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葭月心里像是被人撕扯了下,撕了疼痛的口子来,莫名心疼。
半晌。
“……所以,我,便是那式神?”
公仪葭月低沉的问了句,声音莫名喑哑,悲伤如哽在喉咙。
所以,这才是他为什么会来这个世纪的理由?
所以,并不是他欠他再造之恩,而是自己欠他再造之恩?
他本是没有灵魂的东西,因为有他,才有现在的自己?
他,其实是自己独有的神明?
他终是明白了,为何时不时的陌上尘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很是奇怪。
温柔间里有些忧伤,或炙热,甚至还有心疼,特别是他受伤的时候,那心疼的眼神极为明显。
他当时不懂,直到现在……
陌上尘没有回应,身体也没有挨着公仪葭月,他们间,隔了距离。
片刻。
只见陌上尘头抬起来了许,然后房间忽的就暗了。
他熄灭了屋里的蜡烛。
公仪葭月身子一僵,心里有些堵。
气氛沉寂压抑。
公仪葭月终沉叹了口气,伸手去扳了陌上尘的肩。
“能回答我吗?”
俨然低问了句。
陌上尘微僵,犹豫了许,缓转过了身来,平躺着,扭头偏视着他。
在夜色里,他的眼眸里闪着晶莹的亮光。
公仪葭月一惊,犹豫的收回了手。
这人……哭了?
他心一颤,微痛。
半晌。
“对不起!”
低低的愧疚的道了句。
他,真没资格质问他吧。
“你没有对不起谁,是我自私罢了。”
陌上尘开口只低沉轻哑,听不到他有哭过的气息。
自私的将他强硬的掳了这世纪来,为得到他,私自的将他当了棋子。
一切,都是他太过自私了!
公仪葭月一僵,微愣。
是他的错觉吗?可他明明看到了他的泪光。
他不确信的在黑暗中又细打量了他两眼,虽还是有澈亮,但确实发现他眼里的亮光没那么明显了。
应该是没错!
如若有光,此时,他眼睛定应该是红的!
他犹豫了许,为知道自己是否看错,抬手去落了他面上,拇指抚了他眼睛。
湿的!
他迟疑的收回了手,终沉叹了口气。
“可我终是男子,不能与你终老,很抱歉,我没法弥补你的遗憾!”
他是神明,他是最低矮的凡人,他没法将真正的神明玷污。
他活不过他,他无法陪他永生,这样的感情,终究会是遗憾。
拖了他几万年,他不想他今后依旧过这样等着他的日子。
这样,对他太不公平,太残忍了!
所以,他拒绝的果断。
公仪葭月肯定的说完,翻过了身去,自己独自窝了最里边。
黑夜里,陌上尘之初因为他蓦然的动作一僵,后依然安静,安静到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他就那样在黑暗里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果决拒绝的背影,忘记了动。
良久,陌上尘忧伤的沉叹了口气,平静的坐了起来,呆坐着默了秒,后周身烟雾一散,走了。
他本就没打算让他现在答应自己,只是……想跟他坦白了而已。
因为,他怕自己出意外,而他,却不知道自己心意!
毕竟,自己可是等了他两万年!
陌上尘走后,公仪葭月莫名的落了泪来。
晶莹的泪珠从他眼眶溢出,从眼角滑落下来,浸湿了枕头。
孤寂感,被迫流离的不舍,莫名的罪恶负重感,神明所有的忧伤都似灌了他心底,忍不住就心态崩溃了。
这样的他,如何承受得了这神明的爱?
魔尊立族一万七千年,他被封印弱水河三千年,加起来刚好两万年!
——将所有的可疑及他的习惯堆合,其,他现在应该就是曾经的风神,前任的魔尊吧?!
……神明为他算计,为他堕落,为他成魔,为他不惜一切,为他历经了世事的所有沧桑薄凉……
这样的负重,他拿什么去应对?
还有,虽然在新世纪为了几两碎银过的窘迫,但,也不比现在这负重累累的感觉要好啊,不是吗?
他从神明堕落成魔族魔尊,现在差不多是,亦正亦邪了吧?
怪不得,怪不得他感觉他身上有两股力量,许是一个是魔气,一个,是神明的灵力。
仙魔不两立,这样两种对立的力量在同一具身上,应该很辛苦吧?
——
公仪葭月迷迷糊糊,有些昏昏沉沉,甚至于,他觉得自己只是在做梦而已,而梦醒了,就能回归正常了。
他努力安慰自己,哄着自己睡觉,可是,怎么也睡不着,直到天欲亮了时,身体的自我困意才让他睡过去。
直到晌午,在院子里转悠极是无聊的花月冷见他还不醒,才去扰了他。
这人,什么习性,身为一代师尊,不做仪表表率,还能这么偷懒的?
他走到公仪葭月的门口,踌躇了许,抬起脚,一脚就踹了过去。
然后,公仪葭月的房门一片飞了房内,另一片,支棱着摇曳了两下,哐的一声,掉了。
院子里打扫的下人见了,纷纷都闻声望了来,黑了脸色,一脸讳漠胆忌。
屏风后的床上,公仪葭月睡梦中一惊,身体反应的抖了下。
被他这么一扰,他彻底清醒了。
他无奈的深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月冷,不要以为我不罚你,你就这么糟蹋,修门不要钱啊?”
道的慵懒,声音还带着刚醒的喑哑,埋怨着就爬坐了起来,丝滑的青丝落了满身。
“哼,这个能值几个钱!”
