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礼中有些尴尬:“这事搁置了许久,陛下忙理戍边战事军报,根本不愿管沈立康,他做的那些事皇上心都寒透了,没杀他已算仁慈,所以沈府的案子……”
“老夫想起一事,沈府出事后第四日,太后娘娘派人来大理寺找身边的大宫女,说被我们私自关押。”
徐宴之眸中闪过一丝兴味,看来此事确实与太后有关联。
但太后一直潜心拜佛,住在如意殿里从不出门,大小宴会也不参与,此事应该不会那么简单,有蹊跷。
“那这案子君大人可否交给下官查?”
“你要去查这个案子?别疯了,如果真与太后有关,陛下都帮不了你。”君礼中压低了声音,又道:“就算是太后派人去烧了沈家,你最后拿到证据,那可是太后,你敢审?”
徐宴之沉默良久。
他起草的律法重刑罚,就算按旧律,皇族犯错一样需服刑。
徐宴之走时,好心提醒了一句:“君大人既然肠胃不好,该少食性寒的东西,不然只会加重。”
“你怎么知道?”
徐宴之抬手指了指屏风:“梨子熟透了,刚进来就闻见了。”
午时,江琮回来了。
瞧见他脸色的人都避让三尺远。
徐宴之去时,深觉方回没有瞎说,江琮的脸黑成炭了。
听到合门声,江琮方道:“老夫今日已递呈法案,六部那一群老头儿排着队站出来反驳,话说的一个比一个难听,我看他们就是自由惯了,多粗的麻绳都拴不住那群野狗。”
皇上批准实行,内阁那边意见也不大,但朝中反驳高于了支持。
突然,江琮笑了:“不过你这法案倒是有趣,分拨出两类人,陛下也看的透,下朝后私下找了老夫。越是刚正不阿愿意遵循律法,越是觉得新拟定的法案是对的,这样的人应多重视。”
徐宴之道:“法案一旦用上,某些人会失去独有利益,只能再等等,或许我再作更正。”
见他垂眸冥思,江琮朗声笑:“行,老夫不及你一半的思想,但你当如何作为。”
“千人诺诺,不如一士谔谔,只要陛下满意就好,现有机会约束乱臣,陛下也能省心,朝中老臣思想根深蒂固,我仅能做辅,不能强行更改,陛下还遵前朝较为重武,军中的法可比朝中大法严苛多了。”
江琮重重的点头:“今日支持此法案的官员里,一半以上都是武官,除去不参与投选的,武官无一反对,老夫想的是,若有有武官帮助,文臣想要伸手也是鞭长莫及。”
内阁这边算是彻底没辙,即便还有许多反对声,但法案已被帝王接纳,不需他们多再探讨。
他本就因谢灵绮的事发愁,听着周围吵闹他头疼欲裂。
因他自幼被祖父教导,要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
这个道理他一直铭记于心,这才迫使他在内阁首辅的位置上一坐就是几十年。
听身旁有人骂了一句:“空华起表,无甚能耐。”
谢鸿才一拍桌子,皆噤若寒蝉。
他已年近七十,白发盘踞官帽中,他自知官帽戴的越高,责任也越重大,不允他徇私枉法。
翌日清晨,徐宴之换了身衣裳,墨色圆领直襟袍,上有鹤羽状暗纹,腰间轻束一条同色宫绦。
没忘带上钱袋。
钱袋也是同色,上面绣了一条长着翅膀的银鱼,是温苑秋嫌单色太寡淡,硬抢过来绣上,虽然这鱼有些奇特,但还算可爱。
方回搬着一摞的蓝皮典册往他院里走,看到他身上换了身常服,问道:“少卿大人,这是打算去哪儿?”
“去置购一些用品回来,屋里太空了。”
“少卿大人等一下,属下同大人一起去。”
徐宴之站住脚:“你也有需购置的?”
