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深时这罗刹指挥人做事,苏祁心里再对他有不满也只能忍气上马抄近道往都城去。
两人目光皆是凝聚在沈盈曼脸上,她面露犹疑之色但也扛不住两人如炬的目光,她只能说道:“信不信在你们但我说的都是事实,当今太后与先皇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这是违背了伦理的背德之事该遭万人诟病!自建国开始我朝就不许有近亲通婚的情况,一但被发现后就会被钉在耻辱柱上,表亲都不许那更别说是流着一条血脉的亲兄妹了。”
温深时差些就将脏话骂了出口,想想还是能忍自安:“简直令人发指!太王妃也告知过我她猜测当年临川差些被突厥铁骑攻下也有太后暗中插手,因为只有上任临川王或许知道此事,太后便起了疑心故意引贼进城。其实细细想来本王也觉蹊跷,突厥在凉州边疆,临川与凉州相邻又中间夹了一个鹿内山,无理由绕行。本王听傅将军说当时他派了军士去探查铁骑行军轨迹,发现铁骑一路绕着凉州直奔临川地界。”
徐宴之一手撑在腿上支着下巴沉吟道:“我只看过兵书但没有在战中实践过所以兵法之道我属门外汉,我知道六国中是三三结盟立约互不侵犯,但大漠三国一直觊觎我们中原三国的土地,应是觉得大漠游牧太苦觉得我们这里有山有水生活富足,不如王爷启奏皇上遣去使者交涉。我们迁泽温论实力和经济都是六国之首,放眼望去如果六国不合只会连年战乱愈演愈烈,百姓也会惶恐不安朝廷会因为将中心放在兵武上从而忽略了内治。”
沈盈曼在旁听的出了神,而温深时在窗外探头过来,如鹰隼般的双眸紧盯着徐宴之看:“你意如何?”
徐宴之笑了笑说:“六国合一尚且太难现在只能以大欺小了,王爷觉得呢?”
温深时唤出南枝和北涯,嘱咐道:“你们二人拿着本王的令牌跟南疆府衙的人在城西守着,本王来前已经告知傅将军这边的情形,应该过不了多久傅将军就会带兵过来。”他眸光一寒透着狠意,转身与徐宴之视线交汇:“本王早晚要踏平兰乑与突厥的疆土,至于伽玛本王觉得它的现任王储应有此宏图大志,不会与大漠那俩小国同流合污去做偷人东西的贼寇。”
南疆春山如笑,杏花微雨。一切景象在他眼里纤毫毕现。
徐宴之忽然想起傅寒丘曾经的那句感叹,他温深时到底是在大漠吃了十几年风沙的人,没有软肋只有一身铁骨和雄心。
思及此,温深时撩帘上车在徐宴之身旁坐下。沈盈曼一直缩在角落里双手置在膝前坐的身板端正,一身交领灰色素衣穿在身上比穿宦官宽大衣袍更显娇媚好看,在王府待着养的倒是好,曲线渐渐丰润起来已经不似在宫中那么纤瘦了。
温深时多瞥了她几眼说:“沈小姐口中要寻的那个老妇人是先皇在位时后宫中伺候嫔妃的老宫女吧,不过本王听说太后年轻时手段狠辣,从婕妤爬到贵妃位上身边压根不留任何熟人,上位成功就将贴身宫女全部处死……”
沈盈曼一直低着头略显局促,但声音镇定缓缓:“那老宫女确实已经不在人世,后宫里不愿跟着太后的人数不胜数无疑是怕被她迫害,但嫔妃能躲宫女可就不好躲了,不乐意也得绝对服从指令,那个老宫女知道某一天自己就会一命归西,她就事先筹划避开太后眼线趁着伺候她的时候寻了些线索出来,托人交到了她子女的手里。即便自己没了性命她也总要让后世者知道太后的秘密。”
在旁回味细想后,徐宴之说:“即便太后手眼能通天,可她终归是一个后宫嫔妃,家族落拓也已隐出朝堂多年,是如何能勾结兰乑结党企图破坏朝政的,虽然我朝外强中干但朝廷里不乏忠义文臣,她想妄图破坏内里总要有个说法。”
沈盈曼轻叹一声,美目流盼往两人身上游弋:“现在证据不足,我说的话你们相信但皇上和众臣未必会信,等拿到足够证据了再做打算,只是徐大人回大理寺后该如何面对现在的君大人呢?”
