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申时,马车走在官道上向临川城行进,兴许是入了临川的边界,马车外面便开始飘下雪花,密密麻麻的跟今晨时下的一样大。温深时撩起车帘,入目除了白色便没了其他色彩,屋顶落的雪十分厚重仿佛惊动一下,就会整团整团的落下来。
“前方可还有路走?”温深时问车夫。
他们刚出肃州时路上堆积的雪都无人清扫,是车夫强硬让马往雪上走,车轮子都将雪压得实实。临川雪下的这么大,他有些忧心不能让于盛得到救治,失去人证,那么沈府的案子调查起来会十分吃力,况且这也是一条人命,不能不管。
“回王爷的话,咱们临川府衙早就派人将地上的积雪清扫了,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有人来扫,王爷就放心吧。”车夫的口气十分轻快。
闻言,温深时喃喃道:“这个关知府还挺会办事的。”
没想到车夫耳力好,温深时小声咛喃他也听到了,声音从车外传来:“王爷,关大人可是临川本地人,而且对待百姓都是尽心尽力。哪个人会对自己的家乡不管不问,越是一乡人越是亲近才对。”
温深时听着也没有作答复,心里在思忖些事情。阿禄倒是忙极了,左手揽着于盛右手提着装死人的麻袋,两条胳膊都举着,两个时辰过去了两臂酸的要命,腰腹也在隐隐作痛,虽然箭矢只是伤到了他的皮肉,但现在血还没完全止住,可能是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他现在只觉得腰腹部酸麻。再好的身板子也受不住这样的罪,但他一句怨言都没有,只是觉得自己能做到就没必要埋怨,尽最大的努力吧。
“把那老奴给本王扶吧,你的伤口要紧。”温深时边说话边伸手将于盛往他这边扶。
阿禄心里一片感动,甩了甩酸楚的手臂。
片刻间,马车停了。
温深时还没来得及掀帘子,马车突然晃动了一下。他抬眸,温苑秋那讨喜的笑脸就出现在视线中。
温深时在一瞬间便轻蹙起眉,打量着她,说话的语气冰冰凉凉:“你来做什么?我们正要下去你就要上来,这叫什么事。”
温苑秋见他又板着脸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她缩了缩脖子讪讪的退了下去:“徐宴之说有伤员让我来瞧瞧的,你怎么又凶我,今晨不是还好好的吗?兄长对我好可真是昙花一现,下回我可再也不信你了。”
温苑秋撑着伞将伞檐往下压,遮住温深时的怒目,眼不见心不怵。闻声前来送伞的家仆也都被温深时回绝。
“形势紧急,本王没空哄你。”温深时皱起的眉是抚平了,但说话的口气还是硬邦邦的,他下了马车单手扛起于盛就匆匆忙忙的往府邸走,脚步又稳又快,温苑秋压根赶不上他。
她撇撇嘴注意到一旁还有个人,只见阿禄的腰腹殷红一片,血迹都凝在了衣裳上面,手上也有血迹,衣裳上还有个洞。
“阿禄你怎么了?给我瞧瞧。”温苑秋凑过去要伸手摸。
阿禄猛然往后一躲:“郡主,阿禄没事,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他连忙解释,然后看到温深时已经走的没影子了,他也急匆匆的提起麻袋往府里赶:“阿禄要去找王爷了,要不然一会阿禄要挨骂了。”
“欸......等等我啊。”温苑秋提着衣裙也追了上去,衣裳穿的太厚了走起路来有些吃力,她埋怨道:“这个破雪破冬天,害的我走个路都难。”
她走到门口时,刮来一阵穿堂风,冷的她直哆嗦。院子里的雪都被府上的家仆扫过了,踩着没有“咯吱”声,她蹑手蹑脚的寻着地面薄雪上留下的脚印往温深时的院中去。
她走到院门口,通往后庭的转角处就出现一抹松绿。她还来不及躲藏那人就出现在她的眼前了,视线刚好对上。
徐宴之穿着松绿色的衣裳,肩膀处还有竹叶状暗纹点缀,穿上这身衣裳他一身的书卷气扑面而来。
徐宴之瞧见了她,他站住脚问道:“郡主来这里做什么?”