方回跑进自己屋里,隔着门,声音闷闷:“不是,都城商贩属下都摸熟了,他们精得很,少卿大人不会官话,他们就会故意抬价,更有甚者会将价格翻一番,所以属下跟着少卿大人去,还能帮衬着砍砍价。”
方回平时正经,一到砍价就能言善辩,硬生生的将一个实木雕花小几,从四十两砍到二十一两。
徐宴之今天算是开了眼,原来讲价还能讲到这个地步。
“你这本事倒是很实用,我本来预算是五百多两,现在东西快买齐了,钱才用了一小半。”
方回洋洋得意了起来:“那可不,属下在大理寺可是人送外号‘刽子手’,砍价如砍人。”
徐宴之点头:“回去关牢房里好好审审,有嫌疑。”
“适才你砍价,我发现掌柜被打了,拿东西过来时,手臂和下颚处都有淤青。”
方回回想当时场景:“兴许是被老板娘打的,少卿大人观察的仔细,属下只顾着拿东西,没有注意看,看来下回属下应收敛些,不然要是闹出人命了可怎么办?不过属下以前也犯过傻,没少被家中的夫人鞭打。”
“鞭打?”徐宴之轻笑了一声:“你是南疆淮安人?”
“少卿大人怎知道?”
“南疆一带男子持家,你会讲价的好本事,定不是我们居江北的人能学会的,南疆淮安大多女子掌家,男子随其后打下手。你本来是文职,但手茧不分布在指腹,而是在手掌,所以在家肯定没少被家中夫人鞭挞做事。”
徐宴之上下扫了他一眼:“你骨架小,个头不高,做事精明强干,但肩膀一高一低有些明显,应是挑担子挑的,尽早寻个郎中看看,再年长些骨头就会变形,到时候就不好医治了。”
他猜的一个不差。
方回确实觉得有时候肩膀不舒服。
他有一种被人拆穿秘密的羞耻感。
“大人的观察力实在太强,属下五体投地,等这月的俸禄发了就去找医馆看看。”
方回一直有意无意的,看徐宴之手里的钱袋:“少卿大人,你这钱袋的布料是江南云锦啊,上上品的绸缎,怎绣了一个这么丑的……这是鱼?”
徐宴之脸色暗了几分,旋即转头,眼里似藏了刀刃:“你未带钱袋,是贵夫人不肯给?既是如此,你这月俸禄是否需照例上交?”
方回表情僵住,他从未告知他人的私事,又被徐宴之猜了出来。
徐宴之多是猜想,但看到他飘忽不定的眼神,立马明了。
“少卿大人,不能这么损人的,属下其实想说,其实不丑,很好看。”
徐宴之眉梢一扬:“大丈夫能屈能伸?”
方回欲哭无泪,苦着张脸:“是是,少卿大人别再猜了,再猜下去,属下就没有秘密了,要是被寺中同僚知道了,又要笑话我好一阵子。”
见徐宴之没答话,他好奇心驱使。
“难道说,这是哪家女子给少卿大人绣的?不过这个绣工……”
“嗯?”徐宴之立马转头看他,音尾上扬,一股子威胁的意味。
“好看,非常好看,跟少卿大人非常相称,简直就是天作之合,郎情妾意……”
徐宴之有些听不下去,连忙打断他:“照你这么说,我怕要和一个钱袋子搭伙过日子了。”
方回噎了一下,旋即正色道:“误会,是下官文化不太高,说不出什么好词。”
回去后,方回将东西都给他码放整齐,香炉,矮柜,茶具,靛蓝色的羊绒毯子……现在屋里被装满。
舒服多了。
“少卿大人真持家,买的都是贵的,属下的俸禄一个都买不起。”方回感慨着,手放在羊绒毯来回摸,又叹道:“这可是上上品,老板肯定要被家中夫人打,几百两的东西,愣是被砍了一半。”
徐宴之早就坐在书案前,提起笔不知道在写些什么,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好摸?”
方回喜滋滋的一笑:“好摸。”
“那成,今晚你睡这好好摸罢。”
“……”
晌午时分,他去牢中见到了沈立康。
疯疯癫癫见人就伸手抓,徐宴之试探性的问了些关于沈府的事,他也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眸中空洞无神。
徐宴之侧头问方回:“他是何时疯的?”
“以前还很正常,经常研墨写些东西,自从告知他沈府被大火烧尽,他就变成这样了,有时半夜会念叨一些古里古怪的话,不知道在说甚,听狱丞说像在念经。”
徐宴之默了片刻,转身走了,方回也跟了上去。
“少卿大人,是不是有何发现?”
