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阴沉,幕色笼了上来,黑夜即近。
直到晚上饭点时间,府上的管家来敲门唤他吃饭,公仪葭月才从自己房间移步出来。
房门刚打开,他跨步出来,花月冷忽的身影晃过,站了他面前。
猝不及防的吓得他微顿,停了脚步。
要不是他脚步顿的快,两人恐会额头相撞。
“你做什么?”
公仪葭月不能理解的埋怨了句。
这小屁孩,老是这般不踏实做什么?
“七殿下?你终于舍得出来了?里面暖和吗?”
花月冷凉嗖嗖的道得阴阳怪气。
公仪葭月微懵,疑惑的想了许,瞟了两眼他刚才晃来的方向,骤然明白。
“抱歉,其实,你不用这样的,以后我在府上,你都可以自由活动,若是出去,我自然会唤你,——走吧,去吃饭。”
公仪葭月歉意的扯起嘴角微笑着道。
“管家,去给小公子备个手炉!”
一边走着,一边吩咐身后跟着的管家。
“是!”
管家恭敬的低首回应,便提前离开了。
花月冷这才脸色好了几分。
客厅。
餐点才刚吃一半,他们的饭桌前突然烟雾一散现,苏子卿站了他们面前。
在吃饭的两人惊异的僵着动作,就看着刚出现的苏子卿弯腰低头同公仪葭月拱手。
“葭月公子,出事了!”
苏子卿急促的道了句,也不等他问。
公仪葭月一慌,手抖了下,手上的筷子掉了桌上。
“你家公子在哪里?”
公仪葭月反应的就起身,几步走到了苏子卿前面。
“请跟我走!”
苏子卿动作利索,直身抓了公仪葭月的手,然后周身烟雾一散,消失在了原地。
被晾在原地的花月冷僵了半许,黑着脸色。
竟把自己扔下!
回神后,扔了手上的筷子,坐凳子上都没起身,亦是烟雾一散,就消失了。
苏子卿直接将公仪葭月带到了自己公子的房间。
陌上尘的卧室,屏风旁烟雾一现,两人已站在房中。
苏子卿放开公仪葭月的手,走开一步,恭敬的拱手。
“公子,我家公子就拜托你了!”
苏子卿说完就欲退下,僵愣的公仪葭月蓦然回神,抬手唤住他。
“我要怎么做?”
自己并不会医术啊,那个前身公仪葭月好像也不会吧?
顿下动作的苏子卿为难的犹豫了许,目光忐忑的打量了他几眼,后垂了眉目,拱手。
“公子外伤都已经包扎了,葭月公子不需要懂医术,只是……我家公子仙魔两灵共体,这次受伤颇重,魔气制压不住,公子他……失了意识,被魔气控制,若是不以纯净灵力压制,怕是会走火入魔。”
“所以,我应该怎么做?”
公仪葭月听他解释频繁,他着急的道了句。
苏子卿一顿,诧异的看了他眼,垂了眸。
“公子只需……合修,将自身灵力借渡我家公子便可。”
公仪葭月:“什么?”
他惊讶出口,苏子卿则平静无澜,继续解释。
“对,公子只需……”
“我听到了,没有别的办法吗?”
公仪葭月面色微红,佯装镇定道。
苏子卿即摇头,拱手的动作深了几分。
“公子!我家公子待你情义你自是清楚,望公子看在平日我家公子予你情义的份上,还望……勿见死不救!”
何况,这次受这么重的伤,都是为了他。
苏子卿生怕他拒绝,深深的施了一礼,几乎恳求。
公仪葭月无奈,看着苏子卿沉重的脸色,心亦跟着沉了几分,犹豫了许,后轻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请帮忙在门口守着,不要让人来打扰。”
他怕花月冷突然闯进来,到时就尴尬了。
苏子卿了然点头。
“子卿明白!”
后同公仪葭月重施了一礼,才转身离开,闭门,守了门口。
看着苏子卿离开,公仪葭月犹豫了许,叹了口气才转过屏风去了床边。
来到床前,看着床边周围都缭绕着的黑色魔气,公仪葭月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躺在床上的陌上尘一身白色褒衣,被黑色魔气氤氲得不见其本色,他闭着双眼,脸色苍白,眉头紧皱,额角脸颊全都冒着冷汗,青灰的被褥上,床榻周围,魔气肆意缭绕,都围绕着他周旋飘曳,像是恶魔的爪子,紧围着他纠缠。
如此,怕是他在与自身魔气做抗争。
如此重的魔气,如果不借助外力,怕真的会……
他的预感果然没错,陌上尘这次,真遭了对手。
只是,这,又是何苦呢?
