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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其他类型 > 知秋宴 > 第114章 帝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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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祎自内殿醒来,脑内昏浊不堪,侧耳竟听许言谈声,是帝王父子说话,她耳目尤新想避开都难。

只得静听长屏之后座上人言:“苏玉堂本就是朕身边享特权拥口谕的重臣,你要娶他女儿朕不反对,可此次她违宫规私自负甲持枪赴往阜陵地,临川王本要前去南疆取回扶西,将她找回耽搁了时辰,你当如何?朝臣异议苏氏如今盛躅,一子一女日后掌获前朝后堂,朕要问问你,你当如何?”

温宏哲尾声似吼,在苏祎旧曾见过的记忆里,帝王此刻当是满面阴鸷,拍桌起身绕屋周转。

侧座之人投在长屏上的颀长身影 ,似烟尘飘离,窜动而起又动袍跪地,朗沉之声传来:“儿臣自会多说教。”言及此他顿口朝长屏看了眼,再说话时声音低了几分:“前堂原谢李盛,陛下如何压下士族盛起,李族已多犯朝规,甚至借前太子辱其清明,苏氏父子忠心可鉴父皇圣明,应当知道的。”

帝王忽而拍案:“你皇兄哪来的清明之节?”

温霁川不言,帝王言续道:“南疆岐沧王妻妹章云沝,也是傅寒丘帐下副将章周之妹,章周与族邸有仇朕知晓,所以便听傅将军之言将他归与麾下,当时三司法查出事情,没有牵连在章周身上。”

“章云沝巧言哄得阿舟心死自缢,三司已从头严查,她也招供。朕先前错了,他不是懦弱无能,是心脆易折总受人挑唆,清节都是朕从头伊始就错上加错,朕不愿你日后也如此。”

原来帝王担心是在此处,温霁川被冷潮暗室所裹挟的异常心,逐渐回暖逢春,他心暖笑道:“父皇知道,儿与父应当先是君臣,不能总似寻常人家欢喜恒常,儿臣自然会如父皇之愿成大业谨言焉慎行。不过母妃性子使然,望方才庇佑太子妃的话,父皇莫留心念着。”

帝王脸上又生起别样变化,原觉年将六十,贪想孩子在膝下承欢了。回望过去与子女疏远都是他恨先帝逼迫,所将满心怨气加之子女身上。本欣慰温霁川替他将朝士人心抚顺,自己后继有人,便想父子间能多谈些心话,可面前面容与他不甚相似,柔雅至极处,且双瞳永远清冽似风,淡淡无杂色,口中提起的也多是江澜。

帝王偶感,他这个儿子好似不太喜欢自己,总在拉起家常时便跪下行君臣之礼,口中打头一句也总是先君后父这一套说辞。帝王心累,却也无奈。

太子抬手指着桌上汤盏,朝内殿侍候的郑公公说:“你且去把汤拿下去,贵妃手艺欠了些,此汤应当不会合陛下口味。”

温宏哲鹰目睨他,忽大手按在盏檐上,手指朝下动赶在郑公公走来前便端了起来。

郑廉朝温霁川看了眼,他已起身清理衣袍上的尘土。待受郑廉目光抬头,便见温宏哲满面倨色,眼看着帝王将一盏中的汤饮下。

咣当一声玉碎了,苏祎在后刚起身,闻玉盏摔落在地的清脆声,骇得禁不住抖了一下,内殿婢女想搀她出去,她反是揭落氅子又躺了回去。

“殿下......”一旁宫婢不明她意,抚着她身的手中空了。

苏祎抬手示意她噤声,自己合眸假寐,枕旁香炉熏得她脑内昏昏一阵腹腔翻涌绞痛,她又睁开眼朝婢子示意将炉子拿走。

婢子轻声回她话:“殿下忍耐一下,这是贵妃送来特供的安神香。”

苏祎拧眉未言,不好拒了好意,只好背过身侧躺。她同她家哥哥一个样子,嗜辣又口味颇重。

她面朝里闷闷说话:“苏副使怎不来了,可是殿下将人拦在殿外不给进来吗?”

内婢笑言:“副使大人公务繁忙常不在宫里呢,奴婢这几日在殿前都未见到大人来。”

苏祎浅眠,轻轻应了一声。

内婢见她睡去,便轻手轻脚将厚实的床帏拉下,给她遮避光线与起伏不歇的说话声。

殿外纷乱如麻,四五口乱启不知谁在说话,谁又说了什么。

温霁川见此态,隐有尴尬之色:“陛下饶恕,贵妃并无旁意,只是制羹汤的手艺......还须精进。”

温宏哲满面菜色,含了好些口清茶漱嘴,也知是好心好意便忍气未发作。

待帝王走后,温霁川捏起汤盏看底下余渣,凑去细嗅方心知其是何制成,好在不是有毒的菌菇类,不然此次他也无法为自家娘辩解。

太医这头查验完汤盏中余下的碎渣,另头便朝太子行礼:“贵妃一盅内加了三片参贝......这多饮升肝火容易气血过盛而至......”

温霁川自然知晓会如何,他抬手执意林公公将其引出殿,方转头朝内殿而去。

这头帝王出东宫,刚得邸报扶西岭北整关大捷而返,正喜遂之至朝昭通奔去,御辇也不坐了便是要随兴一同奔苦似的,比几个抬辇壮年跑的还快。

远见昭通鸱吻映日如鸿鹄直飞,帝王之喜已然不予言语形容,郑廉在他身后追赶急呼呼的喘着粗气:“陛下别走了,前日还言膝前发痛呢,这下夜里只怕要严重了。”

“不碍事,与傅卿征战长途相比算不得什么。”

可他到殿内等报,等来的却是兵部尚书肖进。粗梢眉赤红面,皮囊粗犷甚伟,但却是个比例失均的削薄身,正冠齐服。

高座帝王立刻变了脸,问道:“这个时辰你来作甚?可是又何事要报?”