“我翻了好几遍案宗,发现一个疑点,被沈立康害死的人大多是商贾人士,与沈立康并无交集,他没有理由去杀害那些人,更没找来被害的那方人。”
沈立康家中原是乡里富农,沈氏夫妇将他供养到考取进士。成家后只有一位夫人,二女无儿,也并无劣迹和不良嗜好。
徐宴之继续说道:“祸不妄至,福不徒来,世间万物因果循环,其中疑点等下月法案正式实行,我再作查证。”
两人刚出了牢狱,一个寺务就急匆匆的走来:“外面有个姑娘拿了许多东西,说要见少卿大人。”
“姑娘?!”方回眼眸一眯,唇角就勾起来了。
徐宴之转眸看了他一眼:“我还是第一次想用动物来形容人。”
方回下意识地问道:“什么动物?”
“黄皮子。”
方回的唇角陡然垂下,脸上带着哀怨,他跨步追上徐宴之:“少卿大人,烦请善待手下,不然哪天您手下这身好本事就会被人觊觎,给人挖走了就是少卿大人的一大损失。”
他微不可闻的叹气:“你去将人带进来吧,我去把案宗给寺卿大人送过去。”
“是。”方回屁颠屁颠的往门口跑。
待他将案文交给江琮,便步履飞快的回来了,方回站在门外,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方回比了个大拇指:“没想到还是个美人,看来大人招蜂引蝶的水平也甚高。”
“招蜂引蝶。”徐宴之双眉一压:“骂我?”
“哪有,不敢不敢,属下当然是夸赞大人。”
徐宴之:“……”
一想到是温苑秋来找他,他心情甚好,没与他计较,推开门进了屋。
待看清屋内站着的人后,他关门的手顿住了,他低敛眼睑,遮住黯淡的眸光。
心里大起大落的厉害,他顿时觉着索然无味。
“王小姐怎来了大理寺,可是有案子不要帮忙?”他语气中隐带不悦。
他疏离又淡漠,王语人怎能察觉不到。
但她还是强逼着自己,笑的柔和:“小女来给大人送些东西,听说大理寺入职前要吃苦,我不知大人的喜好,但看大人用食多好清淡口味,私自断定大人应会喜欢精巧雅致的东西,看这屋内陈设,与小女带来的东西风格相仿,看来是我选对了。”
王语人身材高挑,相貌柔美淡雅,看着像是个知书达理的。
方回伸着脑袋,透过半开的门缝往里看。
“出去。”
王语人有一瞬的错愕,怔怔地看着他,但见到他转身看着门外,她这才回过神。
原来不是跟她说的啊,听他沉又清的声音,她的心狂跳不息,极不安定。
方回应了一声,一路小跑出了院子。
“王小姐请坐。”
她呐呐的应了一声,理了理衣裙坐在实木靠椅上,盯着他看。
徐宴之抬眸一瞬,她立马收回了目光,在他开口说话前寻起了话题:“小女拿来的东西大人要看看吗?看看是否喜欢,要是不喜欢,小女改日再去寻一些带来。”
他眼皮动了一下,终是没抬头:“劳王小姐破费了,这些东西太贵重,我与王小姐并无过深的交情,不必送我这些,随后我叫人送回平秋王府。”
王语人自以为恰到好处的笑容僵在脸上。
不多时她从腰间拿出来一个做工精秀的荷包,王语人刻意观察过徐宴之,发现他的衣裳或者配饰多为蓝黑,这荷包也是同色,上面用金丝线绣的仙鹤,栩栩如生煞是好看。
她握在手里,心里犹豫再三,还是递了过去:“我知大人深居简出,要是大人觉得贵重,不喜欢这些东西,那这个荷包,是小女亲手做的,大人能收下吗?”
