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四人表情复杂,不知是忧虑亦或释然。
陆怀瑾淡淡地“哦”一声,拖长了声音道:“看来你不想知道真相了。”
李掌簿忽一抬头,一抹惊慌自眼底闪过,犹犹豫豫,“小人……不知大人何意?小人已认罪,您将小人下狱即是,与我家小姐没……”
“李掌簿!”苏桐扬声叫下,“你这认的什么罪?陆大人何时说你有罪?”
李掌簿还没想好如何回复,陆怀瑾已笑道:“苏小姐不必心急,你很快就知道了。”
苏桐毕竟死过一次,算见过世面,气定神闲道:“好的,大人。”
这边话刚说完,小六小跑进厅,双手将一张字据呈于陆怀瑾。
“大人,属下从秦老夫人房间,找到了这东西。”小六道:“乃李平所书字据。”
说到这儿,李平已吓到身子发软。
完了。
老夫人闻言脸色一白,下意识便要求救。
然扫视一圈却没见个能顶事的,不由心中懊恼。
当时怎么没寻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藏着,竟让陆怀瑾的人寻到!
秦家其他三人暂不知情,见老夫人变了脸,都不由生疑。
陆怀瑾半靠椅上,懒声问道:“李掌簿,是谁让你伪造契书的?”
“没人让小人伪造,因小人一时被蒙了心窍,才犯此大错!”
“你有顾虑?”
李掌簿看看身边瑟瑟发抖的儿子,又斗胆抬头,看一眼陆怀瑾手上那字据,半晌才咬牙道:“没有,小人一人做事一人当。”
陆怀瑾笑着摇了摇头,“这字据上写了什么,本官便不念了,你父子先出去冷静半晌,待本官再传就是。”
李平一身冷汗,半句不敢多言,哆嗦着揪起父亲衣摆,催他赶紧配合。
“小人……”李掌簿看一眼苏桐,见她抿唇不语,这才硬着头皮道:“小人遵命。”
李家父子一走,陆怀瑾又差走了秦家四人,等清了场子,他才徐徐下座,径直来到苏桐面前。
苏桐起身相迎。
“这东西,你可以自行处置。”
苏桐大惑不解地看向陆怀瑾。
他究竟要做何打算?
为何,她总也看不清这男人?
她快速将字据扫了一遍,平静的眼底掠过一抹惊异。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她原就想到李掌簿有把柄在谁的手上,却又不敢想,这把柄中藏着如此重要的事件。
自家下人致残皇亲国戚,这事的严重性,远不是匿税之事可比的!
且字据在老夫人手上,李掌簿岂不受老夫人所迫?她这苏家,内忧外患!
陆怀瑾甩了甩袖口,一副不甚关心的模样,“东西是宗阳交于秦老夫人的。”
“为何交于老夫人?”
“你猜?”
苏桐略一想,“宗阳若为私心,如此大的把柄为何不自己留着?”
“你还真说对了,”陆怀瑾挑挑眉,藏着凉薄之意的笑容愈渐凝固,“自然是因他的主子,否则他一不留着,二不毁了,所为哪般?”
苏桐头痛起来。
原是秦书玉做的。
果然这一家子没安好心,如此大事,却叫他们拿去作节,可悲,可笑。
若非今世,她一改对秦家无底线迁就的态度,大小书契,李平字据,秦书玉歹心,哪里还能搬至面前?
向她昭示,她上辈子竟活得如此荒唐。
捏着这字据,苏桐长舒一口气,“陆大人,您说字据由我处置?”
“自然。”
苏桐得了这话,即刻将字据凑在烛前,烧成灰烬,而后大步离开前厅。
此时,李家父子及秦家四人仍立在院中,苏桐径直走向李掌簿,“没有所谓字据,你可说出指使之人了。”
李掌簿立刻便明白字据毁了,蓦地看向苏桐。
“什么意思?”老夫人炸毛的公鸡一般,那攻击性仿似武装到了趾甲缝,“苏桐,你别耍花招,那字据是我的,你无权……”
话到此处,老夫人见陆怀瑾站在厅前,神色悠闲自在,宛在看一场好戏。
老夫人满腹怒火,忍不敢发。
直到这会儿,姜锦才算看了明白。
字据中有不利苏桐的,然而,字据已毁。
这位陆大人,究竟与苏桐有仇,还是有恩?
“李掌簿?”苏桐催了声。
李平惊喜莫名,拐了父亲一肘子:“你倒是说话呀?”
李掌簿心中五味杂陈。
三公子是小姐心爱之人,今瘫痪在床,他岂哪再让小姐难受?若说出三公子为指使人,三公子又将如何,小姐情何以堪?
看出李掌簿顾忌,苏桐道:“不必担心任何人,哪怕秦书玉犯了错同样不需顾虑,我只要真相。”
眼瞧着苏桐将事儿往小儿子身上带,老夫人便又开始了,“苏桐,你怎能引诱李掌簿污蔑我儿,他可是你夫君,你好歹毒的心啊!”
苏桐充耳不闻,只对李掌簿道:“你只管说来。”
“没有,”李掌簿连连摇头,“没有任何人指使我,都是我鬼迷心窍!”
“李掌簿……”
陆怀瑾“啧啧”两声,显然已厌烦了这喋喋不休的几人,“既然如此,那便捉了李掌簿,去刑部好好说道。”
小六应声:“是!”
“陆大人!”
“不必再说,”陆怀瑾打断苏桐,向下属道:“撤消所有暗哨,今日起不必再监视苏家。”
“是!”
“将秦家三娘子,并李掌簿一同带回刑部。”
下属们齐声道:“是!”
“陆大人……”
朗朗之声盖下苏桐异议。
马车摇摇晃晃,陆怀瑾依在厢壁上闭目养神。
“大人,”小六在窗外轻声道:“下属们寻遍苏家,不见宗阳。”
陆怀瑾道:“不是已有下属去盯他了?”
宗阳察觉被刑部盯上时,已做好脱身的准备。
不出陆怀瑾所料罢了。
夜深,孤巷之静,静似诡秘。
宗阳惊慌失措,闷头跑进小巷,边跑边向后观望,似有野兽环伺。
可前方无路,他无处可逃。
“你们,你们为何要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