徐宴之低垂着眼睫往后靠着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后说:“自然一切照旧先观察些日子,易容这种歪门邪道……”
后面那句话他像在自言自语,话音落下车内一片沉寂只能听到微弱的呼吸声。
温苑秋午时在王府内用了午膳才走,路过千禧宫瞥见宫门开着也没有宫女,她示意琅冬和槐木在外等着,自己则侧身钻门缝进了殿内,刚好温苑秋在锦什斋买了些新品糕点果脯给温霁瑶带来,她还记得上回宴席中的承诺。
走至殿门前里面细碎说话声传出,但听着像话聊到了结尾。
“五公主,要是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走了,都御史那还寻我有事呢。”
没听到回音殿门就开了,温苑秋躲避不及迎面与出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霁月郡主?”
池极皱着眉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温苑秋被他奇怪的眼神看的有些不悦:“这位公子我们就见过一两面,这样瞧人是否太过轻浮?”
池极嗤笑了一声说:“我还没说郡主偷偷摸摸的在外面偷听我们说话呢……”
温苑秋杏眸圆瞪立马打断他的话:“我刚过来怎么就叫偷听呢,你讲不讲理!只凭己见就断定我偷听是否太过武断了。”
这时温霁瑶闻声急忙从殿内出来,瞧着池极说:“你不是还有事嘛,快些走吧……”
温霁瑶上前拉住温苑秋的手将她往殿内引:“堂妹别计较这些了快跟我来屋里吧,多大点事莫伤了和气。”
池极眉心拢的更紧了,走时埋怨了一句:“这郡主脾气这么暴躁,我才说了几句话就想跳起来咬我了,也不知道是谁惯出来的!”
人走了,温苑秋心情也终于好些她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一旁温霁瑶的贴身宫女画棠拿着,两人相携进了殿内。
杯中袅袅茶烟沁人心脾,温苑秋端起嗅了嗅随后轻啜一口感叹道:“茉莉花沏茶喝实在香呀,比那白茶还好喝一些呢。”
温霁瑶脸上笑意绽开:“堂妹喜欢就好,不过白茶在我们这可不常见又是大理寺那位大人爱喝的?”
看到温霁瑶笑的狡黠她有些赧然,扯开话题说:“堂姐跟刚刚那位公子是不是很相熟啊,他又是戴着堂姐打的络子又是来帮堂姐修东西,你们……”
温霁瑶愣了一下旋即就笑了:“什么那位公子啊堂妹真是健忘,他是左都御史家的池极池公子啊,国子监开学时郡主还把他从谢灵绮手里救出来呢,怎么不记得了。”
温苑秋立马恍然,原来是那个哭的似小姑娘那般梨花带雨的池公子啊,她心道这人穿的贵气但身上实在没有叫她能看一眼就能记住的特点。
温苑秋说:“这池公子变化也太大了吧,那时候他还哭呢好似一个弱不禁风的娇气公子,现在见着我就好像碰见仇人一样,那眉一皱脸一拉我还以为我欠他钱财呢。”
温霁瑶瞧她一脸愤愤抬袖掩唇笑了起来:“堂妹性子当真风风火火但此话不假,池公子确实是个娇气公子,只是表面上瞧不出罢了。这世上怕是只有我能捏住他这口是心非的性子了,那日我送他的络子他说不稀罕,瞧样子还十分嫌弃,我拿着络子说了句不要就丢了吧,他就夺过来自顾自的戴上了。”
温霁瑶边说边笑脸上俨然红光满面,唇上薄吐的胭脂也衬得她格外的秀丽,有种我见犹怜的味道。
温苑秋瞧在眼里心里乐开了花,现在的女娃都该到了嫁人的年纪了,能遇到自己喜爱的那就更好了。思及此刻她又想起了苏祎,其实她心里十分愿意苏祎做自己的嫂嫂,性格和脾气她都喜欢的很,又曾力护着自己帮自己出头。
当朝太子大婚满都城高挂红灯笼飘红绸,吉祥止止。这十里红妆让各世家贵女瞧的眼红的很,羡慕嫉妒恨那肯定是少不了的,哪个姑娘不喜欢凤冠霞帔和十里红妆啊,想嫁个良人又想要这些东西,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情。
温苑秋去谢家别苑看她,苏祎坐在红木椅子上,穿着一身大红色婚服上锈振翅欲飞的金丝羽凤,头戴流苏凤冠垂至额前盖过眉,面若桃花朱唇嫣红宛若初春第一朵开的极艳的花。但她眸中呆滞无光似是心中有百般不情愿,但依旧要坐在这里任由婢女为她梳妆。
待婢女退下后苏祎端坐在铜镜前忽然说话,嗓音有些轻颤:“郡主肯定好奇为何我出嫁不在淮安而是要借用谢家别苑,因为我早已无家可言了,自家母去世后只有兄长挂念我将我当做家人对待,而我父亲心里只有我兄长,我们这些女儿都将沦为他稳固地位的工具,将来若是帝王变心也会看在联姻的薄面上不会危及到我们苏家。其实我爹以前也瞧不上我兄长,觉得他相貌太柔性子太贪玩随性,但我兄长终归是男人,即便再不好也比我们这些女儿金贵。”
温苑秋连忙过去用手帕给她擦去将要落下的眼泪:“苏小姐可别哭花了妆,你若不开心往后我常去宫里陪你,只要有新奇物什我都寻来给你,既然家中没有什么值得依靠的地方,苏小姐就不必常挂心间扰了自己的心情,我觉得堂兄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前些日子我听户部的谢大人说堂兄去向帝后请安时又请求皇上拟写了一份承诺书当做圣旨。”
苏祎抬头看向她问道:“什么圣旨?”