王语人双手都举累了,他也没有要接的意思,她心往下一沉。
他眸光趋于冷淡,看的她身上发冷。
“记得上次在繁槿书院,我已同王大人说过,我有心仪之人,王小姐也在,应当听的很清楚。”
她垂头咬着下唇,将荷包紧紧攥在手里,攥的纤细的手指根根泛白失色,她心里羞惭不已。
再开口时,声音带着颤:“我与大人虽只见过两次,但确是真切喜欢,并非是胡闹,将来大人要是娶了心仪的人,能给小女一个机会吗?要是大人肯接受,让小女等到何时都成。”
徐宴之脸色本就不缓,现在更是冷上几分:“正五品官家的小姐,要屈尊降贵甘愿做人侧室,先前听人说王小姐是江北平秋有名的才女,舞艺才艺皆不落下风,如今看来,王大人的教导实在令人唏嘘。”
王语人眼眶微红,徐宴之此番话泯灭了她心中悸动,第一次破除教条去同心仪之人表明心迹却无疾而终,甚至连配合都不愿。
明白人都听的懂,她也不是傻,只是想要装傻糊弄过去而已,但徐宴之如同封闭的城楼,将她隔绝千里之外,进不去也爬不上。
他撩起衣袖伏案写字时,只见右手上有一个珠串子,是透明的中间还裹着紫色的花瓣,看着新奇的很。
她再细心看,发现里面的花瓣分明是那日他来采的木槿花。
原来如此,她大抵明白了。
待人走后,方回跨门进来:“大人,你们说了什么,那小姐走时,属下看她脸色极差,落魄的很。”
徐宴之翻着案文,屋内香炉袅袅升烟,萦绕在半空。
“没什么,各司其位,你的事务可做完了?”
方回进来后被屋内的浓烟缭绕吓住了,他走到后窗,打开了半扇窗户,散散烟气。
“做完了,江大人尚未分配,属下在这守着大人听候差遣呢。”
徐宴之抬头看着他:“派人把这些东西,送去平秋城工部侍郎王灏府里。”
方回微惊:“这些东西可都是上好的沉香木制的,不要白不要啊,要是送给属下的,属下都觉得要烧高香了,大人这瞧不上?那位小姐好似对大人有意,不如……”
书案上伴着略有些暴躁的翻书声,哗啦直响,他语气冷肃:“再乱点鸳鸯谱,我就叫你这月俸禄扣一半下来,看你回去该如何跟家中夫人交代。”
方回立马噤了声,连拍了两下脸,心里暗骂自己真该死,没事多什么嘴。
这头,温深时刚卸下事务归朝,琅冬得知后便在国子监外候着,将好消息同自家郡主说。
碧空天边中逐渐泛红,颜色逐渐加重,等到日光陨落天际,橙红色的云又被染成深蓝。
天黑了,空气骤冷,一阵风吹来,温苑秋特意在宫门处等。
一阵悉悉索索地脚步声从门内传来,微乱又有些不稳,她急忙跑过去,果然是温深时。
温深时双眉蹙着:“本王记得一个半时辰前,国子监就应该放课了,淼淼是刚回,去哪了?”
她没说话,只是走到他跟前,忽然扑进自家兄长怀里。
“兄长同我扯谎,走时说只是监察,怎带着这么重的伤回来?”
“你怎么知……咳,本王没有受伤,只是比预计时间晚了一两日,辎重颇多,需要有人看守……”
“胡说,兄长身上有一股子药味,我一闻就知道是止血镇痛用的,这么浓烈的味道,伤口肯定很深,兄长又不是铁人,在外也不知照顾好自己。
他大手压在她的发顶,叹息道:“淼淼不知战前的苦,两国之争身不由己,说能护,但实则无暇顾及。”
温苑秋拿出药瓶子要给他:“这是我自己弄的,药效我也试过,好用,桂木做事毛躁,偶时受伤就用的这个,不留疤。”
“你们女儿家用的东西给本王做甚,本王是男人,留点疤才好。”
“那你还给我,下次我给阿禄用,不给你了。”
好心好意,怎还有人不领情,温苑秋朝他翻白眼。
温深时紧攥着不放,将手举过头顶,看着她急得跳脚的样子,觉得有趣。
“不给,说出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还想给阿禄?你是要反了不成?”他将瓶子藏起,拉住她的手:“走,本王送你回宫里去。”
暮色四合,宫人提着灯笼排着队走在官道上,见到两人纷纷行礼。
温深时将她送回去后就走了。
琅冬帮着温苑秋研磨晒干的草药,一箩筐全是她跑到御花园中的园林内采的,是温宏哲作为补偿,给她的特权,园中花花草草,只要她需要就可以去采。
突然从门口冒出来一个人影,脚步快如鬼魅残影,院里也没点灯,那道影子也没看到琅冬还在院里坐着,直接就撞翻了她刚磨好的药粉,身上像是有钩子一样,顺带着把琅冬也直接撂倒了。
“啊!!大晚上的,是谁啊?!”琅冬先扶住筐子,随后就从地上麻溜的爬起。
温苑秋听到了院中的动静,打开门出来看看,这一看不要紧,被打翻的药粉扬起,扑了那人一身:“呸呸呸……这是什么东西啊,怎么这么苦。”
温苑秋看着那人红白相间的一身绸缎锦衣,脸上满是错愕:“苏大人?真是稀客啊,平时这么忙怎么有空来我这。”
琅冬这才看清,来的人是苏祁,他白色的衣摆上全糊上了一层褐色的药粉,从上到下一身都是,就连脸上都沾了一些。
琅冬大骇,连连道歉:“实在对不住,方才没有注意到是苏大人。”
苏祁草草的拍了拍身上的药粉,又啐了两口,但嘴里还是苦的,细品还有回甘。
“没事,是我走的太匆忙了,这黑漆麻乌的没有发现院里还有人。”他大跨步的走上台阶,将手中的一个小坛子递给温苑秋:“这是月初我们那祭拜句芒时酿的梅子酒,郡主要是有闲暇能帮我送到大理寺吗?给徐宴之带过去。”
她接过那坛梅子酒,狐疑道:“你不是常常跟着指挥使大人出宫办事吗?怎么不自己去?”