“你来这里做什么?”温苑秋挺直着腰身反问道。
“王爷唤我前来议事。”
温苑秋偏过头仰着下巴理直气壮:“我也是。”
徐宴之挑眉,好整以暇的瞧着她的表情,他眉眼一弯心里生出想要逗她的念头:“郡主莫非是奔着男人脱衣裳疗伤而来?若是郡主想看,下回郡主来我房里我亲自给郡主瞧,不必冒着挨骂的风险跑来这边,到时候我们可以单独会面避着王爷,我给郡主瞧个仔细,如何?”
“去你的,就知道你一笑准说不出什么好话。”温苑秋听了他的话,脸上一热,羞赧的推了他一把:“你挡着我的道了,让开些。”
说着她就径直往温深时屋子的方向走,徐宴之手快急忙拉住她:“郡主听一句劝,还是别去了。”
温苑秋扭头看他,见他神色认真不像是逗她玩闹,但她还是狐疑道:“为何?”
徐宴之沉声道:“死人,郡主可受的住?”
温苑秋瞬间睁大了眼,但并不是怕死人,她心中一惊说话的音调不由的抬高了些:“我兄长杀人了?”转念脑袋中蹦出来一个想法,她又说:“是那个被兄长扛在肩上的人?”
徐宴之不语只是摇了两下头,他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视线落在前方:“郡主怕是要挨骂了。”
说话间他也松开了抓住她手臂的手。
温苑秋还在茫然之际,正当她要回过去头。如雷贯耳的声音便传到了她的耳朵里:“你到这里做什么?现在本王院里不是你一个女儿家能来的,快先回自己屋里去。”
她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正好撞上了身后的徐宴之。徐宴之伸手扶住她的肩膀:“郡主还是先回去吧。”
在温深时疾步而来时,他又低声说道:“趁现在我还能护着郡主不挨骂,万一一会王爷到了,惩罚就在所难免了。”
“不,我偏要去瞧瞧。”温苑秋正视着温深时,她这话是说给徐宴之听的也是说给温深时听的。
温深时双眸中含着愠怒,一张脸现在跟一个铁面阎罗一般。
温苑秋想不明白,他们明明是一个父母生的,为何温深时不论生不生气,表情和气势都很有威慑力,而她总是在人手里如同待宰羊羔一样软绵。
温深时眸子暗了几分,说话的语气都是带着气:“回不回去?”
温苑秋往徐宴之身上贴了贴,如同找到了靠山一样。徐宴之握住她双肩的手收紧了些,仿佛是鼓舞她士气的战鼓。她毅然决然的摇了摇头说道:“我在宫中跟太医学过医术,皇后娘娘和太医都说我现在可以独挡一面了,兄长让我瞧瞧好不好?”
她语气里带着些哀求,但她始终不敢凝视温深时的眼睛,她害怕想说的话都说不出口。
“你是不是料定了本王不会动手打你?”温深时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声。
温深时这话还没说出口时,温苑秋就感觉他的气压在往她身边挪动。闻言她心跳如雷鼓,偏过头闭着眼真怕他一巴掌打下来。
徐宴之兴许是见温深时真的动了怒气,他扶着温苑秋的肩将她藏到自己身后去。
“王爷莫要动气,先听我一言。”徐宴之往后退了一步,他一只手折在身后用衣袖遮住温苑秋。他迎上温深时嗔怒的目光,丝毫不惧:“郡主前几日看过苏大人身上的伤势和症状,一下便说出了由来,将事件也能猜个大概。我想确实可以让郡主一试,或许郡主较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温深时听完冷哼一声:“她能超过你?女子能成才的少之甚少,多数都成亲生子。不是本王信不过自己的妹妹,而是她若是在这世道上出了头被人记恨,多的是像沈立康那样阴险诡诈之人,红眼病是会传染的。”
“不在这世道上出头,也可以活的自我不是吗?男子有志向有抱负,女子亦可以有,我们能有心多护着郡主些,便不怕那些爱嫉妒红眼之人。郡主心中的志向也许并没有那么高远,也许只是想要得到王爷的认可罢了,王爷可不要泯灭了郡主的念想,若是这样的话,王爷可还担得起好兄长这个担子?”
