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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其他类型 > 知秋宴 > 第63章 拨云见日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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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屏风刚巧立在两个男人之间,他俩谁也瞧不见谁,眼不见也不会吵嘴。

她垂头不说话,只是手上没闲着一直在做小动作。

她蜷起手指,拿着手指骨节,有一下没一下的往徐宴之身上戳。

“怎么?无事可做了,不如去外面……”

她手指凉,徐宴之握在手心里,缩回袖中给她暖。

须臾之间,看着逐渐随着天空色彩转变而变成深蓝色的纸窗子,温苑秋有些坐不住了。

徐宴之像是看出她的焦灼,凑到耳畔低声道:“是不是饿了?今晨没见你用早膳,天寒了起不来,下次我去你屋里唤你。”

温苑秋摇头,朝温深时那处指了一下,他立马会意。

自从她兄长回来后,两人都是偷偷摸摸的,生怕被发现。

温深时坐在正屋间的红木靠椅上,稳如泰山。

她蹑手蹑脚走到尸体旁,想看看是何样子的。尸体一直蒙着头不见光日,只能看见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

温苑秋喃喃自语:“谁白日里穿夜行衣,真奇怪。”

说着她撩起麻袋,入目是一张秀气面容,额头处还有一个血窟窿,她瞧着眼熟,忽然脑中有一张脸一闪而过,她一阵惊呼:“这个不是太后娘娘身边那个婢女吗?!”

此话一出,屋中一阵骚动,三道目光齐刷刷的投过来。

温深时问道:“其间有何渊源,说来听听。”

“她叫莫霜,是太后娘娘身边的贴身婢女,宫中婢女众多,我能记住她也是因为她格外出众,宫中大小活动她都会参与,跟众多皇子比试射箭骑马,而且压根不输他们。这个莫霜若不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她肯定会被人排挤死,琅冬替我在宫中做事时常受她刁难,而且她仗着有太后娘娘撑腰,对宫中的宫女施暴打压无恶不作。”

说完温苑秋秀眉一蹙,视线在阿禄和温深时身上转:“你们去了哪里,怎么会杀了莫霜?而且她一直是跟在太后娘娘身边的,你们若是杀了她太后娘娘怎么会不知道,还能叫你们把她带回来。”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随后又说:“莫非她出宫了,还射箭暗杀你们?你们到底去了哪里?”

徐宴之不知何时又坐回了雅案上一手托着茶碗,他侧着脸只能看见挺直的鼻梁,他微抿着唇眉宇间染上忧色,不知在沉思什么。身后另外两人却面色凝重,皆垂眸视线落在地上的尸体上。没有一个人答话。但是看温深时和阿禄的表情变化,她确认自己刚才心中的猜想是对的。

她开口打破了沉寂:“兄长什么时候把尸体处理一下,这放在屋里被炉火暖着,都起味了。”说着她还捏着鼻子干呕了一声。

“阿禄,将尸体按老样子处理掉。”温深时又坐回到红木靠椅上,指尖轻轻的敲击着桌子。

阿禄应了一声便将尸体塞回麻袋,尸体放久了已经四肢僵硬塞起来有些麻烦。

温苑秋悄悄走到徐宴之身旁,看他一直盯着茶碗中飘渺的烟气出神,杯中满满当当看来是一口茶都没喝,她准备惊他一下。

而不曾想他像是有感知一样,她一靠近他就抬起了头望向她。

坏事没有做成,她心里烦闷径直走到他身旁坐下:“方才我哥哥说的老样子是什么意思啊?”

“伽玛国古法化尸水,将尸体投放进去,不出半个时辰便会消失的尸骨无存。”说到这他举杯轻抿了两口茶。

“啊,这么厉害?人的骨头那么硬那是如何做到的,而且莫霜额头上的那个血窟窿不会是用箭射进去的吧,谁的手劲能这么大?”温苑秋视线扫视着正屋里的两人,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

“那不过是一种酸性的物质,腐蚀力很强罢了。至于郡主后面的问题,我想郡主应该问问王爷才是。”徐宴之语气淡如毫无波澜的杯中茶水,他垂眸注意力全在喝茶上。

“那当然了,王爷的箭术在我们伽玛可是数一数二的,射穿头颅只是初阶训练,王爷以前可是射穿过三人粗的大树呢。”阿禄刚回来碰巧听见,他很是骄傲的样子,仿佛射穿头颅的是他一样。

“百炼成钢罢了,不值一提。”温深时声沉而慵懒,拖着长腔,说话间还伴着翻书的哗啦声。

听了阿禄的话,温苑秋差些惊掉下巴,这是常人无法企及的程度,他竟然如此轻描淡写,温深时到底还有什么隐藏的技能呢,这个想法挑起了她浓烈的好奇心。

“淼淼方才说的可是千真万确的?”温深时忽然搭上了话,还是拖着音调的说话声。

“千真万确,在宫中众多宫女就数她我记得最清晰,她的脸我几乎每天都能见到,错不了的。”温苑秋一字一句的将话说出。

温深时背对着她,她也看不到他脸上是什么表情,只是心里直打鼓,怕不是他不相信她说的话吗?

