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氏不作声,咬了咬嘴唇。
反而将昨日,钱银山进山穿的那身衣裳找了出来,往炕上一扔。
衣服接触到炕席,发出“啪”的一声响。
钱银山感觉出了不对劲儿。
一件衣裳扔到炕上,咋发出这么大的声响?
“孩子他爹,你这衣裳里,这么老些银子,是从哪儿来的?”
此刻,范氏的心,揪的紧紧的。
她忽然就想起,昨天夜里婆婆说的那句‘咋还带个死人回来’的话。
难不成,自家这些爷们儿进山。
真的干了什么杀人越货的事儿?
所以才弄回来,这么老些银子?
不对不对。
真要是杀人越货,干嘛还费劲儿的把人背回来啊。
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啊?
范氏懵了。
“孩子他爹,咱们可不能干违逆国法的事儿啊。
你要是出了事儿,我和三郎七郎,以后可咋活?”
范氏说着话,泪水就已经滑落脸庞,眼圈都有些发红。
想必这话,应是在她心里琢磨了好几圈。
钱银山一拍自己的脑门。
好嘛,忙活了一晚上,干顾着吃肉的事儿。
倒把这银子的事儿,忘得彻彻底底。
他一把扯过那衣裳,抱在怀里,就准备出门。
“瞎想什么呢?还违逆国法?
我就是有那心也没那胆儿啊!
再说了,咱爹,大哥,老三还都一起跟着呢。
我就是想干那违逆国法的事儿,你想想,咱爹他们能让吗?
老娘们家家的,没事儿,钻那牛角尖干啥?
我还有事儿,得去咱娘那一趟,等回来我再和你细说。”
钱银山慌慌张张出了屋子,徒留范氏一个人。
睁着一双大眼睛,想不明白自家男人话里的意思。
刚才,孩子他爹说的对呀。
公公和大伯哥都跟着呢,不能一家子都犯了浑吧?
不过,这事儿也不好说。
在那么老些银子面前,谁又能保持冷静呢?
就连她,冷不丁见到那些金银,一颗心都跳得老快。
“娘,您别褪鸡毛了,我有要紧的事儿和您老说。”
张氏睨了儿子一眼,“有啥事儿就在这说呗,没看我正忙着呢嘛。
就差鸡屁股上这点毛,就完事儿了。”
“不行,娘,我要和您说的事儿很重要,咱们还是回正房里去说吧。”
张氏将手里没褪完的野鸡又扔回大盆里,就着围裙擦了擦手。
“怎么,要找我借钱?”
嗯?
钱银山愣了。
借钱?
这话是从哪来的?
不过随即,他脸皮就跟着抖了抖。
今儿,恐怕要让老娘失望了。
借钱嘛——肯定是不会的。
他今儿,是给老娘送银子来了。
但愿一会儿,老娘见到这么老些银子,不要太惊讶才好。
嗯——
他现在已经期待,一会儿老娘脸上的表情,该是何等精彩了。
不怪张氏有此疑问。
实在是这么些年,她对自己这个二儿媳妇,已经了解的透透的了。
至于二儿媳妇娘家那些人,是何等嘴脸,她也是再清楚不过了。
昨天,老二家的那个兄弟媳妇上门来。
她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出,是干啥来了。
每次范家来人,不是借粮就是借钱,当她不知道呢。
儿媳妇儿能憋到现在才说,也算是她高看儿媳妇一眼了。
不过对于儿媳妇不亲自找她来说,反而撺掇着儿子过来借钱的事儿,张氏还是有些不满的。
不过不满归不满,毕竟钱家和范家算是姻亲。
他们范家养儿媳妇一场也不容易,自家能帮衬一把,就帮衬一把吧。
当然,得是在自家能力允许的范围之内才可以。
若是有人,打着什么亲情的名义,到他们家来肆无忌惮打秋风,那是不可能的。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开春的时候。
老二家的那个兄弟媳妇儿,就已经来借过二百文钱,到现在还没还呢。
“老二啊,娘可跟你说,咱们家日子也不好过,这回要是借银子,三五十文的倒还有,多了可就没了。
若是借粮食,灶堂里还有大半袋子小米,舀出去十斤,让你媳妇儿给她娘家送去吧。
娘不是说你,你媳妇儿她都嫁到咱们钱家多少年了,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儿子吧。”
呃——
钱银山看着老娘一张一合的嘴。
为什么老娘说的每个字儿,他都听明白了。
可这些话连在一起,他就有点不懂了呢。
他还没说啥事儿呢,老娘上来,就噼里啪啦说了这么一大堆,还都是数落自己媳妇儿的。
难不成,昨日他没在家,家里发生了啥大事儿?
还是说——范家又来人了?
不过这个时候,钱银山可没空去琢磨这些。
若想知道,一会儿回去问问媳妇儿,不就全都明了了吗?
“娘,不是这事儿,比这要紧百倍。
快,咱们正房说。”
隔墙有耳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这灶堂,正挨着后边苏家的菜地。
若是贸贸然,就在这里说了。
一不小心,被苏大用两口子听去了。
估计,不出半日,满村子就都知道了。
财不外露的道理,他同样懂得。
张氏被儿子拉着,踉踉跄跄回了正房。
屋里,哪还有钱老爷子的影子。
估计是吃过了饭,就去了厢房那边,一直没回来。
也是,家里还躺着个半死不活的。
换做是谁,心里都得跟着担心吧。
张氏微不可见叹口气。
老天爷呀,可千万别让这人死了。
要不然,死在自家,多晦气呀。
“到底啥事儿,这回能说了吧?”
张氏捋着被儿子扯皱了的袖子,朝儿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
“你说说你,吃饱喝足了,也不知道干点活计,反倒让你爹去厢房照顾病人,你这儿子咋当的?”
“嘿嘿——”
钱银山也不计较,嘿嘿一笑。
娘欸,一会儿您就知道,我这儿子是咋当的了。
他将张氏扶坐到炕上,让老娘先深呼吸一口气。
钱银山这举动,将张氏搞得莫名其妙。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你小子,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钱银山将一直拎在手里的衣服往炕上一扔,衣服落炕,发出“啪”的一声。
张氏被吓了一跳,“你这衣裳里,裹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难不成也像花花似的,从河床上捡了一堆鹅卵石回来?”
“娘欸,您坐稳了,打开看看,衣兜里有啥?”
“嘿,你小子,折腾老娘还上瘾了是不?”
话虽如此,张氏仍然利落打开儿子那件衣服,向衣兜里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