他的话和声音像是有安抚人心的震慑力,温深时凝神看着他,心里的怒气散了些。
温苑秋的脑袋抵着徐宴之的脊背蹭了蹭,在他们都看不见的地方她用衣袖拭去了眼眶中没有落下来的眼泪。
雪在温苑秋来温深时的院子时就停了,周遭像是跌入了无声之境。
徐宴之和温深时相视无言,温苑秋从徐宴之身后探出来半个脑袋,一双灵动的杏眸定定的看着温深时,见他周身没了那一股子气压,她弱弱的开口道:“兄长还在生气吗?”
少女的声音绵软似云朵拂过,遮盖住了他这个骄阳散发出来的灼热光线。
“过来。”温深时一手负在身后,上前向她伸出另一只手。他的语气柔和了,但口气却像命令。
温苑秋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看着面前这只布有茧子的大手掌,心里摇摆不定,不敢伸手去牵他。
徐宴之见状连忙打趣:“瞧瞧,王爷作为一家之主如此威严,连自己的妹妹都害怕的躲在旁人身后去了,真是令人咋舌。”
“你再咋舌,本王可以让你下回没有舌头再咋舌了。”温深时抬起眼皮睨他一眼,他咬着牙说话,字字清晰。
徐宴之没有说话,温苑秋倒是替他打抱不平了起来:“兄长要是总这样,动不动就割人舌头、摘人脑袋的,往后可怎么给我娶个嫂嫂回来?寻常姑娘都要被你吓跑了。”
温深时垂眸拉住她的手,牵着她往屋里走,他哼笑道:“是方才他替你说话了有人撑腰了,现在开始硬气起来了?怎么刚才躲到人家身后去,跟本王诡辩的不是你呢?”
“什么诡辩?那明明就是有理有据有事实,兄长怎么瞎用词?”温苑秋又不乐意了,说话的声音从起头到结尾越来越小。
温深时见她嘟嘟囔囔,想言有不敢多言的样子反而笑了:“你现在这么维护他,你去认他做兄长好了?”
温苑秋垂着头没回话,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徐宴之在两人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两兄妹说的什么话都不偏不倚的落进了他的耳朵。合着他在这王府里待着还是一个和事老,兄妹矛盾的调解官?足不出户也弄了个野官当当,还真是独一份的待遇。
三人进了屋子便把门合上了,阿禄见温苑秋进来,他连忙抓起衣服飞速的将自己裹的连一点肉都看不见。
“情况如何?”
于盛在他院里的侧房的床上躺着,身上也被阿禄用被子裹了个严实。
阿禄做完这些事后连忙说道:“阿禄没事,但是这个老奴情况不太好,上了药也喂了药一直不见转醒,而且他的身上起了许多红疹子是没有喂药的时候便有了。”
徐宴之从进门起就一直注意着温苑秋,见她小巧的鼻翼微动然后轻蹙起了双眉,他问道:“郡主有何发现?”
她转头看着徐宴之,凑到他身前在他衣裳上嗅了嗅又凑到温深时身边嗅了嗅,她面露愁色看向阿禄:“阿禄,你给这个老人家用的什么药?”
“就是一些消炎止痛的药。”阿禄往外走了一步回答道。
温苑秋环顾四周在找什么,她毫无章法的到处乱撞,徐宴之伸手扳住她的肩膀:“郡主在找什么?”
“箭。”她顿了顿又说:“就是那个刺伤他们的箭矢还留着吗?”
“在这。”温深时从床前的盆子里拿出来那支从于盛身上取下来的箭矢递给温苑秋,他心中有些疑惑:“你要箭做什么?”
温苑秋没有接,只是就着温深时的手嗅了嗅带着血迹的箭头。忽然她眸中泛起光芒:“就是这个味道,是麻黄,这个的问题。”
徐宴之抽回了放在她肩上的手说道:“麻黄是有益的中草药,为何一定是它有问题?”