为了自己,值得么?
公仪葭月沉叹了口气,走到了床边,默默无神色的盯了他许。
既是自己欠他,多少还点吧!
公仪葭月闭了闭眼眸,拨下了肩头的衣裳,外衣就这样顺着他的手臂滑了下去,掉了地上。
褪去外衣,他掀开了陌上尘的被子,躺了进去。
躺着的人感觉到他的动作,紧蹙了下眉,握拳的手惊颤了下,青筋根根暴起,额角的一滴汗,顺着他脸颊就滑落了下来。
公仪葭月支撑了他身边,迟疑的手僵在半空,微颤着去解了他的衣带,一点一点的解开,然后褪下。
在衣裳褪尽,看到他上身全都被包扎伤口的布条包的结实,且都渗着斑斑血迹,他的手一顿,僵住了。
心跳得紧凑疯狂,心口亦微疼,堵得慌。
真傻!
自己是男子,不过一清白,需用得着他拿命去拼吗!
公仪葭月红了眼眶,有些哭笑不得,亦是无奈,感觉负重累累。
曾经,职场失败的时候,总幻想着,要是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神明就好,有自己的神明拥护自己,给自己想要的,帮自己度过各种难关,那该多好。
而现在,当真有自己的神明时,他才发现,有自己的神明拥护虽好,但,也会心有所累。
因为,人心是肉长得啊,不可能,他为你付出所有,而你,只一味的理所应当的得到。
那样,良心能过的去吗?
显然,很难过,就像他现在这样!
失神间,陌上尘痛苦的呻吟了声,公仪葭月才骤然惊醒。
他回神,继续褪掉他的褒衣,解了他的腰带。
被子掩盖了彼此身上,公仪葭月俯身他面前,垂眸犹豫的盯着他,盯着他额角的汗珠,甚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汗渍湿润微泛苍白紧抿的唇。
沉叹了口气,低眸剥了自己的全部衣裳,府身去,唇轻落了他的唇上。
薄凉的感觉触碰,使得意识不清晰的人突然惊醒,一僵,骨节修长宽大的手,掌稳了某人的后脑勺,下意识的就贪婪肆掠起来。
纠缠间,一翻身,原本处于下位的人,蓦然就欺身而上。
本就慌张不知所措的公仪葭月一惊,还未反应。
炙热的感觉间入,他闷吭了声,身下的被褥被他反射的动作抓成了团,似要被揪碎了来。
房中烛影摇曳,此起彼伏的影子在屏风上跳跃,不得已而又无奈为之,只能任其房中的风摆布。
房门口,花月冷随之而来,看到守在门口不着急的苏子卿,他纳闷的盯了两眼,在他面前走动着的打量了几许,往他身后的房门瞟了眼。
“你站这做什么?不是你家公子出事了吗?”
这般无动于衷?
苏子卿平静的看了他许。
“葭月公子已经在帮忙施救了,不宜打扰。”
花月冷闻言,蹙眉想了想,指着房门。
“他会医术?”
惊奇的问,他怎么不知道,那个单纯的憨货会医术。
苏子卿丝毫没犹豫,点头。
“嗯,此医术非彼医术。”
花月冷被他说的一脸懵,鄙夷的瞟了他眼。
“走开,我要进去!”低沉的道了句。
他不懂他说的什么‘此医术非彼医术’,他只看了才明白。
苏子卿眸光微沉,往他面前站了一步。
“公子未传话,谁也不能进!”
花月冷脸色微黑,皱了皱眉头,显得不悦。
“是你家公子的命令,还是我、师父的命令?”
“都有!”
苏子卿回答的跟个机器人似的,很是果决。
花月冷一愣,微僵了许,叹了口气,然后在阶梯口坐了下来。
“不让就不让,拽什么拽!”
苏子卿纳闷的蹙了蹙眉头,不能理解的看着他孩子气的模样,终选择沉默,利落的守站在门口。
像他们这人,耳力劲自是不是一般的好。
里面的声音时不时的传入耳中,花月冷越听越疑惑,苏子卿则跟个没听见似的木头人一般。
花月冷不能理解的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他。
“他们到底在干嘛?”
