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慢慢的自天边退去，第一缕霞光越过层层宫墙，落在了绛玉宫高高耸起的屋檐上。
一点霞光，像是一颗圆润饱满的珍珠落在上面，反射在檐下静静等待的人的眼中。
姜若瑶惬意的眯了眯眼睛，享受着天光交替时的晨曦。
“妹妹起得好早！”
五皇子带着内侍自院里转出，一眼便看到了等在檐下的姜若瑶。
这些日子，姜若瑶一直与五皇子一同去学堂，无论五皇子起得多早，总是赶不上姜若瑶站在檐下的时辰。
刚开始，五皇子还为自己不如姜若瑶勤奋而感到羞愧，继而第二日起得更早。
可五皇子发现，无论自己来得多早，姜若瑶总是一副装束整齐的样子笑盈盈的看着天光如许。
姜若瑶说，那是长久以来的习惯，天光晨曦最好，让她有种活在日月之下的感觉。
姜若瑶也说，女夫子的课程并不算为难，所以她尚有余力早起，五皇兄日日辛苦，起得晚些也是应当的。
在数次尝试都不能赶上姜若瑶起床的时辰之后，五皇子也放弃了。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这是姜若瑶前世在草原上养成的习惯，在那些黑暗肮脏的日子里，唯有这第一缕光让她觉得她还活着……
姜若瑶不仅是与五皇子同去，每日她下了学堂之后还会去五皇子所在的书房，站在檐下静静地听上片刻。
她打心眼里觉得，夫子所说的比学堂里女夫子教的要让她感兴趣的多了。
姜若瑶这一举动，也让五皇子对绛玉宫更有归属感，虽然是利益相关的同盟，可他也觉得有这样一位温柔慈和的母亲，有这样一位娴静可爱的妹妹似乎也很不错。
五皇子朝着姜若瑶笑了笑，温声问道：
“我听说今日妹妹的学堂里有夫子的考核，妹妹可作好准备了吗？”
姜若瑶惊讶的转过了头：
“皇兄怎么知道？”
五皇子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
“我听四皇兄说的。”
姜若瑶点了点头，八公主还是贞贵妃名下的公主，四皇子与她也算是亲兄妹，两人多年相处知道这个消息倒是不奇怪。
不过，姜若瑶没有想到的是，五皇子竟然能留心到这样小的事情，还特意问她一句，也是有心了。
姜若瑶心中微暖，浅浅的弯了弯唇角：
“嗯，昨夜温了书。”
五皇子的手下意识的伸出来想要摸一摸姜若瑶的头发，又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些唐突，转而僵住隔空摸了摸：
“嗯，别紧张。”
姜若瑶自然注意到了五皇子略显僵硬的行为，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想来柯琼将这次的考核看得极重，连皇帝在用午膳的时候也问了问：
“瑶儿，听说今日是你入学堂之后第一次参加考核，感觉如何？”
姜若瑶还没有说话，梅昭仪便夹了一筷子红糖糯米藕片放在皇帝的盘子，斜斜的睨了他一眼：
“陛下可别说了，瑶儿入学堂才几日就要考核，若是不好陛下也别怪她！”
皇帝哈哈一笑：
“朕还没怎么说她，你就着急护着了！好好好，朕不说了，朕不说了好不好？”
梅昭仪这才抿唇笑了笑，又夹了一筷子酸溜拍黄瓜给皇帝。
皇帝低眼看了，又忍不住笑了：
“你们瞧瞧，刚刚朕要说小十一，你们母亲就夹了这甜腻的藕片来糊朕的嘴，如今朕不说了，又肯夹了清爽的菜色给朕了！看来，朕这以后来你这里用膳可得小心说话了！”
梅昭仪不好意思的为皇帝添了一盏汤，瞪了他一眼。
皇帝伸手在梅昭仪的脸上刮了一下，笑而不语。
桌下，五皇子悄悄地扯了扯姜若瑶的袖子。
姜若瑶疑惑的转头。
五皇子压低了声音问道：
“十一妹妹，如今连父皇都知道了这次考核，妹妹你可有把握？”
把握？
姜若瑶眨了眨眼睛，想起来今日各位夫子出的题目，怪道这题目比她在姜若灵那里打听来的要难上许多。
这学堂里的事物都是有柯琼柯夫子一手掌管的，这次的试题只怕也是她安排的。
再加上，往日里这学堂里对公主的考核也不是稀奇事，没道理连皇帝都关注上了。
看来，柯琼这是为了这次的考核造势，想要用难题和这泼天的流言来使自己知难而退了。
“十一妹妹？”
五皇子见姜若瑶久久看着一处不说话，不由得轻声提醒了一句。
姜若瑶抿唇化作一个小小的笑容：
“皇兄放心，妹妹心中有数。”
柯琼为了劝退姜若瑶，将这次考核的声势造得极大，连皇帝也派了得力的心腹去学堂过问一二。
柯琼看着自己面前这三张答纸，得意的笑出了声。
果然，她就说这十一公主脱离学堂年久，这读书识字上必然是差一大截的，果然这文章写得是生涩稚气。
面对陛下派来的内侍，柯琼只将面前的答纸收在了书下，客气的说道：
“这次的考核不单是微臣的女学一门，还得等各位夫子一起出了成绩才能汇总。”
内侍点了点头：
“夫子做事谨慎周全，思虑多些也是应当的。只是，十一公主的及笄礼就在眼前了，夫子也知道陛下近来对十一殿下多有看重，还请夫子多用些心！”
柯琼唇边升起一丝嘲讽的笑意，但很快又压下了唇角，自矜的拱了拱手：
“臣自当用心。”
果然，比起柯夫子的评判阅卷先到的是姜若瑶的及笈礼。
因着梅昭仪得宠的缘故，皇帝也格外看重她膝下这唯一一位的女儿的及笄礼。
早早就安排了内务司操持，在绛玉宫内好好的摆上了宴席，宫中有头有脸的宫妃和掌事嬷嬷都来了观礼。
连赞者都是安排了皇后娘娘亲自担任，其中荣耀脸面是宫中公主头一份的。
眼瞧着皇帝和皇后二人高高的坐在堂上，梅昭仪带着沐浴更新衣后的姜若瑶站在宫门口与来者一一见礼，接受众人的祝福和赞美。
姜若灵坐在席间瞧着，心中难免酸涩，只好饮了一杯又一杯的果酒掩饰自己的失态。
姜若心狠狠地看着姜若瑶脸上那刺眼的笑容，嫉妒得咬牙切齿。
不过想到今日要发生的事情，姜若心面上的神色稍缓，心下又忍不住的期待起来。
对她们心理一无所知的姜若瑶笑盈盈的看着宫门前人来人往，胸中仿佛充斥了一股生机勃勃的朝气。
自重生以来，这还是姜若瑶第一次参加这样盛大的宴席，自己还是期间万众瞩目的主角。
这让姜若瑶对今生的真实感更加深切，让她觉得自己是真的摆脱了前世的噩梦。
忽然，姜若瑶面上的笑容一僵，望着那个远远而来声势浩大的身影有些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