方,大家都知道复兴社神通广大,可是究竟有谁,谁又是首脑却没有人清楚。但是知道一点,只要获得了复兴社的赏识,那么前途无忧了。
高彬和燕平森得知甄怀仁安排了他们两个上台发言,又是感激又是激动。燕平森最直接,拿出了两条哈德门塞给了老烟枪甄怀仁。
“梁干乔。”冯力文想了想“听说过,这人好像脾气不小,不好相与。”
“我的想法是,咱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甄怀仁才没想去打听这个梁干乔究竟是什么来历。写了一句“老师加油。”起身“学生告辞了。”
冯力文点点头,依旧拿出了两盒哈德门扔给了甄怀仁“功课也要注意,不要落下。”他仍然没有起身相送,他要好好琢磨一下。
甄怀仁也习惯了,出了正堂,就看到了一抹丽影站在门堂,看到他,却没有如同以往一般躲开,而是将什么东西放到了门口旁边的椅子上,这才去了西厢房。
甄怀仁狐疑的回头看了眼书房,皱皱眉头,这个陈韫阖什么意思。冯力文为了她都这样了,她想干什么。立刻冷着脸,看都不看那椅子上的东西,直接出了门。
片刻后陈韫阖走出来关门,这才看到放在椅子上的五元钱竟然还在,不由无奈。这个甄怀仁什么意思,勾引自己?也太小看自己了。不要拉倒,这五块钱也是她这一阵省吃俭用偷偷攒下来的私房钱。实在是打车那事说不清楚,她不想让冯力文多想,才没有如实相告那天的事。
秘密结社课程是讲解三点会、哥老会、青帮、红(洪)帮的源流。其实,帮会活动已渐式微,有点了解就够了。所以班里除了甄怀仁外,大家都在为即将召开的周会做准备。甄怀仁却在盘算自己要不要学石秀宰了陈韫阖。说起来他对于冯力文也很矛盾,一方面鄙夷对方的所作所为,另一方面内心中又无比期待其实冯力文果如丁树中预料的,是苦肉计。因此他一方面对冯力文提防,另一方面又不愿意冯力文的名誉受到任何的损害。陈韫阖今天可以勾引自己,明天说不得就会勾引别人。要知道这院子里可是不缺男人。这屋子里的人别看一个个人模狗样,其实不过都是群衣冠禽兽。他就听杜国彰炫耀过以前在东北跟着胡子打家劫舍的勾当。
“主持人是我啊。”下了课高彬凑了过来,提议周会需要一个主持人。甄怀仁想都不想就知道对方什么意思,却故意装傻“怎么,老高,嫌弃我官话说不利索?”
“不是,不是。”高彬赶紧说“我的意思是,咱们学会都是一帮子大老爷们,颠倒来,颠倒去的。太过乏味。”
“不行。”甄怀仁皱皱眉头“不说现在我去哪找个女人救场,就说,这么重要的场合,你搞这些合适吗?”
高彬被怼的没话说,只好悻悻然离开。
因为甄怀仁的态度明确,之后几天再没有人提过类似的建议。周日一早,没经历过太大场面的甄怀仁不放心,特意早早的来到了大礼堂开始检查。他跟丁树中对着干不是目的,是手段,眼下这个研究会看着有搞头,他自然也上了些心。反正于他也没有什么损失,只要活着就没事。
正检查着,突然远处传来动静,甄怀仁抬头看了看,几个身穿军服却没有佩戴军衔的男人出现在了礼堂大门口“请问几位是干什么的?”
“我们是受邀来参加会议的。”为首的男人四十来岁,个子不高,官话带的口音和崔宁一类似。
“哦。”甄怀仁不以为意“现在还早,周会要到八点半开始。”想来都是那些复兴社大人物的跟班提前来查看“诸位可以随便检查。”
“小同志知道我们?”那中年人笑着问了句。
“我是今天周会的召集人,自然知道。”甄怀仁自抬身份“对了”说着指指一个方向“一会你们的长官来了就坐在主席台上,你们几位就请屈就坐那里。”
“说什么呢?”中年人身后一个男人皱皱眉头。
“同志。”甄怀仁也不高兴了“我们是这里虽然是学校,可同样也是部队,也要讲究一个尊卑。难不成你也想坐到主席台上。”
中年人制止了身后的男人问“既然都是同志,怎么又要讲尊卑呢?”