“我确实经常出去,但都不顺路,我爹那个脾气肯定不允许我到处跑,所以还得麻烦郡主去了。”
他走前,温苑秋递给他一个湿帕子,他没敢接。
温苑秋见他迟疑,立马知道了他在想什么:“这是徐宴之的帕子,怕什么呢用吧,也不必还给我了,苏大人拿着到时候自己还吧。”
刚好到了月末,国子监又歇课了,她翌日一早就将那坛酒包好带了出去,琅冬也没有跟着去,帮她在宫里按着她写的单子配药材,桂木和槐木去御花园的园林内给她采草药。
“少卿大人,门外有个姑娘找。”一个司务站在门外,叩了两下门。
徐宴之正懒散的随意翻着案文,略有些困,昨日他看案宗看到了很晚,以至于早晨起来的时候,一身都是乏累的。
方回正在帮他整理,闻言一愣,旋即就笑了:“少卿大人的桃花又来了,这大理寺以前可没有哪个姑娘来过呢,现在少卿大人来了,怎么那个姑娘一天来一回啊。”
他似笑非笑的样子特欠打,徐宴之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出去将人打发走,就说我不在大理寺。”
“怎么这新官上任就不认人了呢,我好心来看你你竟然要赶我走?”
门“嘭”的一声开了,温苑秋伸出的脚才收回去,叉着腰瞪着屋内坐着的人,大理寺的人拦不住她,她有皇上给的玉牌子。
忙不迭的跑过来竟然听到了他这番话,这怎么不叫人误会,怎么不叫人生气。
徐宴之眸中一亮,连忙起身去迎,拉着她就往屋里带。
屋外的司务被她吓得不轻,带上门就走了。
“我不知道是郡主来了,要是知道的话,我肯定亲自去接。”
“少油嘴滑舌了,喏!这是苏大人让我给你带来的,说是月初时刚挖出来的梅子酒。”
她见他接过去了,转身就要走,被他眼疾手快拉了回来:“怎么这么快就走了?郡主真的只是受人所托来送个东西?就没有哪怕一点点的想我?”
她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想你什么?想你要指挥手下将我搪塞,想你要将我撵出去是不是?”
“是我有错在先,但我来这许久也未见郡主来看看我,好不容易见你来了也是受苏大人之托,脚都没站住就要走?这几日遭了个烦心事,下意识便拒绝了,郡主莫气。”
“怎么?这几天姑娘来找你?”
“有……”两人身后一道弱弱的声音。
徐宴之这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一个人呢,他轻咳了两声,将方回从桌子底下拽了出来,他看着方回的样子忍不住揶揄:“莫非你真的是黄皮子类的,钻到桌子底下干什么?打洞?”
温苑秋忍不住发笑,他总是语气平淡的说些逗弄人的话,样子也是一本正经的,实在是令她忍俊不禁。
“你方才说有姑娘来找他?”
方回拂了拂身上的尘土:“对,还送了许多东西过来,但是郡主放心,少卿大人一个没收,全都物归原主了。”
方才他听着自家大人跟郡主说话的语气和措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方回抖了两下:“大人同郡主慢聊,有事再叫属下,属下先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