“知道了,这件事本王会好生调查。”温深时将书本一合,发出一声闷响:“太后。”他低声说出这两个字眼,他侧着头伸手抚上眉心。

“兄长你们去哪了还没有告诉我呢。”温苑秋开口,心里有些紧张但还是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即便是被凶她也要刨根问到底。

“若是本王不告诉你,你会怎么办?”温深时捏着眉心的手停了下来。

温苑秋看着他伸手拿起茶壶倒茶,有些窘迫不知道如何回答。

温深时呵呵笑了两声,似乎心情很好:“告诉淼淼也无妨。”

“我们今日去的是肃州沈府,他们一家子在三日前全都葬身火海无一生还,皇上派本王去探访肃州沈府时才遭了暗杀,顺手就将人杀了带回来。至于床上那位,算是沈府最后一个活着的人吧。”

听温深时不急不徐的说完,温苑秋心里一窒,眸中的光芒都散去了:“那......那沈盈曼呢?也......”

温深时点了点头重复道:“无一生还。”

这四个字在她面前炸开,眼前一片雾蒙蒙的,好似马上要看不清这屋内光景一般。

虽然她与沈盈曼仅仅见过一面,但心里清楚的感觉沈盈曼是个活泼且良善的姑娘,头一次见面就很大方的送她东西。两人交谈中,她也发现跟沈盈曼相处起来很令她舒服。怎么会还都期待下一次会面,便得知天人永隔了。

“郡主认识沈家小姐?”徐宴之在她身旁忽然说话,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啊,算是认识,上个月我出去看杂耍时认识的,她人很好送我了些肃州特有的物件,本来还想着元宵约她出来赏花灯呢,怎么才见着一面便......”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因为她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

温深时突然转过身看她:“前几日沈家小姐不是来了,说去找你叙旧......”

他忽然顿住了,心里生出来一个想法。看来沈盈曼的目的只是奔着送他父亲上路,而并非有心思去找温苑秋叙旧。当温深时再抬头看向温苑秋时,她脸上茫然一片,这时他才知自己说错了话。

温苑秋已经听见了,他想收回去也已经晚了,现在应该想想办法怎么去圆。

“她何时来府上了?”

温深时还没想到什么圆过去的话,一旁的徐宴之先开了口:“今晨不是要我教郡主画画来着,水彩已经备齐了,墨也很快就能研磨好。要不趁着天还未黑透,先去学着,过几日太王妃的生辰,郡主也好亲手画一幅贺寿图做为太王妃的生辰贺礼?”

说完,他怕诱导力不够又加了一句:“郡主亲手画的才是最有诚意的,郡主没有书画基础不如趁早学了,到时候也能将画描摹的好看些。”

听完,温苑秋一拍大腿幡然醒悟,思绪立马就被他勾到了别处去:“对啊,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真是罪过。”说着她站起身直直的往门口走,情绪转变之大快把温深时看傻眼了。

走到温深时身边她停了一下,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的样子:“兄长可千万不要跟娘说,要帮我保密,不然到时候我送的东西就一点不新奇了。”

温深时愣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知道了,你去好生学吧。”

这么快就不记事了?看来徐宴之是知道,小姑娘的心里是装不下太多的事情,小脑袋里一次只能圈住一件事情做,若是被另一件事情占据了头脑,那么就要想办法勾起她前面的记忆。

徐宴之笑的狡黠,同温深时道了告退就跟在温苑秋身后走了。

二人走后,温深时目光阴恻恻的,锐利的眸子晦暗不明,他站起身去了主屋:“北涯南枝。”

他话音刚落,从主屋的屏风后面出来一男一女两个人,不知是何时躲在此处的。两人站在黑暗处背着光看不清面容,但是身上凌厉的肃杀气息与温深时身上的一般无二。

两人身穿玄衣极其默契的单膝一跪:“王爷有何吩咐?”

“方才我们在侧屋说的话你们也听到了,今晚替本王夜访皇城,本王倒要看看那常满凤究竟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他吩咐着,眸子中含锋芒阴鸷吓人。

“是。”两人应下,转眼便消失在黑暗中,就像刮进来了一阵风一样,转瞬即逝。

温苑秋跟着他一笔一画的学,竟发现自己还有临摹的天赋,将他画上的松竹山水照着临摹了一半下来,徐宴之拿起她临摹的画看了一会儿不禁莞尔:“郡主还真是天赋异禀,不仅手巧脑袋也灵,不过半个时辰便能临摹的这么相像了,若是以后想要自己挣一些零花钱,拿着名家的画仿一幅便能拿出去骗骗不懂行的人,换一些钱财回来了。”

“打住!我学书画是给我娘画一幅生贺图的,不是要学来走歪门邪道的,我现在若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还不真给你哄去做坏人。”温苑秋说着将手里的毛笔搁置在笔架上,语气有些不满:“而且,你只让我临摹也未曾教我如何自己画啊。”