“这个尊卑不是地位的尊卑。”甄怀仁十分感谢冯力文之前的教导,让他可以反复横跳“而是职责的尊卑,长官坐在主席台要总览全局,你们坐在那里,要关注一隅。没错啊。”
中年人一愣,大笑起来“好好好。很好。小同志是大学生?”
“中学生肄业。”甄怀仁笑着回了句。拿起自己的东西不再理会这些人,继续忙活了起来。这个中年人虽然在笑,可是给他的感觉十分的不舒服,仿佛被盯住的猎物。
中年人也没有纠缠,在礼堂呆了一会就带着人出去了。甄怀仁检查完毕之后,这才回到宿舍区,吃饭。因为今天情况特殊,所以点名和跑操取消了。
吃完饭,甄怀仁八点准时来到大礼堂,开始拿出稿子背了起来。没一会,杜国彰跑了过来“来了,来了。”
甄怀仁探身看去,果然看到丁树中陪着几个人有说有笑的走了过来。为首的人八字胡,佩邰中将军衔。甄怀仁立刻调整了一下军帽,为了今天的周会,学校特意将一直不肯给他们发的军装发了下来,每个人都佩戴着中尉军衔。
估摸了时间后,甄怀仁深呼吸一口气,越众而出,来到了谷正伦,丁树中几人面前“报告长官,宪兵特务训练班学员甄怀仁正在准备周会,请指示。”按理说特务训练班要保密才会取消休假六个月。如今可好了,除了不能出学校,他们这期培训班的人算是名扬全校了。
“继续准备。”谷正伦审视了一眼甄怀仁,用官话说了一句。
“是。”甄怀仁立刻转身跑了回去。心里却一咯噔,在大礼堂遇到的那个中年人刚刚和丁树中站在一起,此刻已经佩邰上了军衔,竟然是上校。不过好在是陆军的,不是宪兵。
八点半,周会准时开始,原本甄怀仁还准备来个什么介绍之类的,可是昨天丁树中检查流程时否了。甄怀仁也不强求,直接开宗明义“中央宪兵学校警务研究会第二次周会现在开始。请全体起立。奏军歌。”流程是冯力文草拟的,虽然甄怀仁不以为然,可是还是原封不动的送到了丁树中那里,然后改了介绍这一条后通过了。
大礼堂里的数百人站了起来,片刻后,来助演的学校鼓乐队开始演奏宪兵歌。据说是由谷教育长亲自写的词,词很好,可是甄怀仁真是想劝劝这位中将,以后不要写了,否则他以为他梦回大清了。
“坐下。”甄怀仁待众人唱完之后,继续对着话筒“第二项进程,研究会一周总结报告,主讲人宪兵学校教育大队大队附孟秋之同志。”说完带头鼓掌。为了显示平等,甄怀仁按照冯力文提议,要求会内活动不带军衔全部以同志相称,这一条被他很好的执行了下来。
孟秋之整整领口,走上主席台,向谷正伦等人敬礼之后,开始发言。到底是中央大学的高材生,虽然心眼小,可是着水平真是杠杠的“……这次却是同校的崔同志,我们会过面,只是很少来往罢了。他也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现在,一个充满新生命的社团诞生了,可以说是大时代中的产物,竭诚拥护我们……”他问我:“像这样的组织,你愿不愿意参加?”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甄怀仁直翻白眼,他怎么来的,崔宁一早就说了,如今却好像众人拜大哥一般捧着他入会。终于孟秋之的发言结束,甄怀仁收敛心神走到台前“下边请培训班老师袁辟璋同志上台发言。”