温苑秋跪坐在地上亲昵的挽住她的手臂,笑嘻嘻的说:“此生不纳妃,若是日后朝中有一人反对或者向堂兄提议选新秀,就立刻处死不留情面。”
苏祎眼眸蓦然睁大满脸惊诧:“他玩真的啊?我还以为他只是想……哄我嫁给他。但是,帝后会同意这么荒诞的要求?”
温苑秋说:“自然会啊,帝后二人可开心了,皇上还说堂兄痴情专一与自己十分相像呢,立马就写了圣旨给堂兄。”
苏祎柳眉微拢似有困惑:“可是皇上不也……纳了那么多嫔妃嘛……”
“皇上其实是历代帝王里只娶一个皇后的先例,但那时候先皇不同意还逼着皇上纳妃。但是现在不同了堂兄肯定会是帝王中只娶一个皇后最成功的,帝后都支持那往后你们自然就是琴瑟和鸣的恩爱夫妻啦,一生一世一双人多好啊!”
苏祎握住她的手,冰凉的指尖惹的温苑秋不由得一颤。
温苑秋反手将她的指尖握在手心暖:“现在都初夏了苏小姐的手怎么这么凉。”
苏祎软着身子轻轻靠在她身上,铜镜中倒映出两人的面容,惊鸿艳影。
门外的婢女轻叩了一下门,说话声自门外传来:“太子妃,吉时要到了。”
温苑秋将她搀扶起,婢女接过手后又叮嘱了诸多事宜。
苏祎被迎亲宫女牵走时,眼含水光冲她嫣然一笑低声说道::“郡主有人撑腰有资格随心所欲,所以郡主将来可一定要嫁到心仪之人。”
温苑秋一愣眼眶便湿润了,她瞬间明白了苏祎的心意,她点头:“会的,即便不是称心如意的姻缘,但我还是祝苏小姐永远快乐福寿绵延。”
目光所及处皆是红色,都城至皇城一路护卫和宫女,街道万人空巷比在临川看花灯时人还要多。
温苑秋跟着队伍一路去了皇城,登上昭通殿后远远瞧见了徐宴之,他总爱在远离众臣的位置上,像是只要散了宴席就能撒腿就走。她悄悄从队里出来走到他身旁站定抬头瞧他。
徐宴之附身说:“郡主今日穿的真好看,大老远打眼一瞧还以为是郡主要成婚呢,前面就别去了委屈郡主在我这待着吧,要不然今日太子妃的风头都要给郡主抢去了。”说话间,他已经稳稳的握住她的手藏到了身后去,莫名有一股子偷偷摸摸私会的味道。
就知道他不会好好说夸人的话,果然后来还有揶揄等着她呢。温苑秋咬牙踩了他一脚说:“我们的仇还没过去呢!你这几日收到各世家贵女的画贴可不少,我还听拾一说你来者不拒一个都没有退回去,你是真的要选啊?你要是敢选哪个女子我就找人把她的画像画个几百份后署上你的名字,然后贴个满城!叫你去丢脸!”
徐宴之垂眸瞧着她因为吃味而气鼓鼓的模样,他眉眼间立马沾染笑意,在背后轻轻拉她的手将人往自己身边拽,直到温苑秋贴着他。
“郡主这个做法岂不是更给自己找醋吃,不如这样吧,郡主害怕我留着画像找姑娘那郡主就嫁于我,每日每夜守着我不就不怕我会心猿意马了?”
“你……”温苑秋挣开他的手在他后腰掐了一记,说:“你这人的脸皮好生厚实,我说的可还不止这一件事情呢,今日是堂兄成婚的日子我不跟你计较,咱们秋后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