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怎的这般不懂事?你就不想你爹活久点吗?”沈国海恼怒地道:“非要你爹下十八层地狱才行?”
沈如玉一时语塞,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愤愤不平的看了几眼笑饮炙茶的沈宁。
“三叔莫要动怒,喝点茶消消火,我想如玉也不是故意的。”沈宁浅浅一笑。
“嗯。”沈国海看了眼沈宁,“为人妇三年,倒是长进了不少,知道在长辈面前要恭顺谦和了。”
三年前的沈宁,那就是脱缰的野马,这上京城压根不够她野的,得去西北广袤的大草原去放浪形骸。
沈宁从小就傲得很,对这位俗气的三叔一向不放在眼里。
如今见沈宁有了妇道人家的伏底姿态,沈国海甚是满意。
过了会儿,沈国海的屁股又从椅子上触电般弹起来,手掌朝脑门上一拍,对被晾在一旁的燕云澈卑躬屈膝,“瞧我这糊涂脑子,王爷,您快快请坐。”
沈国海拉开了一把椅子,还很狗腿的捻着袖子在干净锃亮的椅上擦了擦,才弯腰伸手请燕云澈入座。
“嗯。”
燕云澈淡淡的发出一个音,冷峻的像料峭寒冬的一抔雪。
身后的十七等人,见状连忙把椅子拉得更开,铺上王府独有的狐狸绒毯,又拿出北渊王专用的流光杯盏,并且还有两个抱着琴的面纱女走出来,纤纤玉手当即拨动琴弦,宛如天籁的琴音回荡在清幽堂。
燕云澈这才优雅的坐在椅上,一双长腿桀骜的架在桌面,鲜红的衣袍翻飞,假寐似得半垂着眼皮,尽是皇家贵族的慵懒矜贵。
沈宁见此浮夸的一幕,嘴角扯了扯,脸皮也跟着略微地抖动。
“都愣着做什么,沈宁,还不给王爷行礼。”沈国海喝道。
至于沈如玉,就好生跪着吧。
他还真怕沈如玉起身行礼,把他这位爹给诅咒进地府了。
“不必了。”
燕云澈轻摆了摆手。
那缓缓抬起的手,在深秋的阳光下,透着一种冷调的白,手指瘦长如上等脂玉,好看又惹眼。
“本王为人朴素,最民同乐,既不喜骄奢之风,也厌恶虚伪礼仪。”
众人瞠目结舌,宛如听到什么天方夜谭。
朴素?
不喜骄奢之风?
偏生这话,还是从上京城最奢靡华贵的王爷嘴里说出来的。
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陈夏瞧着北渊王那张恍若天人的脸,只觉得怦然心动,又是分外的遗憾。
要不是北渊王太过于声色犬马没个好名声,她当真会爱慕此人。
燕云澈微微偏头,眉眼含着灿若星辰的笑,“沈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不知王爷前来沈府,所为何事?”沈修白问道。
“修白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沈国海瞪目:“王爷来沈府,一定得有事才行吗?王爷那是器重于你三叔我,才愿意高台贵足来沈家喝茶。”
沈国海在酒楼喝酒,与燕云澈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自诩是这世上不可多得的忘年之交。
上京城谁人不知北渊王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他随口邀请燕云澈进府,燕云澈竟真的就点头答应了。
还说要日日来沈家喝酒下棋。
沈国海感动的就差涕泗横流了。
“听闻沈小姐子衿武堂摘得榜首,恭喜。”燕云澈摇晃着流光酒壶。
“多谢王爷。”
沈宁心里疑惑得很,这燕云澈怎么能跟沈国海混到一起去。
沈国海更是不爽了。
北渊王左一个沈小姐,右一个沈小姐的……眼里哪还有他这位沈三叔?
“王爷。”沈国海扯过话题,“我家酒窖,收藏着五十年的花雕酒,王爷若是不嫌弃的话,去我那寿天堂共饮美酒?”
寿天堂,原名叫做霁月堂,沈国海觉得难听,挥笔方遒改了寿天二字,寓意与寿与天齐。
“嗯,好。”燕云澈应罢,笑望着沈宁:“沈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国海才沾沾自喜,就被燕云澈的一声沈小姐给浇灭了全部的热情,极其不忿的望着沈宁。
沈宁将三叔的脸部变化尽收眼底,实在是头疼得很。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后院的女人们在争风吃醋呢。
五兄抓住了沈宁的手臂,笑望着燕云澈,礼貌地道:“王爷有什么,直说即可,舍妹怕生,还望王爷海涵。”
“若本王不海涵呢?”燕云澈戏谑地笑,含笑的眉目,浸着几分危险之色。
“五兄。”
沈宁压低声音,拽了拽沈修白的袖袍,方才款款起身,略行了行礼,“王爷,请吧。”
燕云澈此人,极其难缠,与之打交道,需分外小心。
沈国海则是一副深宫怨妇痛失所爱的表情。
……
沈宁与燕云澈进入清幽堂的主屋,拉开了一段距离,一身的冷淡疏离。
“沈小姐似乎欠本王东西,至今尚未归还。”燕云澈道。
“沈宁愚钝,不知王爷是何意思。”
闻言,燕云澈逼近了几分。
沈宁步步后退。
“王爷,还请自重。”
直到沈宁的脊背抵在了墙上,便拢起了眉,漠然地开口。
燕云澈缓缓靠近,彼此灼热的呼吸好似都能听见。
沈宁双手握拳,极力的遏制住将这男人给摔死的冲动。
忽而,男子低低的笑了,长指将沈宁发上一片枯黄的落叶取下,并给沈宁看,“沈小姐的下人真不细心,连这都没发现。”
沈宁睫翼微颤,呼出的气深了几分,如丛林的小兽,满怀戒备的望着步步逼近的猎人。
“还请王爷指点所欠之物。”
“沈小姐当真贵人多忘事。”燕云澈把玩着落叶,懒洋洋地道:“沈小姐衣裳被撕裂后,在本王房中换了本王留给本来王妃的衣裳,可还记得?”
沈宁:“……”感情这王爷,惦记着那一件衣裳。
只是……这话从燕云澈的嘴里说出来,怎么感觉他们好似在富贵别院干了什么似得?
她回府后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还真就把富贵别院的衣裳给忘了。
在这说来。
她也没想到,上京城内最是纸醉金迷的富贵王爷,会惦记着那一件衣裳。
“抱歉。”沈宁镇定地道:“我并不知道那是王爷的房间,也不知道是留给未来北渊王妃的衣裳,稍后我便会还上。”
“原是如此。”燕云澈笑:“本王还以为,沈小姐愿意当我北渊王府的王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