袁辟璋走到主席台,同样向谷正伦等人敬礼,然后面对台下官兵却同样一个标准军礼后才开始发言。这让众人对他有了好感。虽然他的发言中规中矩,说的也不是如何入会,而是对三民主义的理解,可是却获得了比刚才孟秋之更热烈的掌声。甚至谷正伦都鼓掌给与鼓励。
后台的孟秋之脸色又难看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有了孟秋之的前车之鉴,之后所有发言人全都依葫芦画瓢,谁都不得罪。孟秋之恼火的看了眼正在背词的甄怀仁,算是把安排发言顺序的甄怀仁恨上了。完全忘了是他自己一再要求第一个发言的事实。
待最后一个发言人燕平森下去后,甄怀仁走上台“下边由我会常务干事谷正伦同志发言。”说着立刻带头鼓掌。谷正伦的常务干事自然是甄怀仁这帮不要脸的抽空选举出来的,同时当选的还有副司令申听禅,并且自打嘴巴选出了会长,中央宪兵学校校长缺席当选。虽然那位都不一定听说过他们,更不一定看重这个研究会。不少人也觉的这样有些不好,可是按照冯力文说的“都磕了九十九个头了,还差这一个?”甄怀仁还是强推了。
谷正伦也不是全然没有准备,发言稿虽然言之无物,拢长乏味,却语调阴阳顿挫,如同唱歌,不卖票钱太可惜了。
终于当甄怀仁宣布周会结束时,他自己都赶到了一身轻松。该死的周会,该死的警务研究会,该死的特务训练班,该死的宪兵学校,该死的警务处“到”甄怀仁正腹诽时,听到了丁树中喊他,立刻跑了过去,一个标准军礼“报告长官,特务训练班学员甄怀仁正在整理会场,请指示。”
“这就是研究会的发起人,甄怀仁同志。”丁树中笑着向身旁的两个人,一名少将一名上校介绍“高警的优秀毕业生,会英、日、德、俄四种语言,也是我们的同志。”
“我就说嘛。”佩戴上校军衔的男人笑道“中学生有甄怀仁同志这般见识的可不多。”
甄怀仁尴尬的没吭声。
“哪年入的社?”男人没有得理不饶人。
“去年下半年。”甄怀仁自然知道人家问的是复兴社。
“小组长是谁?”男人又问。
甄怀仁答不上来,有些发窘“报告长官,入社之后,之前的同志就再没有联系我。”
“我们是同志嘛。”男人笑着说“你们读书会的规矩很好,会内都是同志,不分长官还是部属。咱们社以后也要推行,我叫邰蓑衣。”
甄怀仁没有搭话,人家长官不过是说说客气话,真早要认真就是傻子了。
“咱们去食堂边吃边谈吧。”丁树中看了眼远处。
邰蓑衣没有拒绝,笑着说“好。”他也看到了谷正伦从洗手间出来了。
甄怀仁赶紧敬礼,恭送几人。他还没有不知天高地厚的以为自己有资格上桌。就这已经让远处的不少人羡慕嫉妒恨了。
“长官们说啥了?”燕平森是个直肠子,也不知道谁选的他。
“就问了问我是谁,哪毕业的。”甄怀仁笑着说“不过是客套而已。”
大家自然都不信,甄怀仁也不管,继续招呼众人收拾“长官们可是在小食堂用餐呢,说不得会杀个回马枪……”赶紧立正,众人也同样放下手头工作敬礼。
刚刚陪同邰蓑衣的那个中年人此刻配带着少校军衔走了过来“甄怀仁同志方便谈谈吗?”
“好的。”甄怀仁不动声色的喊了一声“冯力文同志,你来负责。”
冯力文立刻说“是。”
少校有些诧异的看了眼冯力文,对方可是这群人里军衔与袁辟璋平阶的中校军衔,而且他也听了是这的老师。同时留意到,周围人也不由侧目。
“请跟我来。”甄怀仁笑着为少校带路。
“我叫齐五,复兴社机要室秘书。”少校跟着来到一旁的休息室开门见山“我对贵会的组织形式很感兴趣,可以介绍一下吗?”
