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原野中又有嫩绿色不断冒出来时,青苹后知后觉地感悟,又是一年春来时,峰峰和西西的教育问题必须提上日程了。去年白兰就急着张罗,现如今却只能跟玩得越来越找不到北的小猪猪商量了。
小猪猪却道:“读什么书?不用不用,跟着本大爷什么事儿都不用管。”青苹不赞成地瞧着它。
小猪猪翻翻白眼,趾高气昂地道:“你有我聪明,你现在花的钱都是本大爷动动脑子就赚回来的。”
又来这一套,青苹哑口无言。
气势越来越足的安安对着小猪猪龇牙“呜呜”咆哮,小猪猪吓得跃进青苹怀里不敢抬头,小羊也对着小猪猪“咩咩咩”抗议。
失道寡助的小猪猪蔫了,耷拉着脑袋小声嘟嚷道:“我没错,我绝对不会错的,但我懒得跟你们杠,去就得去找一个最好的学校,让峰峰和西西上最好的学!”
青苹答道:“对。”微笑了起来。
说干就干,小猪猪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指挥大家开始收拾东西。第二天一大早,一家子情绪高涨地出发了。
青苹还是朝以前物色好的地区去,就是在这个地方,他们初遇了白兰。小猪猪却不太满意,他中意的是那种高大上又酷眩的,这种一看就是年代久远的小洋楼它一点都不喜欢。但这小洋楼带有一个一千多平米的大院子,独立的,非常符合青苹的需求。
可以看出院子很久没有住人了,满地都是枯枝败叶,青草都长到檐阶上了,屋顶的琉璃瓦还有些枯草在风中摇曳。小洋楼占地面积两百多个平方,外墙是米黄色的,有五层,但只有一楼会出租。
出来接洽的是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头子,带着褐色的毡帽,眉毛胡希都灰白了。峰峰和西西、小猪猪都盯着老头子垂下来的长寿眉,十分好奇。
老头子耷拉着脸,眼皮都不抬一下,掀了掀干瘪瘪的手指了指,边上立着的牌子上写道:“只出租地面上空出来的一楼,一个月一千里拉尔,预付三年,所有开销自负。”
青苹没能看懂上面说的是什么,心里有些慌,她当下决定按自己的步骤走,于是很礼貌地问道:“先生,我可以先去检查一下能源管道,接水管道吗?”
老头听到对方一问话,自然而然地就运用上了纯熟的帝星主城官方语言,而不是本星球的官方语言,他眯成一条线的眼睛稍稍睁开了一点,扫了他们一眼。
见对面的女人瘦瘦小小,年纪不大,周正的圆脸庞线条柔美,丹凤眼,一个挺拔饱满的小鼻子,微微抿着的双唇,神色间虽然有些清冷疏离,内守警惕,不过也定静,很合人眼缘。
她抱着头怯生生的小羊,边上并排站的小女孩和小男孩肯定是对双胞胎,两人金绿色的双眼正亮晶晶盯着自己。
都这把年纪了,还能见到一对容貌一模一样的双胞胎,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真是好运气啊。
小男孩怀里抱着个小猪仔,二人一猪,一样的圆溜溜的大眼睛,一样的霍霍欲动的小表情。
老头子也一脸平静地盯着小男孩怀里的小猪猪,思绪在内心深处翻腾,口鼻间似乎都是浓重的血腥味,故人已逝啊!他缓缓地吐息了几次,又窃然微笑,赚来的几十年光阴,也只是弹指一瞬间啊!
