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快跑,爹回府了!”
……
短短两日,陆怀瑾辞官一事在京中传得满城风雨。
有说陆怀瑾年纪轻轻身居高位,碍了太多人的眼,于是被人作局,将他生生拉下了马。
又有说陆怀瑾心高气傲枉顾法纪,冲冠一怒为红颜,以致龙颜大怒,不得已才辞官自保。
苏桐知他已回府,也不知国公大人如何罚他了,应是国公给府上众人下了禁令,她几方打听都未收到消息,只听陆珩万般为难地说了声你莫再问了,近来务必同他保持些距离。
苏桐明白。
京中已有她同陆怀瑾的风言风语,且事出不久,为防势态蔓延恶化,这段时间内彼此最好有多远离多远。
这日她回了一趟苏家。
虽已是自由之身,事件未降温前她仍是表面上的秦家三少奶奶,但不妨碍她分批撤走这里的自家下人。
将这宅子再给秦家人折腾一阵子,也该收回了。
苏桐方走进苏家,便听两名秦家小厮窃窃私语。
“秦家怕是起不来了,哪还像个大户人家样子?”
“可不是,见天的吵吵闹闹,我都看着烦。”
“三少奶奶不在,这个家迟早得散……”
三名少爷一个废了一个在牢里,另一个又愚笨无能,若秦家人不曾出卖牛容容,那泼辣大嫂或也能为秦家谋点出路,如今仅靠薄田同几间商铺租金,还有苏桐的补给维持生计了,可不得散?
秦仲好不容易搭上德妃娘娘,偏偏第一件事都没办好,也不知可有未来。
苏桐假装没看到他二人,悄悄从旁边走了过去。
那帮人啊,拿她当个傻子对待,搜刮算计出卖,如今短短数月便落得这副光景,真是活该。
苏桐心中颇为满意。
她正往梧桐院那儿走,忽听有人颤巍巍唤道:“桐桐,桐桐你终于回来了。”
那声音虚弱苍老。
未见人时苏桐还真没听出来,竟是她的前任婆婆。
两日未见她又老下不少,惨白气色同死人无异,连走路也不似之前带风了,孙嬷嬷搀扶着才勉强走得稳当。
老夫人一双掉进坑里的眼睛,正巴巴地看着她。
“我就说你放不下我们,”老夫人尽量快地迈着步子,伸手便要去牵她。
她不着痕迹地背开手,嘴角带着一丝嘲弄的笑。
“萍水相逢的,老夫人不必客气。”
“桐桐你说什么气话,”老夫人尴尬地咧嘴道:“以前有不好的地方也都过去了,念在你同书玉相爱一场,总胜过外人,桐桐,你帮我去劝劝容容,她听你的。”
“哦?”苏桐感兴趣地扬了扬眉。
“容容她太不讲理了,她……”
老夫人话一出口,身后便传来牛容容的咆哮声,“三弟妹你别听她的!”
声音铃铛一般刺耳,让苏桐不禁皱眉。
牛容容直奔老夫人面前,她身子高老夫人半头,又是年轻气盛,那股子气势直接压下,还未开骂老夫人便有些招架不住。
“婆婆,我家秦宁等着银子治病呢,你倒好,拼拼凑凑棺材本要为你小儿子赎杖!可有这道理?”
想必,这就是老夫人气色败坏的原因所在。
苏桐自知此时发笑比较缺德,便生生忍下了。
老夫人被下了脸子,又不敢得罪太狠,没底气地说道:“秦宁治病有桐桐在呢,书玉明天就要受刑了,自然书玉更急!”
苏桐不好意思打断:“抱歉啊,我看病也要收诊金的。”
“你……”
“呵,这叫什么事,”牛容容斜了苏桐一眼,朝老夫人道:“你不是说欠着三弟妹的银子,赎杖的银子还有五千两赔偿都由代出么,你倒是出啊。”
老夫人不好明说苏桐已离开秦家,不想牛容容找苏桐要银子,便找了这由头。
眼见两人又要没完没了争吵,苏桐悠悠一叹:“大哥的诊金可以不急着付,书玉确实要赎。”
“对,对!”
老夫人这才松了口气,再一看苏桐,便觉得她哪儿哪儿都眉清目秀。
想到这般眉清目秀的媳妇已不属于秦家,她心中不是滋味。
若不是她领着秦家人针对三儿媳,见她好说话,便明里暗里的盘剥她,或许她也不会同陆怀瑾……
或许她还能安安分分等着书玉苏醒!
时也,命也!
有苏桐这句话,牛容容倒也不怕老夫人赖银子。
老夫人若赖,她再找苏桐要便是,有一纸宣判在手,苏桐还能跑了?
苏桐想了想又同老夫人说道:“你凑齐了赎杖银子尽快交过去,安了这个心也是。”
“我这把老骨头也这么想的。”
“明日……”
苏桐神思一动,故意敛起眉目,露着眼底万千思虑。
老夫人自认火眼金睛,自是瞧得出来。
苏桐对小儿子余情未了!
似抓着了救命稻草一般,老夫人无力的眸子立刻亮了些,“明日书玉出来,你可否代表我们去接他一程啊!”
苏桐嘴角一弯,温柔杏目中透着坏坏的小心思。
“自然可以,”苏桐笑道:“我新置办的马车,极是舒适。”
老夫人心想大抵有戏,陆怀瑾毕竟身份显赫,纵然对她动情,也不过图一时新鲜!
这满身银子香的三儿媳儿,总要回到书玉身边的!
老夫人压抑心中激动,面上声色不露。
苏桐问了些情况,又从姜锦那儿看了账,将近中午便趁着马车离开。
今日只同楚文一道出的门,不似有秋茗在那般热闹,回别苑路上极是清净。
夏日闷得紧,她便打开纱帘透气。
掀开帘子,她蓦地愣住。
“陆……”
“嘘——”
此刻随在她马车旁的,正是陆怀瑾!
他罕见地未骑汗血宝马,穿着普通公子的血青色暗纹长衫,面上少了几分霸气阴戾,多了一丝难得的平和。
才两三日未见,苏桐却觉有两年那般漫长!
见他明显清瘦的面庞,她喉间发哽。
千言万语想同他说,却又怕不合时宜。
陆怀瑾却仿佛没见着她的难过,视线在马车上打了打量,“嘶”一声,眼中难得的平和瞬间消散。
“这车,耐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