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桐蓦然一望,见曹晋乾单身负后,率温太医,陈峰及几名布衣打扮侍卫,踏入苏家。
太子因病素来面白,身子乏力,给人弱不禁风感,今晚瞧着还算硬朗。
“民……”
苏桐正要行礼拜见,想及他微服出宫,便又停顿了下,换了话道:“民以食为天,不知公子可否用饭?”
曹晋乾瞧这人有趣,爽朗地笑了一声,“自是用了!”
他丹凤眸轻抬,朝院中众人看了过去,颇觉新鲜,于是走向方才验血那处。
众人不知太子驾临,纷纷疑望,交头接耳两声。
唯有姜锦,见太子时眼底闪过一抹诧异,当即收敛身形,恭顺垂手。
似发觉场合不适,她又立刻放松下来,神色与旁人一般无二。
然她那小动作,早被苏桐看在眼中。
显然,姜锦认出了太子,据苏桐所知,秦仲虽为丞相,太子却从未入过相府,更不曾与秦家诸媳见过,而姜锦那神情中的垂眸敛目,分明是对恭敬之人的下意识反应。
姜锦,极可能是太子的一名下属!
且姜锦支支吾吾逃避验血……看来,她便是那黑衣人,那内奸了!
苏桐微低头面,眼中思绪尽藏。
曹晋乾瞧了瞧案台上这盆中水,淡淡血腥味扰得他皱起眉头。
“苏大夫,你这是?”
苏桐让他看了笑话,腼腆回道:“我在抓贼。”
“哦?”曹晋乾眸子微亮,极感兴趣,“不妨与我说说,你苏家怎么着了,要大晚上还劳烦苏大夫抓贼。”
苏桐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但将玉銙这敏感字眼用玉片代替,娓娓道来缘由。
曹晋乾狭长眸子挑了挑,再看苏桐时,眼神欣赏中带着丝丝危险。
“不知苏大夫丢了何玉?”
调子凉下几分,天生上位者气势纵然不动声色,亦叫她后背一寒。
她不曾犹豫,将手中玉片交向太子。
不料她将将动弹,姜锦紧张喊道:“那东西上有毒!”
“大胆!”这时陈峰立将曹晋乾护在身后,一双狼似的怒目瞪着苏桐。
曹晋乾却一脸笑呵的用折扇将陈峰拨开,一把将玉片拿了过来,左右瞧瞧。
此时姜锦才看清那玉片,根本不是玉銙!
至此她方才明白,苏桐所谓验血试贼,不过是一场虚假的刺探!
姜锦拳握如钳,忍怒不敢发。
苏桐向太子徐徐道:“这东西是幼年时父亲所赠,前几日失而复得,却寻不着那小贼,叫我好生难安,于是编造玉上有毒的消息,想让那小贼因惧死而主动认罪。”
太子捏着玉片仔细瞧了瞧,兴味、自得全在眉眼之间。
“那本公子来得,岂非不是时候?”
“无防的,”苏桐回道:“找不找小贼,都无碍了,因我觉得……即便找出小贼,也不知要如何处置,毕竟跟我多年。”
曹晋乾听得出,苏桐在试他何意。
既然她未挑明,他便也揣着明白装糊涂,“苏大夫既觉不舍,以我看,那便取个折衷法子,她改过自新,你留她颜面,各退一线。”
苏桐不着痕迹朝姜锦那方侧了侧目,轻声应下:“也可。”
这会儿,除姜锦面色难看之外,楚文也并不好受。
他叫小姐给骗了!
小姐分明相告,陆怀瑾已将玉銙交由她处理,是以他才如此配合,然眼下岂不说小姐既无玉銙,甚至连“玉銙”这东西的存在,也是从他这儿套来的?
楚文又怒,又不由发笑。
他蠢,叫小姐摆了一道,但小姐聪敏,他自欣慰。
也是怪,小姐自打新婚夜之后仿佛换了个人,平日里落落大方的温和闺秀,竟强势不少,且生了许多心机。
牛容容回了天一阁,越想越觉得憋屈,照着秦宁的肥身子一顿小拳伺候。
秦宁自知这公道不好讨,窝着身子由她闹腾,揍得急了才跺着脚:“我的祖宗啊,除非咱捉了她的错处,否则这事儿你只能认了!”
眼瞧着,连个公道也无法讨来,牛容容气得直哭。
秦宁接着劝,“再说,她不是给了你十两致歉银子,蚊子腿儿再小,那也是肉啊!”
“你……”牛容容恼得两眼发黑,一屁股跌在地上,哇一声痛哭:“你个窝囊废,嫁给你算我瞎了眼!”
“我好好的掌家大嫂,叫那小贱蹄子,害得落到如今这田地,你今儿不给我出气,这日子,我不过了!”
“别啊我的宝儿!”
秦宁最怕他的容容上这一出,几乎要惊出冷汗来,正急得一筹莫展时,一名丫环匆匆来报。
“大公子!有男人来找三少奶奶了,看那样子,并非求医!”
牛容容听言,神情微亮:“男人?可是什么达官贵人?”
丫环连摇头:“布衣,不像贵人!”
牛容容立刻有了主意,朝秦宁白白胖胖的肥脸上一瞧:“你个死猪头,与男人不清不楚可不就是她的错处,你再不支楞起来,我与你没完!”
秦宁有媳妇儿同那他泛滥的爱意撑着,笑呵呵应得利索:“我这就去找娘,一同找她算账!”
验血一事告一段落,苏桐让院中下人们各回各院,温太医提议要去看看秦书玉,曹晋乾便让他去了。
只是温太医在去往听澜院前,用一种莫名其意的眼神,看了苏桐一眼。
这一眼瞧不出任何情绪,却分明写着“意有所指”四字。
苏桐打了个激灵,长抽一口冷气。
目送温太医往听澜院方向面而去,却听身边曹晋乾悠悠叹气。
“苏大夫。”
此时,他话中玩兴之味已一扫而空,连常挂嘴角那抹笑也消散而去,忽正声道:“你这苏家风水不错,我看上了。”
“您……”
“我走得有些累,不让我坐会吗?”
苏桐知太子殿下患有胸痹之症,不可劳累生怒或受激。
待曹晋乾进了前厅歇脚喝茶,老夫人听着风声了,带着两儿子与牛容容,气势汹汹赶来。
老夫人原为丞相夫人,自是见过太子殿下,方进门便心下一个咯噔,却被曹晋乾一个眼神暗示,不敢开口。
秦宁是个怂人,在媳妇怂恿下才终于硬气一回,此刻不等媳妇儿开口,他便向苏桐发起难来,“弟妹,三弟瘫了,你这一天天的接触异性,可将我三弟放在眼中,可将三纲五常放在眼中!”
“宁儿!”老夫人怕他冲撞太子,低喝了一声。
秦宁好不容易得此机会出头,岂会因老母这一声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