他又光明正大地看向站立在一边的雄壮威武的大狼狗,心弦陡然“嘭嘭”剧烈地跳动起来,满口满鼻的血腥味似乎都更是浓重,他双眼倏地睁开了,漏风的嘴“咻咻”换了好几口大气。
青苹仍在问:“可以吗,老先生?”老头子回过神,深深看了眼安静优雅的大狼狗,对青苹摆手道:“进来吧。”
青苹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这院子虽然荒废已久,基础设施却还是完好无损,青苹很满意,又跟老头了商议,她将会把进门左边的房间改为厨房,问他可不可以,因为现在一楼是没有厨房的。
老头同意了。
峰峰西西和小猪猪已经满院子撒野,安安安静地立在阶前守在他们后方。青苹走前去跟安安说:“我现在要去隔壁院子里签订租赁合同,你看着他们啊。”
安安扫了她一眼,走开了。
青苹习惯了它无声的傲慢,抱着小羊快步跟上老头子。
正院和偏院有一扇圆门相通,一边一道闸,两边都可以自主地把门锁死。
正屋的宽檐下放着宽宽的贵妃卧椅,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卧在上面,盖着一床军绿色的毛毯。
看到他们过来,老妇人双臂用力撑着坐起来,老头过去帮她掖了掖毛毯,对青苹道:“我叫埃森,这是我太太。”
青苹站在下首对他们躬了躬身,道:“埃森先生好,埃森太太好,我叫林青苹,那边院子里的小孩子是我的儿子林佑峰,女儿林佑溪,这是白兰,还有那边院子里的小猪猪和安安狗狗。以后请多关照了。”
老妇人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小女人,微微笑了笑,目光又落到青苹怀里的小羊身上,审察了片刻,问道:“它叫白兰?”
青苹垂眼道:“是。”左手轻轻抚着小羊的后颈。
老妇人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悲沧,这勾起了她的好奇。她盯着小羊又看了会儿,略一思索道:“你怀里的小羊白兰是因为受了很严重的伤害,然后就只剩有这拟态留在这个世界,是吗?”
青苹吃了一惊,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埃森先生认真道:“我太太以前可是专门研究这方面的医学愽士,很有名的。”
埃森太太似嗔似怪地拍了拍骄傲的埃森先生的手臂,对青苹招了招手:“你走前一点让我看看白兰。”
青苹心下迟疑,那慈和的老妇人还在向她招手,她又犹?了片刻,慢慢走前去。
埃森太太坐在贵妃椅上,枯爪般的手搭上白兰的脑顶,慢慢摩挲,眼睛渐渐眯了起来,越眯越细,突然睁开眼叫了一声:“达令?”
埃森先生神色也变得非常凝重,他点点头,也把手放到了白兰的头顶上。
白兰非常害怕,卧在青苹怀里一动不动。
半晌,两老人手收了回去,惊疑不定地对视了一眼,埃森先生问青苹:“你们是从那个星球过来的?”
青苹有些吃惊,强撑着道:“我是涅阿顿第七区的居民。”
埃森先生打量了她一眼,心里暗道,说着纯熟的帝星主城官方语言,亲自抚养着一对胎生的双胞胎,明的两路保镳远远护着,一路深不可测的暗卫近身护着,还在我夫妇面前说这种话?真以为我老糊涂了?
埃森先生正色地对青苹道:“我们两夫妻年青时喜好旅行,到过的地方也不少,在帝都也生活有一段时间,听你的口音和措词就知道是曾经长期居住在帝都的。”
青苹目瞪口呆,她生活圈子窄,和小猪猪、白兰交谈时,豪无障碍,唯有让她不适的,还是克拉姆的口音。难道高桥由纪子、小猪猪、还有白兰都是来自遥远的帝都?哦,白兰是中立星系第七星球的,是他的那个大哥专门雇佣了一个语言专家教了他帝星语言,这个青苹是笃定的。自己是跟着小猪猪学着说这边的语言的,但当小猪猪一说她就有种很熟悉顺口的感觉,难道高桥由纪子和小猪猪原先都是帝星人?
埃森太太见她思绪不定,开口说道:“也不一定的,有的人没有到过帝都,但如果有好的老师和家庭环境,也能说一口流利的帝星语言。”
青苹吁了一口气,答道:“是啊。”勉强微笑了起来。
埃森先生有些不乐意,太太竟然故意歪曲自己的意思,替这些第一次见面的人开脱。
埃森太太已经先跟青苹说话了:“我们夫妻二人刚刚查视了下白兰的伤,却发现他的拟态气息和我夫妻二人的一个故人非常相似,因此才冒然相问。我那故人自称是地主家的女儿,拟态就是【创世界】。我们夫妻有一次星际旅行中遭遇了大的变故,埃森先生受的伤犹为严重,我带着他逃到大茶国,幸运的是遇见了她,是那个大小姐用【创世界】救了我先生。当时我们的钱不够,那大小姐还借我们一笔钱,说好了以后加倍偿还给她的,但那个大小姐却连个名字都没有告诉我们,不久她就匆匆离开了。离别之前,我们押上个项链作为信物,拜托她的一个女下属转交给她,我两夫妻的信息和联络的地址都存在里面。但自那以后,再也无缘相见。我们多方打听,也只知道跟随她的四个人都称她为米兰达小姐,而她之所以走得如此匆忙,似乎是在躲避一个很厉害的男人。”
两夫妻在说出米兰达小姐这个名字时,都在留意青苹的细微表情,青苹却道:“项链?是一个六角型绿宝石项链吗?”