“麻黄不可给老人过量用,这个味道相当的浓烈。而且万物相生相克,有人对麻黄过敏的话就会像这个老人家一样,是麻黄对他身体的克制作用。”温苑秋将脑子里的结论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温深时有些讶异的看着她,眼睛一直打量她,像是她的说辞刷新了自己的看法一样:“你在宫里学到的东西还真不少啊?闻味道就知道是什么了。”
温苑秋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我本来自小就能闻东西,嗅觉好而已。在宫里跟太医府的太医天天闻这个闻那个,早就记住了。而且记住药物的功效和副作用也不难,一味药材能对人身体好,就一定有另外一味药跟它混合在一起后对人身体产生毒素,依着这种相辅相成的特性就能记住不少。”
她懂得触类旁道,可能是年幼时与徐宴之关系亲近,他总是跟她讲道理,她也总是跟在他身后问东问西。
徐宴之极有耐心,她不懂就手把手教她,连宋苑都自叹不如有他这样坚持不懈的毅力和耐心。
温苑秋不知不觉中也算耳濡目染了。
“哟,那下回本王可就不敢再对你凶了,万一哪天就被淼淼不经意间毒死了。”温深时眸中含着笑意,打趣她。
听了他的话温苑秋有些不高兴,她气鼓鼓的瞪着温深时:“兄长这是什么话,我是那种会残害手足的人吗?怎么把我想的如此卑劣。”
见她不经逗马上要炸毛的样子,温深时干笑了两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以示安慰。
温苑秋没在理他继续说道:“能知晓这个老人家对麻黄过敏的话,肯定是了解他的熟人,而且这个计量肯定是不想让他有醒来的可能了,但是我有办法,我带了些宫里的御品药物,应该是管用的。”说着她还真在自己身上翻找了起来。
“郡主怎么还将药天天带在身上?”徐宴之拉了一个椅子过来按着她坐下。
温苑秋拿出一个白瓷小瓶,站起身递给阿禄后又重新坐回来:“我没有天天带着,那不是你说有伤员要回来,我就将我的宝贝们全都带了出来。”温苑秋笑眯眯的,嘴都弯成了一个规整的半圆弧。
“看来要等他醒来再说了,阿禄今晚在院里另一个屋子里睡吧。于盛这边不用你看着,本王身边有两个暗探跟着,半夜不怕有人来。”沉寂许久没说话的温深时抬着步子往床边走。
“是,王爷。”阿禄将周围带血迹的东西清理了一下,他忽然顿住脚步像是想到了什么:“王爷,那个死尸该怎么处理?”
“长什么样子?”温深时垂眸定定的看着于盛脖子处的红疹子出神,他一直没有去看那具死尸,阿禄提起了他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人。
“是个女人。”
闻言,温深时回眸皱起眉看向阿禄:“什么?女人?”
见阿禄点头,他眼皮不由得跳了两下。他走到温苑秋身旁低声问道:“淼淼怕不怕尸体?”
温苑秋怔愣了一下,旋即就摇头:“不怕。”但当温深时从屏风后面拖出来个麻袋时,她有些反悔了。温苑秋拉住身边徐宴之的衣裳问道:“死了多久的人?”
徐宴之率先走过去看了看尸体身上的皮肤颜色和尸斑形成回答道:“半天吧。”
温苑秋紧闭着眼慢慢往那便挪,左眼紧闭着右眼开了一条缝隙看,只是看了一眼就又闭上了,她双手捂住脸嘴里喃喃道:“天地玄黄,大恶皆散......我只是碰巧看到了,无意冒犯无意冒犯。”
“郡主方才不还信誓旦旦的说不怕吗?”徐宴之见她滑稽的动作,觉得有些好笑。
温苑秋对着空中左拜了两下,右拜了两下,随后她将温深时屋里多连盏灯上面的白蜡吹熄了换上了红蜡,又让阿禄将屋子里带血的东西都丢出了门外。
看她神神叨叨的样子,温深时无奈的捏了捏眉心。
“虽说我家祖上是懂得祭祀的世家,郡主做的这些倒是比我们家族的人都专职,不如这江山的大祭祀给郡主做了去,每月末在祭坛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转悠两圈便能拿到不少俸禄,岂不是个好差事。”
温苑秋听出了他话里的揶揄,她回头瞪了他一眼:“少说废话,若是冲撞了煞气可就真的晦气了,到时候被怨鬼记住了,来年中元节来找你麻烦。”她表情极其认真不像是在故意吓唬人。
听了她的话三人皆笑。
阿禄喜呵呵的问她:“谁和郡主说的这些呀?”