甄怀仁一听,顿时放下心了,立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反正拢共也没多少东西。心里对邰蓑衣身边的人高看一眼,这都是有心人,仅凭借邰蓑衣上午的言行就能想到长官所想提前掌握情况“这些主要都是在刚刚的冯力文同志提出建议下总结出来的。”
“冯力文。”齐五又听到了这个名字,笑着说“看来甄怀仁同志对冯力文同志跟推崇。”
“冯力文同志大才。”甄怀仁没有回避。
送走齐五,甄怀仁看了眼雨花台方向,对不起了商凌弥,我敬佩你,可是我不能看着自己的老师没个好结果。今天的冯力文表现的十分出色,出色到甄怀仁心中唯一的一丝确幸都荡然无存,他真的做了叛徒。他没有证据,可是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以前的那个峥峥矮个汉子死了,如今活着的只是一具苟延残喘的行尸走肉。自己只能做到这一步,将冯力文送走,眼不见心不烦,从此不相往来。
让他失望的是,直到谷正伦、邰蓑衣、梁干乔、丁树中等人离开,也没有谁通知冯力文过去拜见。
“一定是……”甄怀仁自感失言,赶紧闭嘴,却愤愤不平的指了指写字台一角一枚钉子。
冯力文反而神态放松“你太紧张了。好好放松一下,过几天广播设备运来可是该忙起来了。”
“广播设备?”甄怀仁苦笑“我觉得有些作茧自缚。”
“万事开头难。”冯力文笑着说“我已经订了十多份报纸,以后就从这些上边选取素材。”
“我自己是做不来的。”甄怀仁赶紧赖皮的说“老师可不能见死不救。”
“我自然是要支持的。”冯力文这次没有推诿或者矜持“不过我做不来播音,你自己解决。”
“播音简单。”甄怀仁也不想把露脸的机会给别人“我来,不就是照着念字吗?能有多难?”
甄怀仁和冯力文又聊了一会才告辞,出了书房,看了眼西次间亮着的灯光,直接走了出去。冯力文既然定了性,甄怀仁的心态不知道为什么就变了,只要这女人不真的出格,他也就不吭声了。
听到外边的动静,又等了一会,陈韫阖才走出来关门。那个青皮来的越发勤了,简直明目张胆。冯力文在力争上游她也不好指责什么,总之打定主意,对甄怀仁严防死守,坚决不给任何机会。
广播设备来的比甄怀仁预料的快,全套的德国大功率电喇叭,只是在装修的工兵建议下,播音室设到了学校办公楼三楼。理由千奇百怪,说到底是为了节省电线。好在高彬等人也十分赞同,毕竟没有谁真的愿意听甄怀仁整天扯着嗓子瞎吼,虽然依旧能听得到,却不会被吓醒和骚扰到。
让甄怀仁喜出望外的是,总务处还给批了一台收音机,依旧是德国原装博朗borunve301,音质十分不错。
有了趁手的东西,甄怀仁就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开始为第一次播音做准备了。为此甄怀仁也不再顾忌什么闲言碎语,连续几天下课了就追着冯力文要素材。两个人每次都要到熄灯号响起才散场。却是让陈韫阖同志恨得牙痒痒。
“这次开始了吧?”杜国彰一边吃馒头一边问。今天是播音第一天,甄怀仁跑完圈顾不得吃饭就去办公楼了。
“七点,现在还有三分钟呢。”高彬喝口粥。
“你们说会有人听吗?”燕平森恶意满满的问。
“你不就在听。”有人揶揄。
众人说着说着突然有人说“这过了点了。都十分了。”
甄怀仁欲哭无泪,他千算万算都算到了,就是漏算了他没有钥匙。问值班员,对方也表示不知道。想要踢开门,值班员却不答应。
“你很好。”甄怀仁此刻再看不出猫腻就是个傻子了。拿出纸笔看了眼对方的胸章,那人赶紧捂住“干嘛?”
甄怀仁却不再理会,转身往外走。
值班员反而追了过来“甄召集,你看,怎么就急了,好商量啊。”
甄怀仁冷冷的看着对方“站住。”来到门口值班室拿起电话“请接警务处军法课。我是警务研究会甄怀仁。”
谁都没有想到,警务研究会的第一炮打响了,不但名振宪法学校,还响彻整个宪兵司令部。为了一个恶作剧,警务研究会竟然兴师动众的调来了军法课。而袁辟璋竟然也跟着胡闹,亲自带人过来。值班员当即就撂了,他自然不会凭空如此,幕后之人却是孟秋之。
面对人证,孟秋之抵死不认,可是没有人是傻子,就连崔宁一都气的直摇头。袁辟璋这时却建议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孟秋之固然丢人,可如今刚刚有了起色的警务研究会也要受到连累。
“太便宜他了。”燕平森愤愤不平的说“弟兄们的心血,都让这孙子毁了。还给他留什么脸?”
大部分人持有一样的看法。
“他,当然不值得同情。”冯力文平静的说“可是因为他,让咱们的心血付诸东流,不值。”
“那总得对他有个说法啊。”高彬依旧心有不甘“否则以后这种事少不了。”
“将他开除研究会。”燕平森立刻提议。
“对。”众人纷纷附和,就连崔宁一也没有出声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