埃森夫人激动地站起来,问道:“你见过?”
当然,就在昨天收拾东西的时候,不过,青苹继续皱眉说道:“背面好像还刻有图案的样子。”
埃森夫人含泪笑道:“背面刻的是不是安迪二字?”
小羊在青苹怀里“咩咩咩咩”叫了起来,埃森问道:“它要说什么?”
青苹汗颜,他们家就她一个人猜不准小羊的意思,她已经被小猪猪和安安轻蔑得犹如一地的鸡毛了。
幸好,解围的人及时赶到,受惊的小猪猪被两个鸡嫌鹅厌的小孩儿追赶着窜进青苹怀里,青苹把他们介绍给埃森太太,两小孩子和小猪猪见到更显老态龙钟的埃森太太,又惊又讶,不敢放肆。
青苹对小猪猪说:“你不是有萨拉留下的一条项链吗?”
小猪猪看着青苹,不说话。
埃森夫人却似被玉雪般的两个活泼小孩儿吸引了,她步下檐阶,在小孩子面前蹲下来,道:“你们好,我是埃森太太,是这个埃森先生的妻子,你们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峰峰礼貌地回答道:“埃森太太好!我是林佑峰,这是我妹妹林佑溪。我们三岁了。”
“哦,哦,好孩子,好孩子!”埃森夫人连声赞叹。
埃森先生走过去把她牵了起来,埃森太太尴尬一笑,道:“老了老了,腿脚僵硬了。”又转身对小猪猪说:“那挂项链的绿宝石背面是不是刻有安迪两字?那是我的闺字,那挂项链是埃森先生送我的定情物,这名字还是埃森亲手刻上去的呢。”
小羊对着小猪猪“咩咩咩”了几声,小猪猪不再犹豫,埃森太太又道:“也许我能找到办法让白兰康复。”
小猪猪和青苹都跳了起来,直道“真的?真的?”
埃森太太和埃森先生对视了一眼,两人郑重地点了点头。
小猪猪火速去偏院的车上,在车的暗格里拿出他的百宝箱,取出项链看了看,递给青苹。
青苹接过来,项链还是那挂项链,有些古旧,绿宝石暗暗沉沉,有些浅浅的刮痕,似通透又似深不可测,背面刻划的花式图案,经过埃森太太这么一说,青苹才辨认出似乎是两个字。不是用帝星语言刻的,青苹认不出来也正常。
青苹恭敬地呈给埃森太太。
埃森太太双手接了过来,和埃森先生一起查看。埃森先生把项链放掌心,两手交叠平放心前,闭上眼,很快双掌有绿滢滢的光漏出来。
埃森太太眼浮泪花,埃森先生神色复杂,也不知是喜还是悲,他把项链还给青苹,道:“收拾好,救治白兰的时候有这个更保险。”
青苹接了递回给小猪猪,小猪猪连忙退后两步,又威胁青苹道:“你把这东西收好了,有什么差池的话,有你好看。”
青苹又敬又畏地把这项链贴身细致地藏好。
埃森夫妇又是惊奇又有点好笑地看着他们,站在一旁看热闹。安安颇不耐烦地扫了他们一眼,转过身去,眼不见心为净。
埃森太太习惯性地又仔细地打量了安安一番,有些困扰,不过她很快放弃了。她微微抬头看着天边的白云,神思又有些怆然迷离,道:“这挂项链对我们是如此重要,但我还是送给了米兰达小姐,里面除了有我们夫妇的信息和联络方式,最重要的是以前年青力壮的埃森,分多次贮入了非常浑厚的能量。因为我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力量,他担心他不在我身边时,能以备不测时所需。米兰达小姐救治埃森后,身体受到了很大的影响,我猜想她短时间内无法康复,就决定送她这个项链,也是希望这绿宝石里贮藏的能量能帮助到她。现在看来,米兰达小姐并没有使用这里面的能量。”
安安听了后,默默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