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天暗,曹晋乾病容在身,又一身寻常男子服饰,压根瞧不出身份,陆怀瑾那般身份地位的男人他不敢造次,还能惧了这普通男子?
老夫人一声喝,反倒让秦宁记起自己骨子里的懦弱,这些年被压抑的大男子尊严,竟突地爆发起来。
“娘您糊涂啊,弟妹种种件件,是要将三弟抛之脑后,您再不好生管着,日后得翻了天去!”
牛容容满腹委屈,趁此机会一股脑兜了出来,“苏桐此刻正是要翻娘的天呐!她方才当着下人的面给大嫂难看,如今小叔还没死呢,那男人她是真敢一个个往家门里带!”
苏桐只由她说去,不辩解一字。
有人听着便好。
老夫人急得抓耳挠腮,红着脸当场给了牛容容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让牛容容怔了住,也冷静了下来。
老夫人从未打过她,这会儿却……
牛容容与秦宁这才醒悟,只怕坐上那悠然喝茶的男子,身份不俗!
然他们此时明白,已为时晚矣!
老夫人砰地跪了下去,骇得连磕三记响头:
“公子息怒,他二人有眼不识泰山,望公子不怪!”
呆子夫妇这才知事态严重,俱双膝发软跪于老夫人身边,瑟瑟发抖。
秦清河瞧着风向不对,也一并跪下,将头深埋地上。
而苏桐仍是那淡然温和模样,低眸不语。
曹晋乾则慢悠悠喝着茶,茶尽时,似乎才忽然发现厅中跪着秦家几人。
眼中,立时升起浓浓厌恶。
他素来与秦家不和。
秦仲当年位至丞相,那般肱股之力公然力挺三皇子,明里暗里与他作对,当年真可谓你死我活,后三皇子败下阵来,秦仲致仕,但这口气仍在他胸中不散。
若非国公相劝,要在父皇面前立个“谦雅宽仁”形象,他岂会让秦家安然至今?
眼下秦低夫妇自找不快,倒是极好!
曹晋乾搁下茶杯,笑眸看了那三人一眼,对老夫人道:“依你们秦家规矩,口出恶言,肆意污蔑他人,如何处置?”
老夫人抖如筛糠,仍要极力稳着声音:“掌,掌嘴。”
“那你为何只打儿媳妇,不打儿子呢?”
老夫人听得此言,拧紧的心头不由放松了些。
只是掌嘴,且算太子饶过了他们!
“打,打,”老夫人心怀侥幸,连连说道:“老身这就狠狠打他的嘴!”
“唉——”曹晋乾刻意拖长尾声,懒懒叫住她,嘴角仍挂着标志一般的笑,以昭示他的谦雅宽仁。
“老夫人,你仔细着手疼。”
“我……”
不待老夫人接话,陈峰主动站出,抱拳向曹晋乾请示:“殿下宽厚,不忍老夫人受累,请准属下代劳!”
苏桐皱皱眉头,竟觉自己腮帮子都疼了起来。
陈峰身为太子近前一等侍卫,乃精英皇卫——金羽卫中千人选一得来。
金羽卫施肉刑,禀着“只要打不死,便往死里打”的规矩,动起手来,岂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秦宁见陈峰人高马大,精肉之庞硕,竟与他身上肥肉相当,直吓得屁滚尿流。
“公子饶命,我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公子……”
话未说完,陈峰拎起他前襟,将他扯在跟前,二话不说,一耳刮子扇在脸上。
这一掌,扇得他肥脸变形,一颗门牙飞出,鲜血迸流!
人瞬间昏迷过去!
“宁儿!”老夫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陈峰可不管这些,反手又是一耳光!
待他松手,秦宁整个瘫下,人事不省。
前厅内,哭声一片。
牛容容抱着昏死且面无人样儿的秦宁,哭得肝肠寸断。
老夫人不敢在太子面前露出怒意,却因过度忍耐,嘴唇发着颤。
曹晋乾听着烦极,无端心口又不适起来,“苏大夫,摊着这些人,我都替你臊。”
“呃……”
“本是出门办些事的,这事儿闹得,全没了心情。”曹晋乾一刻不愿多待,领着陈峰与侍卫走出前厅。
苏桐躬身致歉:“公子恕罪。”
他接触苏桐,无他,只为治身上这病。
苏桐送曹晋乾出门时,温太医正好过来。
温太医似有意落下曹晋乾数步,与苏桐私语道:“苏大夫,若老夫今后有所相求,还请苏大夫多担待着些。”
苏桐吃吃看他一眼,突地心如擂鼓。
因在太子身后,苏桐不便应话,只僵硬地点了点头。
温太医得她首肯后,这才长舒了口气。
可见此番拉扯,他本无把握。
温太医已不是头次暗示了。
苏桐先前以为,秦书玉短暂清醒后,最有可能的知情者便是姜锦或秦清河,却忽略一手为其医治的温太医!
因按着习惯,若病患病情有巨大好转,首要便会相告家主。
如老夫人,如她苏桐,如更多人。
因此苏桐之前并不认为温太医知情,于是转而怀疑秦清河夫妇知情却瞒报。
现今看来,温太医确是知情第一人,且手上已掌握秦书玉瘫痪真相,企图用这真相要挟于她。
却是不知,温太医想她帮的是何忙?
折腾半宿,苏桐和衣而卧,久未有睡意。
梧桐院与秦宁、牛容容的天一阁隔墙相望,天一阁内时而传出的哭闹声,于这静夜中清晰可闻。
“这是作了什么孽啊,竟叫打成这副惨样!”
“我整日说你猪头,如今,真成一猪头了……那个苏桐,究竟要害我们到哪个地步,才能甘心……“
苏桐嗤笑一声,乱糟糟的心情忽地好了些,暗骂一声活该,拉着瓷枕便睡下了。
待哭声停住,屋中静至落针可闻。
然而……
她却觉除她之外,身边似乎还有其余呼吸声?
她忽一睁眼,竟见有一方人影,赫然躺在她身旁!
“你……唔……”
一声“你是谁”未来及开口,那人已按住她唇,将她压在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