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健时语重心长地叹了一声,眉眼间都是心疼,“那丫头,从小到大没受到什么委屈,被秦书玉那种渣子欺骗,难怪会伤到脑子。”
阿成只是跟着点头。
他一向话少,这会儿更不知要如何回应老爷了。
“阿成啊,女人是水做的,你家小姐虽然厉害,却也需要个贴身疼着的男子,”说到这儿苏健时又怅然几分,“哎,我这个当老子的不张罗,指望谁去疼她呢?”
“老爷您的意思?”
“在京这段时间,我想为她寻个可靠的男子。”
“是……”
乘马车去医馆路上,苏桐打了个哈欠。
“小姐,您着凉了么?”车内秋茗关心道,怕叫楚文听着似的,眼珠子一转便凑了过来,“今日老爷回来,你的表现……确实有些奇怪。”
“真没事。”苏桐扶额。
能不奇怪么,险些让爹爹发现陆怀瑾在房中。
还好秋茗这丫头发现虫子,无意间解了围,否则……
想到那事儿她仍心有余悸,无心应话。
国公府。
承纭轩内,陆怀瑾逗着笼中一双叽叽喳喳的金丝雀。
今日心情不错,料想好消息也快来了。
这两只鸟儿,他放生过一次。
但很快,就又将它们抓了回来。
“世子大人,属下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讲。”
陆怀瑾懒洋洋地睨了陆七一眼,“不知该不该讲,就不要讲。”
陆七向来爱进忠言,想了想还是冒死提醒一声:“苏大夫那边,您还是悠着些较好,如今苏家老爷来京,他……”
陆怀瑾仍逗着鸟儿,“你这张小嘴啊,嘚啵嘚啵的挺能说。”
“大人……”
“还是小六靠谱些。”说起小六,陆怀瑾眼神沉了沉。
小六伤在赵槐手中,至今还在养着伤。
而关于周管家买通赵枫,在岚山伏击陆珩一事,仍无任何突破。
赵枫承认,周管家给了他陆珩行踪,他雨夜设伏确实在针对陆珩,但因顾虑陆珩身份,终未下手。
那件事,就仿佛震动的琴弦被一双大手死死按下,瞬间断了一切余音。
陆怀瑾不由地神思游走,不时,陆珩清朗的声音传来。
“大哥!有好消息!”
陆七忙退了开,自觉地退至门前守着。
“大哥你听说了么,皇上要给你官复原职,都拟旨了!”
陆珩手臂好了利索,虽已二十有三,走起路来仍像个风一样的少年。
他双目明朗如星,俊美脸上时常挂着一弯清澈笑容,更衬得他眉目如画,一身清贵掩不住年轻意气,
陆怀瑾并不意外,倒是因陆珩过分高兴而嫌弃地皱起了眉。
“你个男人,不要一惊一诈的。”
“我替你高兴啊,”陆珩大咧咧地跨坐在竹椅上,抬头看着自家大哥:“如不出意料,今日太子必来府上传旨。”
陆怀瑾这才从金丝雀那儿收回目光,转身看向陆珩。
不知为何,竟头一次为他感到心酸。
在此之前,他这大哥都是无比羡慕陆珩的。
因陆珩不必背负国公府前程,不必受父亲严苛课业,残酷训练,卫朝上下他想去哪便去哪,肆意挥霍着大哥求之不得的东西。
可此时他却发现,陆珩似乎并不快乐。
他也想为国公府尽一份心力,但他……一直没有机会。
似乎无论他们用什么方式生活,都不会真正快乐。
“我晓得了,”陆怀瑾目光不期然落在他左臂上,“可好全了?”
“全了啊,苏大夫的药真绝了,连个疤都不曾留!”
“那便好。”陆怀瑾想到什么,忽看向陆珩眸子。
只见他双眼放光,若有所思,显然在遥想那女人。
他倒是敢!
“阿珩。”
“啊?”
陆怀瑾淡淡垂眸,面色微冷,“二老该为你说一门亲事了。”
“……”
“你还不乐意了?”
这小子,一日没个姑娘管着,便一日不会断了那危险的念头!
陆珩哭笑不得,白俊的面皮尴尬地颤了颤,“大哥不必多心,我对她……”
对她……
他本想说对她无一丝男女之意,却在出口瞬间,那句话似被什么力量扯回,并死死咽了下去。
目光下意识便落在左腕,那颗淡黑的墨点上。
那是苏桐在他身上留下的。
“我对她并无想法,大哥你别总是这样。”陆珩如坐针毡,忙起身道:“我去找母亲商量商量,必得做好迎接太子的准备了。”
他闷着头不再说话,亦未看大哥一眼,大步离开了承纭轩。
望着陆珩离去,陆怀瑾心头忽跳了跳,想唤下他,却终未开口。
因陆怀瑾一句话,陆珩去后园找母亲一路都心不在焉。
慌了,怕了。
苏桐已明确告知她同大哥之间的关系,那是明明白白的未来大嫂,可他……
却忘不了江府中,那单薄笔直的背影。
忘不了十五岁那年,他命悬一线时那小姑娘稚嫩却坚定的双眸。
“莫怕,我同师父能救你!”
“我们便是吃这一碗饭的……”
“小哥哥坚强些,我扎针一点都不疼!”
兴许那次经历令他绝望过,之后对大夫便有一种别样情愫……
但他这点小小情义,深埋于心便好。
陆珩见着华夫人时,华夫人正同半夏玉竹走出后园。
“母亲……”
陆珩还未来及相告,便听母亲慈蔼道:“阿珩,听闻你走江湖那会儿,学了些择选胭脂香料的窍门,不然你去西街的如意阁,为我挑选一些,听说如意阁有新货进了铺子。”
“母亲您……”他本想说太子欲送圣旨进府一事。
可母亲……
她几乎不曾让他办过事,他也无比希望能为母亲效劳,相比于说这些她早晚要得知的消息,替母亲分忧自然更为重要。
思及此,他果断作揖应下:“儿子马上去给您买!”
“阿珩不必着急,仔细着挑。”
“好的母亲!”
陆珩走得急,步子生了风。
却在他转身时,华夫人温和淡然的眼眸中落满了失意。
转头同半夏道:“为我上妆,稍后要迎太子进府。”
“是夫人。”
然陆珩离开不过一盏茶工夫,曹晋乾便携圣旨进了国公府。
华夫人重新上了妆,款款相待。
向来平和的脸上,少见的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