肖进不言只是递去一封信笺,封章盖印焉看是正经东西,帝王招手让郑廉转递呈上来。

展开看了几行字,温宏哲便气冲满面拍案一呵:“谁给你的这东西?”

肖进连忙跪地,答道:“是扶西巡抚张尚给臣的东西,扶西一地临外土疆域是边关要塞,最早失守便差些失了边防一带兵马,百姓受压近两年之久,却有巡抚司前来报......说扶西百姓安愉欢承并无收押发难一说,臣近月派人查探才知......”

肖进狠抽了一口气,声气大振:“是临川王不虞先帝遣送江北,后返归,恐是借了傅寒丘之手。臣斗胆猜测便是以人还,换要关一城,而负压下百姓的便是王爷在漠北伽玛交来的心腹,临川王恐与漠北通心骗取陛下信任,这可是欺君之罪,此次请缨前去扶西岭北一地......”

“大胆!位居兵部你敢妄度军事?”

温深时姗姗归来,便听内殿声大如雷震震入耳。

他如立于穹巅背后有滔天之势,浓眉之下是锋利双刃,直勾勾投向肖进。到底还是素来纸上谈兵的文臣,肖进看到他后不禁哆嗦一下,转眸反看向坐中帝王也是此态,他心里本七分的把握直降至三分。

他稳健跨步走到肖进身侧:“尚书若不虞,不如我把虎符还给你?”

这哪叫还,虎符本就不是他所属,只是镇安侯已殇便将虎符交给他这个兵部尚书保管罢了。这话将肖进吓得不清,忙看向座上帝王,说道:“兵符怎是臣能授受,臣不敢。”

温深时冷呵一笑,便不再发难于肖进,撩袍跪了下来:“臣可坦诚,但兵部焉不胜走兽飞禽。臣确是归国前便打定扶西的主意,臣有令国土失疆之罪,可取漠北兰乑整都又直进岭北,取下扶西更是易事,戴罪之行望陛下准允。”

帝王说道:“既错有纠,肖尚书还何异议?”

“臣,没有了。”

毕事两人同出北宸,温深时说道:“此去三月大捷将漠北伽玛赶出岭北,我若输了,你如何说,我都无言可对,可我赢了你还来此言我旧事?我先前年少心气重虽有欺君之嫌,但后一直随往南疆戴罪,我何时会有心祸害同族同脉,倒是你,祸嫌最大。”

肖进脸上已尽尴尬之色,朝他一揖说道:“王爷匡复之功,臣不敢巧言令色,只是此前向王爷引荐军谋一事却为得还报,臣便有些不痛快。”

“如武都指挥所说,本王是目光短浅且狭隘之人,肖尚书既听信与他,为何不将良谋荐去他那里呢。执意要送到我这,是有何密事可探?还是抓我重用部分女军,假借设营一事有私养妇女之嫌?上次春狩本王派一员女军与武晋麾下男军比试,肖尚书未在场上自然不知事情原由。输给女人不丢人,反过来不服在背后恶咬一口,才是大为丢人。此类心肠的人,肖尚书怎敢交识的。”

温深时对此类人本就嗤之,武晋又偏爱明目张胆,恐难忍他多时。

黄昏已散变幻无垠月光,宫阙森森更显幽静,郑廉惯例挑灯入殿催促帝王安眠,前殿一片漆黑,内殿有悉悉索索的声音,郑廉刚想嘟囔帝王为何不明灯,便见帝王桌前有烛火摇曳,只身伏案不知在书写什么。

郑廉搁下烛台请示:“陛下,奴将连盏灯上的蜡也点上罢。”

帝王声音微微发哑:“不必,一会朕就上塌。”

郑廉今日在殿前听到了,宦官无权不敢多问但见帝王心忧便在纠结中开了口:“陛下可是在想临川王的事?”

少顷无言,片刻后帝王搁笔伏案似念书时的孩童一般,盯着闪烁烛火自喃般叹息:“这个太子将来会比朕做的好,朕在朝政上散漫不治远无太子精明,自古后浪翻前浪,朕倒是欣慰。”

“庆时有鸿鹂,谒入金柳林,翻争维燕巢,居上鸠朝朝。”

郑廉原闻帝王笑便又无缘故听了这么句诗,笑问道:“今日见陛下似是气血上头,从鼻腔里涌血出来,太医叮嘱陛下好生休息,怎坐着到三更都忽然感慨起了太子,现下又开始作诗?”

闻言帝王冷哼:“还不是喝了贵妃的汤,原本朕想同阿时那孩子发发脾气在肖进面前做个样子,怎知朕刚一准备起身便觉头昏脑胀。”

郑廉笑眯眯未再多言。

谨听帝王又道,语气与戏子唱话本的哀辞一般无二:“这诗不是朕作的,而是自坊间传进宫廷,被前太子听了去学着说,彼时年幼朕未与他计较,深知这诗是何意思,便是说朕不如朕的皇兄适合做这个皇帝,朕不在这些,只常心叹若是长兄乐意承下帝位,也不会招来如今这么多事,霁月与阿时朕总会觉着亏欠,朕是凡人心也是凡人的身子,如何也做不得心狠之事,金柳犹如宫阙,鸠占鹊巢亦是我与长兄。”

殿外澹澹有风混杂些许午夜露水,丹花有影在外携风纵情摇曳,终是幻化一声轻叹,女子慢步出了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