怎还会有喘息声呢?治个伤,这么费力吗?
苏子卿僵硬的缓扭头过去看向他,盯了他许。
“借灵。”
花月冷:“?”
“什么借灵?就是借别人灵力吗?”
字面意思差不多吧。
于是,苏子卿点头。
“嗯。”
虽然得到回答,花月冷还是有疑惑,不就借个灵力吗?这么复杂卖力?
他沉叹了口气,挠了把自己的头,然后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身影一晃,上了旁边的树上,在上面悠闲躺了下来,闭了眼睛。
他懒得管了!
风雨歇又聚,几经纠缠,终得清明。
晌午。
“苏子卿!”
苏子卿呆木的站在门口失神,花月冷躺树上才睡了会儿,蓦然被屋里的一暴喝给吓醒吓回神。
树上的花月冷迷惘的扭头与他对视了眼。
“怎么了?”
这人,给他主子做了什么,他家主子如此暴怒。
可是第一次见。
苏子卿有些疑惑,亦微怔。
他家主子,应该不会这么大反应才对啊。
他一直都知道自家公子的心意,才斗胆这样安排的,这样,他应该会愿意且高兴才是……
他回神,慌推门走了进去,花月冷亦跟着晃了进去。
看到地上堆落的衣服,自己师父一丝不挂的上身,裹着被子缩在床上,花月冷黑了脸色,满脸疑惑震惊。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此时,陌上尘就站在床边上,身上穿着雪白的长袍,赤足踩在地上,他冷蹙着眉头,瞪盯着床上无辜模样的公仪葭月,瞟了两眼低头于他面前的苏子卿。
须臾。
“放肆!”
陌上尘终压不住怒火,一甩衣袖,怒喝了句,劲风袭卷而过,旁边的屏风桌凳被扫碎了一地,跟着那一方的墙壁,轰然爆破,被他直接给击穿了。
“他是谁?怎么什么人都往本尊床上送?”
陌上尘怒喝完,阴鸷的眸子猩红,瞪着垂低着头的苏子卿。
床上的公仪葭月一惊,茫然无辜的望着如此的陌上尘,一脸无措。
花月冷许是向着他的,看到他被吓到,蹙了眉头瞪了陌上尘一眼,去捡了他的外衣,走过去披裹在了公仪葭月的身上。
“这就是你说的借灵?”
冷然质问了句苏子卿,苏子卿茫然,无辜的望了眼生气的花月冷,后抱歉的目光投了公仪葭月身上,低了头。
“葭月公子抱歉,我不知道公子会因此失忆,连累你了!”
说完,又深深的朝他鞠了一躬,表示歉意。
“哼,下次再这么不知廉耻爬床,本尊杀了你!”
陌上尘低眸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血迹,冷漠嫌恶的瞪着公仪葭月,冰冷的道了句,后目光悠然瞟向苏子卿。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给本尊床上送男人?——很好!”
阴冷冷的沉声道了句,一甩衣袖,走了出去,转到了房外的水榭回廊去了。
苏子卿身子一颤,差点跌倒,但还是下意识的稳住,然后向床边走去,一一捡起公仪葭月的衣裳,欲去帮他穿戴。
“走开!”
花月冷一把夺过他手上的衣服,暴怒的吼了他句,然后自己替还未回神的公仪葭月穿戴。
公仪葭月如此才回神,自己接过了花月冷手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套在自己身上。
“月冷,不要怪子卿,他也是无意的,你们先出去等我,我就出来。”
这话,公仪葭月说的无力,有些失魂落魄。
两人一僵,后都出去了,然后掩了房门,在门口等着。
公仪葭月艰难的下了床,将衣服穿好,磨蹭了半许,才穿戴整齐,便朝门口走去。
他身体发软,每走一步,腿都是微微颤抖的,全身的疼痛,以及腹部的伤口,疼得他全身都麻木了。
这时,血结痂的伤口又流了血来,渗透了他的衣衫,晕红了他腹部的华缎一片。
一个虚步没踏稳,公仪葭月脚一崴,摔倒在了地上,迷糊的视线望了两眼门口,然后就晕了过去。
门口的两人听到动静,慌推门闯了进来,看到倒躺地上的公仪葭月,花月冷莫名心疼,他瞪了眼苏子卿,即将人横抱了起来,冷瞪着边上想扶公仪葭月却被他一把推开的苏子卿。
“你们给我记着,这账,迟早找你们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