徐宴之将她临摹的画放在书案上,解颐一笑:“诗词同画作一样,都是来源于在生活中汲取到的灵感和感悟,我教郡主临摹只是让郡主练练手,这样勾笔作画,手会更稳一些,不至于端不稳画笔歪歪斜斜的画不出名堂来。郡主若是想要画一些属于自己的东西,自然要凭借想象力去观察周围汲取灵感。这种东西我教不来只能依靠郡主自己了,有时候灵光乍现不过只在须臾之间。”

温苑秋皱着眉头似懂非懂,垂眸看着面前画了一半的画又执笔描了起来。徐宴之则走到她身后弯下腰看她临摹,脸上笑意不减:“看来最近要带郡主出去好好转转了,端笔练的不错就是缺乏灵感,这样可画不出什么。到时候我可以为郡主在画中添上几笔,视为锦上添花,但总的来说还是要自己掌笔。”

温苑秋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专心致志的一步一步的描画,右手拿笔拿酸了换左手拿。

对她的反应徐宴之也不恼,只是坐在她身旁一手支着头,盯着她如花骨朵般娇嫩的小脸瞧,她鼻梁瘦挺,鼻头却很有肉感,睫毛不翘却长,随着眨眼微微扇动,双眸在烛火的映照下透亮的如同玻璃珠,她侧脸像一只小猫一样。

见她换左手画,而且使用起来跟右手一般无二,他不免有些惊讶:“郡主还会使左手?”

温苑秋没转头解释道:“在宫里练的,起初进国子监前皇后娘娘经常让我抄写经书,太多了我抄不完也不能叫琅冬帮我抄,这样皇后娘娘肯定能发现字迹的差异。”

她边说话边拿着笔去蘸砚台里的墨水:“后来我就练会了一个方法,用左手也能写,这叫熟能生巧。”

她洋洋得意起来,眸子的光芒更盛。

徐宴之却轻嗤道:“郡主这不是投机取巧嘛,逼左手就范,好似......”他拉着腔顿住,他的头离开撑着的手凑到她耳畔:“逼良为娼。”

温苑秋闭着眼抿着唇,双眉往上扬,一副无言以对的样子:“你开心就好,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不生气。”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嘴里发出牙齿的咯吱声却出卖了她。惹的徐宴之揶揄:“若是我算的没错,郡主已到及笄之岁了吧,怎么还撒谎骗人呢?做人要诚实,郡主可不要做个自欺欺人的人。”

温苑秋对他阴阳怪气一般的口气置若罔闻,埋头做自己的事情。

片刻后身旁的徐宴之咛喃出声:“袅娜少女羞,岁月无忧愁。”

她的专注力都放在了书画上,一时间只知道身边人说话了,但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她抽出空子斜了他一眼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没什么,夸郡主好看而已。”未见神色只闻话语,便能听出其中装填的笑意。

肉眼可见的,她耳尖红了。被徐宴之发现了,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对郡主调情还真是一件易事,只是说了一句赞扬的话就红了耳朵,实在可爱。”

“你闭嘴。”温苑秋羞赧无比,手中的画笔也歪了一下,在洁白的纸上画出了一道墨线歪到边框去了。刚才那一下有些重,纸上的墨迹晕开将盘虬卧龙的松树多画了一根枝杈来。

温苑秋欲哭无泪,心中酸涩无比:“我马上就临摹完了,你……”

她看着徐宴之的笑眼实在气不过,伸手去掐他。结果他反应快往后一躲,温苑秋身子一倾就直挺挺的扑到了他怀里。

徐宴之将她顺势圈进怀里,也没有要逗她的心思,拿起她手中的画纸抖开看,眉头皱了一下随后又舒展开:“有时候阴差阳错也能成好事。”说着他递到她面前给她看:“这一笔倒是很想飞入松树上的折翼飞鹤。”

徐宴之垂眸看她反应,他起身依旧将人圈着,自己拿起笔随手画了两下,再次递到她面前。

方才失手那一笔瞬间变成了飞扬羽翼的松中立鹤,画出边界那一道被他勾画出羽毛状变成了鹤尾。温苑秋惊的合不拢嘴,心中烛台像是被点亮了:“原来是这般!”

没等她感慨,徐宴之先开口说道:“万物皆是万变,只要郡主独具慧眼潜心研究,便能发现一些新事物,从而转危为安。就如方才那一笔的失误,我只是将那一条墨迹画出羽毛了而已,如今落入郡主眼中是不是一副新样子?”

温苑秋重重的点了点头,她咧嘴一笑,明眸善睐。

“你可真是太厉害了。”

看着她崇拜的样子,他不由得笑了起来:“郡主若是早有顿悟,并不比我差,厉不厉害全凭觉悟。”

待她激动的情绪散了些,才发现自己的手正放在他的胸前,整个人跪坐在他腿上,姿势实在亲昵。她觉得不妥,赶紧挣开他圈住她腰身的手,挪回自己原本的位置上,拿着画纸细细端详,分散注意力。

徐宴之在她举动中看出了慌乱,没有拆穿她,而是佯装砚台里没有墨了,取来给她研磨。

冬日不比夏日,墨水哪里会干的这么快,不过是他不忍再惹她哭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