“谢关宁。”
此话中的人令周遭寂静无声。
“谢关宁?是内阁首辅谢鸿才的侄子?”温深时思忖了片刻,脸上似有疑惑,他目光落在徐宴之身上:“他是不是亲自去大理寺告发了自己的父亲,然后跟着苏祁一起将偷卷案破了,是他吧?本王没有见过人但听着名字很耳熟。”
“确实是他,有勇有谋应当是个良才。”徐宴之方才摸过尸身,他站起身走到水盆前净了净手,转身在楠木雅案处坐下才回话。
温深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瞧见温苑秋凑到尸体前面闭着眼嗅气味。没等她闻出个结果便伸手将她拉到身边来:“淼淼与他熟识?”
温苑秋还在迷茫中,她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兄长不是见过?上回你来宫里找我那次……”她声音越来越微弱,没敢往下说,生怕不远处的徐宴之听到。
温深时眉头一皱:“原来是他。”他沉吟像是在回忆,片刻点头道:“想起来了,相貌倒是不错。”
“品行如何?”温深时又问。
“啊?”温苑秋脑瓜子里有什么东西绷紧了,她狐疑不解:“兄长问这作甚?”
温深时弯着上身凑到她耳畔温声的询问:“你就告诉我相貌如何,品行如何就行,悄悄告诉我。”
温苑秋还是头一次见他轻声细语的温柔模样,实在摸不着他的意图,但是又觉得他这样奇怪,总不能是想叫她跟谢关宁扯上什么关系,依她哥哥这个暴躁脾气指定是不可能。
想法过了一遍脑子溜到了嘴边,她脱口而出:“兄长不会是喜欢男子?我若是说他很好看品行也很好,兄长是要领他回府上?在漠北此等事情似乎屡见不鲜,兄长莫不是深受影响,不过不算什么要命的大事,我能理解兄长。”
她的话如同劈开寂静夜空中的一道闷雷闪电。
徐宴之口中含茶差些就吐出来了。阿禄眼睛本就生的细长,闻言眼睛蓦然瞪大了几分。
温深时瞬间黑脸,他抓住温苑秋的肩膀将她往徐宴之那边推:“去去去,找你的新兄长相认去,我这个兄长不当也罢。”
武人手劲大,心有火气下手更不知道轻重。
温苑秋踉跄两步,脚下重心不稳就要往后倒,徐宴之见状急忙放下茶碗,伸出手极自然的揽住她的腰身,将她带到身边坐下。
徐宴之看她惊魂未定,就又想逗逗她:“既王爷已言便是驷马难追,那我又怎会无谅,郡主不如叫声兄长来听听?虽是我将郡主带到这年岁,但王爷毕竟是血亲,我便不同他争,你唤我二兄就可。”
“你想得美,喝你的茶莫逗弄我!”温苑秋推了推桌上茶盏,见他促狭心里不快,捻起个半啃过的杏仁酥往他嘴里塞:“给,吃我剩下的残茶剩饭,你素日不爱食我口舌中余下的东西,现在可舒服了?”
他未言,张口便接下了,温苑秋心头猛震迅速抽回手,忽然忘记他不食是因当时他们非是这等关系,方才未细想便递过去借此讥他,现在倒是她尴尬了。
温深时的视线又转到这边,单瞥了一眼便又转了回去:“本王本来想着都城人杰地灵,而谢家世宦论门户绝对当配,若是可以便复约全依陛下的意思,早该把你嫁出去了,整日气我。”
温深时声音沉而清晰,说话时手指还蜷着敲击这红木茶几,梆梆作响。
温深时的话说完,屋里又是一片寂静,没人回话也没人有动静。
温苑秋悄悄避开温深时的视线往徐宴之脸上看了一眼,徐宴之低着头脸上没有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温苑秋不动声色的拿胳膊肘戳着身边人身边人。
“嗯?”
徐宴之刚回神,声音磁哑异常,似经久未语一时封声落喉,他清了清嗓便弯身凑过去:“可是想要做什么需我陪同,早说别来王爷这,现在可舒服了?”
温苑秋偏头瞧见他满面揶弄,唇角勾起淡笑,便心里不虞十分愤恨的将手伸在男人腰侧,他皮肉紧实,她咬紧牙关狠狠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