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中时不时发出啷啷的铁链碰撞声,喊冤声,苏桐本就满腹心事,愈发地睡不着了。
躺在换了干净的草垫上,心中五味杂陈。
明知字据已毁,李平打残小霸王一事已无罪证,然李掌簿仍选择了一力承担。
想必因牵扯秦书玉,李掌簿不忍开那口,否则难免要牵连苏家,覆巢之下无完卵,他岂会不懂。
待她周转周转,或可以大事化小……
干坐着想了些事,不知何时已天亮。
“苏大夫,您可以出去了!”小六麻利过来,笑咪咪为她开门,“这两天委屈您了,出去后,好好地治病救人吧!”
苏桐藏起眼中诸般心思,轻轻点了点头。
方一身轻松地走出牢房,便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我爹是冤枉的,你们不能抓他!”
李平?
李平冲过两名狱卒,直奔向小六,激动道:“大人您要为我爹做主啊,他是冤枉的,他是受人协议迫才做的!”
“放肆!”
“大人明查!小姐,小姐您跟大人说一声,我爹真不是……”
话到这儿,小六一拳擂在李平脸上,直将他轰得昏了过去。
“陆侍卫?”苏桐震惊他下此狠手,再一想却也明白。
伪造书契一事,唯有止步于李掌簿——这是陆怀瑾的意思。
要么李掌簿坐牢,保下苏家全部,要么她苏桐去蹲大狱,并查抄苏家,要么将秦书玉扯进来,进而牵动皇亲国戚致残一事,真到了那一步,便不仅是下狱、查抄那般简单了。
要如何取舍,苏桐明白。
看着李平被狱卒拖走,苏桐与小六道:“带我去见陆大人。”
小六垂首:“苏大夫见谅,我家大人不见。”
苏桐不免失意,由不得喟然一声,“知道了。”
“苏大夫,陆大人说,让您去国公府,为国公大人看诊。”
“好。”
国公府,沐纭院。
陆行知静躺在床,时不时虚弱地“哎呦”两声。
苏桐为陆行知把了脉,起身道:“国公大人郁结于胸,想必有心事不得化解。”
她道:“治病讲究个对症下药,心事还需心药医。”
“你可真多事。”陆行知没给她好脸色,一转头,又一副柔弱模样地搭上华夫人腕子,可怜兮兮道:“夫人,为夫的生病了,你莫要担心,为夫会坚持的。”
华夫人与陆行知相爱数十年,人尽皆知。
华夫人心肠又软,见不得平日里虎虎生风的丈夫这般虚弱,忽然眼眶发热,“大人,你别再说了罢!”
“夫人……”
苏桐直皱了皱眉,无端头痛了起来,“国公大人请多休养,莫要操心太多,找了许多不痛快,对您的身体有害无益。”
华夫人看了看陆行知脸色,于苏桐温声道:“没其他事的话,你先回去吧。”
苏桐没再多言,“是,夫人。”
公府之事,岂会与她一个大夫多言?
何况她与人家儿子有过不快,明面上不提,暗地里,不知要如何恨她了。
想到本打算与她开诚布公的陆七,苏桐悠悠一叹。
前几日挨了板子,也不知他情况如何。
正好她身上带了可治外伤的药。
在两名丫环的带领下,苏桐来到陆七所居的西侧后院,那是国府侍卫男从们居住的地方,像陆七这种有等级的侍卫,有自己单门独户的住处。
伤病不避大夫,苏桐将药留在陆七处,本欲关心他几句,见陆七有心回避,便不再多说。
“咱们世子爷这回怕逃不掉了。”
“怎么说?”
苏桐离开侍卫所,刚过青石板路,听见两名丫环窃窃私语。
“国公大人忽然得病,还不是操心世子爷婚事?”
听言,苏桐心头凉下半截。
当初她抛弃陆怀瑾,半年后陆怀瑾与江家小姐成亲,然不知因何,江家小姐进府一个月便患了郁症。
她曾去江府看诊,才知江小姐婚后虽处处得陆怀瑾照拂,却从未圆房,本人又是个极度伤春悲秋的,两相煎熬,才酿出了这病。
后陆怀瑾因治鼠疫调离京城四五月时间,虽阖府避过了鼠疫之祸,可江小姐在那期间郁症加重,过早殒了性命。
陆怀瑾啊,既不能予她周全,何必害了人家?
丫环又问:“你说江家大小姐?”
“还能有谁?”那脸宽些的丫环,说得头头是道:“国公大人本就属意江小姐,人家啊,温婉体贴,说话柔柔的,还是个顶个的美人,最重要的,是门当户对。”
“也是……”
苏桐认得那位江小姐,太常寺卿家长女,琴棋书画样样皆通,与当今宛妃并称京中双绝,那可是官宦世家们争相肖想的贵门佳媳。
然这亲,终究不是善缘。
当晚,苏桐于刑部门前,拦下陆怀瑾的骄子,开门见山问:“陆大人,听说您好事将近了?”
陆怀瑾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一时来了兴致,打着车帘,一挑眉梢道:“苏大夫上骄瞧瞧,便知本官有没有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