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五皇子的加冠之礼。
期间,五皇子自觉有愧,并不敢在梅昭仪面前多晃悠。
倒是梅昭仪听了姜若瑶转述的凉惜偷盗和岁粟顶嘴被罚的事情,多问一句那日五皇子来找她被姜若瑶打断了说话,是为了什么事?
姜若瑶眨巴眨巴眸子,笑吟吟的说:
“那日母亲歇下之后我问过五哥了,他说他的加冠礼在即礼该由母亲操劳主持,只是母亲身子重怕太过辛劳,商量着要不要求一求颖妃娘娘或是皇后娘娘来代为操办一二。”
梅昭仪低头思索了片刻,决定先问一问皇帝的意思。
及冠之礼,这可是男子人生中的第一件大事,五皇子还是皇子的身份,事事上更容不得马虎。
这种事,还是先问过皇帝,再与颖妃或是皇后商量时也好开口。
谁知皇帝听了个开头,便自顾自的点头:
“既然梅儿你怀着皇嗣不宜操劳,那这件事便交给皇后吧!皇后是中宫之主,名分上是所有皇子的母亲,礼节上也是合适的。”
于是,这事便落在了皇后的身上。
皇后本就因为五皇子没有得手反而让她折损了一名棋子而大为光火,从这件事上她又敏锐的嗅到了五皇子态度的转变,不由得更加烦躁。
这个时候,姜若瑶还借着要好好关心嫡亲兄长加冠礼的借口进进出出凤仪宫,处处与皇后挑刺,给皇后添不痛快。
偏偏皇帝知道了这件事开口说姜若瑶有礼数,知道关心兄长,于是皇后便只能憋着一肚子的火气,笑着面对姜若瑶每日在每件事上的问东问西。
终于,熬到了五皇子的加冠礼。
姜若瑶一身浅紫色长裙并鬓边一朵丁香,笑语盈盈的站在宫门口与前来观礼的妃嫔见礼寒暄。
与一身繁重宫装,眼下是上好的胭脂也压不住的疲倦的皇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虽然是在凤仪宫内举行的宴会,可姜若瑶站在门口迎来送往,笑着指挥着凤仪宫上下的宫女内侍忙碌,看着倒比皇后更像凤仪宫的主人。
皇后紧紧攥着身旁池嬷嬷的手,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
“娘娘,就这一日了,且忍耐些!”
池嬷嬷看着素日里端庄持重的皇后娘娘维持不住脸上的面皮,一双极浅极淡的眸子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只好轻声的提醒道:
“陛下就要来了,娘娘忙前忙后辛苦了这么久,若是不在陛下面前展现一番可就不值当了!”
皇后娘娘这才深吸一口气,良久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弯起一抹贤良端庄的笑意,施施然的坐到了凤座上。
实在不怪皇后的忍耐力太差,受不了姜若瑶的日复一日的搅扰。
而是皇后虽然是中宫之主,可她自己并没有养过成年的皇子,自然也就没有主持操劳过加冠礼。
向来帮着她的颖妃倒是想帮忙分担一二,可奈何她也和皇后一样没有经验,对这件事情也是两眼一黑的抓瞎。
一切东西都是照着宫规上面一点点搬用起来,本就繁琐而艰难,可旁边还有个姜若瑶时时刻刻在吹毛求疵。
可以说,皇后这一个月都没能睡上个囫囵觉,更别提见上皇上与他多说说话,邀邀功了。
皇后的脸色和气色能好才怪了!
听了池嬷嬷劝的皇后总算是安抚住了心头的烦躁,端庄的坐在凤座上含着笑。
可下一刻,这笑便在看见皇帝和梅昭仪携手并肩而来的一瞬间破灭。
因着今日是在凤仪宫内举办的加冠礼,梅昭仪所住的绛玉宫与凤仪宫隔了大半个后宫的距离。
五皇子身为这场加冠礼的主角,早早地便要到凤仪宫内侯着。
姜若瑶这一个月来事事都盯着,自然也是早早便来了。
于是,皇帝心疼梅昭仪一个人过来,又担心她大着肚子万一在路上有个什么不当心的,便破例用御驾带着梅昭仪从绛玉宫过来了。
姜若瑶门口一见了母亲便亲亲热热的拉住了梅昭仪的另一边胳膊,笑着与皇帝一边说着话一边往里头走。
今日,皇帝穿着这一身玄黑色龙袍,上面用攒着金线的黑色绣着一只盘旋在半空中的龙。
梅昭仪则穿了一件绛紫色的长裙,腰身下面做的宽大,飞扬的裙摆与皇帝的龙袍下摆纠缠到了一起。
三个人挽着手走过来,人人脸上都含着笑意,眉眼间都缱绻着温柔,看起来像是一家人。
而皇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刺眼的正红色皇后凤服,只觉得讽刺又可笑!
差点维持不住自己脸上的假笑,皇后迎了上来,干巴巴的朝着皇帝行了一礼:
“臣妾见过陛下!”
好在,梅昭仪与姜若瑶都是懂礼数的,在皇后福身行礼的一瞬间已然跪了下去同样向皇后行礼。
“起来吧!”
皇帝一边说道,一边立刻将梅昭仪拉了起来:
“你身子重,这些虚礼也就算了,小心别伤着孩子!”
皇后隐隐约约猜到了皇帝如此看重梅昭仪肚子里孩子的原因,不过她没想到皇帝竟然珍视谨慎到了这种程度,如今亲眼见着只觉得心里刀扎一样的疼。
当年沈溪那个贱人怀孕的时候,皇帝也没有宝贝到这个程度!
皇帝小心翼翼的扶着梅昭仪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这才坐到了皇后身边的龙椅上,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脸上,慢慢的启唇道:
“开始吧!”
辛庄得了吩咐,小跑着站到了殿门口,一扬脖子朝着半空中喊了一句:
“礼起!”
随着辛庄的这一句话落下,殿门口的宫廷司乐陆续拿起了自己手里的传家宝。
古琴悠扬,长笛婉转。
琵琶与竖琴铮铮,甚至在姜若瑶的坚持之下,皇后还命人将那座尘封在内务司的编钟搬了过来,此刻正有三四个乐师有节奏的弹奏着。
在气势恢宏又不失清雅的音乐声里,一排捧着玉瓶的宫女袅袅而行,左手持瓶,右手拿着一枝柳叶,绕着宫殿走了一遍,用柳枝将玉瓶中提前半月收集的雨水点在了殿中的每个角落,以及在场每一个人的眉心。
皇后眉心的烦躁在那滴水落在自己脸上的时候到达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