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他为什么不会?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我们本就是一体!”血兽再次强调。
羽神终于崩溃,推开血兽,身子往后一缩,紧紧抱住了自己。
当年他因施展创世神神力而神身虚弱,沉睡于神阵前。谁知,身上滚落的神石落入神阵,血兽借助创世神神息和补天神石重修出了肉身。
他曾天真的以为,神阵里的创世神神息选择了血兽,是为血兽心中之恶性彻底被他的心脏洁净。
却原来,只是让这血兽真正拥有了凡人才有的七情。
血兽之恶,学会了算计和憎恨。
他恨自己,让他变得面目全非。
可是血兽还在逼视着他:
“当年,你于三界诸神,是个溢满香气的神宝。可于我这怪物来说,又何尝不是?与你结合,本想趁机将你吞噬。却被你的心脏一再压制,更因有了你的创世神神力而被消去了肉身。我才知,原来你骨子里,是希望我消失...”
“不...不要说了!”羽神的桃花眸猛地睁大,极害怕血兽说出那令他绝望的事实。但血兽的手却卡住了他的下颚。
“如今,你已没有了创世神神力,又因早与我这丑恶的怪物结合,而脏污了神身。你与我的联结,越来越弱。现在正是将你彻底杀灭的好时候。届时,我再将这三界的万物生灵一一除去,于晦暗的宇宙混沌里,与你再次重逢。”
咔嚓。
血兽的手腕突然被掰断。
血兽拧眉,赤瞳便是一怔。
受身为创世神精羽的本能驱使,羽神突然掌心结出了尖锐的数根细小冰棱,推向血兽胸前。
血兽身子往后一退,细小的冰凌却还是扎进了胸口。
羽神发起了狂。
血兽站在原地没动,只是默默注视着面前身披红袍的神明。
美艳、圣洁、无情。
血兽默默捡起羽神被吹散的衣物,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羽神来到血兽身前,将血兽的额抵上自己额间,桃花眸如寒水般:
“还...给我。把我的心脏,还给我...”
在羽神的召唤下,血兽额间的月牙印记,开始忽闪出烈烈的灼芒。
本属于羽神最原始心脏的一部分,就自动脱离了血兽额间,钻进了羽神空空如也的心口。
羽神突然干嚎了起来。
如悲天悯地,震撼人心。
痛...
很痛...
在三界跌宕了三万年的月牙心脏,将所有的痛苦,也一并传入了羽神的身体。
血兽三万年痛苦的等待和思念。
紫阳元君不愿杀戮的痛苦,三千年的无爱之旅,却身负杀神印无法慈爱人间。
神狐南柯天门前绝望的忏悔和自责。
他们本一样。
于是,千刀万剐的痛苦席卷了羽神的全身。
虚弱的神身根本无法承受。
羽神只能不停痛苦的干吼。
血兽忍不住揽起双臂,将羽神心疼的搂进怀里:
“再忍忍,很快就好了。你终会解脱。”
然后,他注视着企图杀死自己的神明,一字一顿,目露祝福,却又痛苦和不甘的道:
“吃、了、我。真、正、复、活。”
他的魂魄因食他心脏而生。
他成了他的心脏,与他共生。
离散三千年,唯心不变。
羽神眼眶发红,彻底失了理智……
“羽神!”
“神君!”
四周呼唤声起,红色弧光慢慢消散。
但依旧没有唤醒,在进行吞噬的羽神。
他要结束这悲剧的一切,要自己的心脏回归...
暴露在诸仙面前的,是极为恐怖血腥的一幕。
那活在传说里的圣洁神明,正在吃身下的半神。
甘玉顿跌倒在地,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林雀怅然:“看到了吗?先生。您能复活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羽神,身披一身风扬的红袍,脸颊,嘴角,下颚,颈肩,布满鲜血。
桃花眸泛起白瞳,他跪在面目模糊的血兽身上,像极了一具跪倒的尸体。
可便是食了血兽的血和肉,羽神也没有凝聚出属于羽神心羽的神息,那缺失的心脏,也依旧没有在空空如也的心脏凝聚。
额间是那枚固执的月牙。
血兽和甘玉都陷入了绝望。
他们能复活的,只是羽神留在这世间的执念,一缕停滞在神戮大劫的神识。
因为羽神当年自毁神元,不给任何神明将他复活的机会。
血兽放弃了:
“罢了。神君。我,你,南柯,都只是这世间的错误,本不该存在于世。”
他在此刻,将自己全数供奉,也依旧换不回来当初那圣洁的神灵。血兽叹息:
“如果我们当初,不曾见面就好了。”
那样,一切的源起,都会消失。一切的悲剧,都不会发生。
似乎是听到了血兽的话,羽神泣出了晶莹的泪水,突然停滞了吞咽和咀嚼的动作。
眼中的白瞳慢慢恢复成漆黑。羽神的理智,渐渐回归。
布满泪光的桃花眸,怔怔的看着身下血肉模糊的血兽。
血兽的脸只剩下半张脸,肩膀上无一处好皮肉。身上裹的白色衣物像被利爪扯过一样的,被扯成了碎片。
他竟然吃了他的肉!
羽神猛然反应过来后,赶紧将血兽小心地搂了起来。
可血兽奄奄一息,却还在安慰:
“没事。我不疼。只是...我这副身躯,对你来说,已没有用了。”
羽神凝噎:“你...你是故意的。你想通过这种方式斩断与我之间的联结...”
“可是。你与我早已血肉相融,如何断得开...”羽神呆呆的看着血兽。
血兽摇了摇头:“当初,你把心脏给我,又灌我神血。才致自己神身弱小,黯雾缠身,察觉七情。我...我想让你回到认识我之前,重做回那个无情无欲,却也无忧无虑的创世神精羽。”
羽神泣出了声:
“可我,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诸仙,快让开!”不灭仙身突然吼了起来。
林雀也察觉不对,拉着发疯的甘玉一直往后退。
只见,羽神的身边开始纷扬起怪异的大雪。
仔细看去,那竟是羽神圣洁的神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