花月冷走了进来,一脚踢开脚边碍事的门板碎,转过屏风到了公仪葭月床前,看他一副没睡醒披头散发的模样,鄙夷的瞟了眼。
“你属猪的啊,这么能睡!”
说着,在桌边无趣的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喝的无聊。
公仪葭月白了他眼。
“没大没小!”
低道了句,便下了床来整理。
要晓得,自己可是差不多一整晚没睡呢,这才睡几个小时,就嚷!
院子里的下人见着殿下起床了,便慌去端了洗漱的东西跟早点来。
这行动,比往常要速度小心了许多,生怕他家殿下把这小孩踹门的气算了他们身上。
“对了,你让管家去准备点礼,跟我去趟四皇子府。”
公仪葭月梳洗整理好后,坐在桌边吃着早点,同自己对座的花月冷道。
花月冷两手指在桌上正溜达着自己喝过的茶杯,手指一顿,停了动作。
“去他那做什么?嫌他没捅死你?”
“去,小孩子,有这么诅咒人的吗?”
大清早的,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公仪葭月晦气的挥了下手,一边接了筷子上的吃食。
“左右都是我亏欠他,现在他这般模样,我自是要看看的,甭说还是有点血亲关系。”
花月冷觉得嫌事,亦不能理解他的想法,乜了他眼,极其不愿起了身。
“嗯,你说的都对!”
杀人家母后时怎么就不想还有这分血亲呢,现在这般,不讨人嫌,自找没趣?
花月冷不能理解他的做法,但还是去做了。
公仪葭月同花月冷提着礼物去云亲王府,意外的吃了个闭门羹。
公仪熙完全不愿意见他,连府门都没让入。
云亲王府门口大街上,花月冷盯着脸色尴尬的公仪葭月,很是幸灾乐祸。
“都跟你说了,不要自找没趣,这下死心了?”
“换个角度,别人杀了你母后,你还愿意客客气气的见吗?——不过脑子!”
花月冷贬责完,手上的礼包甩了肩上,转身就走,丝毫不顾公仪葭月脸面。
他这话倒是说的丝毫没错!
奈何,自己确实亏欠他啊!
公仪葭月无奈的叹了口气,望了眼云亲王的牌匾,后转身去跟了花月冷的脚步。
一路步行回府,公仪葭月走走停停,闲得没事,就多打量了几眼边上的古风建筑。
等回到自己府邸门口,都未时了。
花月冷被陌上尘威胁过,让他寸步不离的跟着公仪葭月,如此,无奈也得同他这样糟蹋时间岁月了。
早知道如此,就不跟他们交易了。
也不知道自己当初抽的哪门子风。
刚到府门口。
“你这人,怎么这么怪癖?有辇也不坐,提早赶回去,偏要走路!”
花月冷抱怨了句,自己一脚就跨上阶梯几步朝府里走去。
“欸,月冷!”
花月冷刚一脚跨进门槛,公仪葭月似想起什么似的,唤住了他。
花月冷动作一僵,脸色变了两变,缓扭过头来。
“做什么?”没好气的道。
公仪葭月则几步走上前。
“子卿昨日分有跟你说什么吗?”
莫名的问题,花月冷将他的话过了一遍,想了想才道。
“没有!”
花月冷丢下这话,就走了进去,后脚刚收进去,又顿了,回过头来。
“哦,他说,今天有事,不能带我去吃好吃的。”
说完,也没顾公仪葭月什么表情,自己就走了。
他一句简单的话,公仪葭月却沉思顿在了门口。
片刻。
公仪葭月转身就往无尘阁方向走去。
走到院中的花月冷无意回头,发现这人竟然没跟上来,顿了脚步回头只看到那人离开飘起的一衣角,一懵,黑了脸色。
看了眼自己手里的东西,随手扔了就跑了出去。
“你去哪?”
追上公仪葭月的脚步,不悦的问了句。
好不容易到府上能休息了,他又往哪里跑嘞?
“我去看下苍逸。”
公仪葭月回答平静。
但心里,却极是担心。
——苏子卿说有事,他应该是跟着陌上尘去找命月了吧,为了他。
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公仪葭月一边走着,一边心里念叨。
花月冷极是不满,但也得跟着,尽管公仪葭月说了让他回去,不用跟着。
但,他不放心,不满是不满,做还是要做的!
到无尘阁时,只在门口见着了冬雪跟秋月,听说他主子出去了,连府都没让入,又被吃了个闭门羹。
公仪葭月一脸黑线。
今天算是被花月冷那乌鸦嘴给念得背气了吗?走哪儿哪儿都吃闭门羹,碰壁。
没精神的走在回去的路上,花月冷看着他被打击的模样,笑得幸极为开心。
“子卿昨天找了命月,也不知道那人怎么得罪他家主子了,那气势,这架,怕是要打的,哪能等着你去闲逛?”
闻言,公仪葭月蓦然顿住脚步,拉着他手臂。
“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俨然道。
花月冷被他蓦然的动作弄的一僵,微敛眸打量了他一眼,后避开他的手转身继续往回走。
“我怎么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他们的关系!”
他都不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又怎么可能让他知道?
那不废话吗?
这,应该是出了什么事吧?但,不关他事,他只管他的安全就好!
都兴致缺缺的回了府上。
一回去,公仪葭月把自己关了房间,花月冷被他关了门口。
不过,他们这修门的速度倒是挺快的!
冷脸面对公仪葭月紧闭的门,他真想再一脚给踹了。
但看他失神落魄有心事的模样,他还是忍了,于是在他院子里的大树上躺坐了下来,让管家给他备了糕点,一边啃着,一边目光落在公仪葭月房间的门口,无聊的不能再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