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睿轻叹出一声,心情略有些复杂的抚摸着手中的傀儡符。
新烛见他不愿意多说,也不敢多问,无趣的撇了撇嘴,抬脚踢飞一块小石头嘟囔道。
“搞什么嘛,这么神神秘秘的。”
元睿却是没有理会她,张望了一圈四周的荒山野岭,忍不住皱起眉头暗骂自己运气不好。
十里开外的八成之地都是城郊,不说街巷连绵,住着的散户也是不少,怎生偏偏传到了这么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
大半夜的没有屋舍便等于没有人,那自己岂不是还要跑到几里开外再去抓人?为了不被新烛这个蠢货发现,抓了人还得连夜原路跑回来?
这一来一去的真真是累煞人也,想必今晚又不得安眠。
只是自己做那些个偷鸡摸狗的事情,又要如何支开这个贪生怕死的腿部挂件?
新烛感受到自己身后炙热的目光,抬头瞧见他转头正看着自己,迷茫的眨了眨“萌萌哒”大眼睛,咧开八颗小乳牙冲他展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嘿嘿嘿?”
元睿头疼的曲指敲了敲自己的脑门儿,沉吟着“嘶”了一声,闭上眼睛转过头去。
算了算了,还是明日进城找到了落脚点再出去抓人吧……
正待元睿双手后背,仰头望月,悲春伤秋的时候,皎洁的月盘周围忽而升起一缕若有似无的袅袅青烟,在月光下腾挪缠绕须臾之后,方才化为烟雾,消散空中。
咦?灵气?
元睿有一霎的怔愣,口中不由轻咦出声。
“人级界何来如此浓郁的灵气?”
本该只在鸿蒙界出现的,凝聚成实质般的灵力,如何会这般突兀的出现在晋康人界?
莫非……这里竟有极品灵植?!
元睿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盯着那处烟雾消散的方向,正如一头饿狼盯着奔跑的食物那般,蓄势待发。
只是还不待他解除心中所困的疑惑,灵气消散之处便回荡起一阵金鸣礼乐之声,在月夜里袅袅响起,环绕上空。
随后层层叠叠僧侣呢喃的梵音扑面而来,那仿佛带着对世人怜悯的低声呢喃,就像是在水面荡漾而开的圈,一层一层的落入元睿的耳朵里。
这产生浓郁灵气的东西,竟是已经有主了的。
原本想着捡漏的元睿不禁皱起眉头,低头掐指一盘算,暗忖着晋康人界也没什么比自己厉害的人物,心中的贪婪便又蠢蠢欲动的爬了上来。
他几不可见的勾起一丝埋藏在脏乱胡子里的嘴角,老狐狸般眯起眼睛说道。
“乖徒儿,听到否?前头有人在诵经。”
此番动静颇大,只要不是个聋子都能察觉出来,她困惑的挠了挠后脑勺,有些嫌弃吵闹的嘀咕道。
“大半夜的诵什么经,孤山野岭真真慎得慌,这些庙里的和尚也太敬业了。”
元睿虽觉得这梵经与往日的有些不同,但新烛此话正好给了他一个前去查看的由头,他便也懒的去反驳新烛。
但凡利益都与风险共存,在修仙界更是向来都没什么一本万利的好东西,往往越是被人炙热追逐,便越是妙处横生。
思及此处,元睿也不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一把拎起新烛的后衣领便往灵气溢出的方向奔去。
“的确有些蹊跷,哪有人会在下朔月子夜诵经,这个点未免阴气太重,诵经也不怕伤根基。
我倒是要看看,瞧瞧是谁,大半夜的在这里整幺蛾子。”
经历了断崖式下跌般的传送阵,此时被元睿拎着在树上高来高去的新烛已然能够接受现实,虽然脑袋难免还有些信息接收困难,但她已然不会再没世面的尖叫了。
好在灵气逸散之地距离他们传送到的地方并不遥远,只消十几息,元睿便按着新烛的小脑袋,猫在一颗参天榕树之间,往下暗中观察。
新烛小心翼翼的摘下一片挡住自己视线的树叶,两指捏着挡在自己的脑门儿上掩耳盗铃。
元睿见她这幅劣质的伪装忍不住嫌弃皱眉,反手从袖口里抿出两张隐身符,“啪啪”两下贴在自己和新烛的身上,转瞬之间树上的二人便没了身影。
树叶间沙沙的声响惊的不少诵经的和尚睁开眼睛,但目之所及,祭祀神树上连只鸟都没有,他们互相疑惑的对视了片刻,微微摇头,权且当成被风吹响,再度闭上双目,一心一意的开始诵经。
见他们没有怀疑,新烛深深的松懈下一口气,但还不待她将气“嘘”完,转眼间底下宁静安详的场面便徒然变得诡异而喧闹……
她从没见过,有人会在深山老林里的破败寺庙里举办喜事。
热闹又破败的场景,映衬在这开始泛出红光的圆月下,怎么都让人觉的毛骨悚然。
举目四望皆是刺眼的红色喜帐,被一些剃着光头的小沙弥不甚讲究的从这头挂到那头,两端仅用简陋的竹竿支撑,当真半点都不用心,更有甚的单单只是将红色喜帐垂挂在树的枝桠上,草草敷衍了事。
新烛低头看向刺挂在榕树上红色都已褪去大半的喜帐,破洞屡屡,毛躁断丝,想来是老早以前便用剩下的。
喜帐挂完,诡异的鼓乐便陡然响起。
唢呐尖锐喧嚣的声音急转直上,配合着周遭半点不着调的锣鼓,密密麻麻的激荡起新烛的一身鸡皮疙瘩。
一曲颂毕,身穿火红喜服的新娘子方才从层层叠叠的山水隔栅后出现。
只见她盘腿端坐在破败寺庙中央唯一华贵的祭台上,悄无声息。祭台倒是镶珠描金,与周遭的破败格格不入,只是恰逢微风吹起,红盖纱徐徐飞扬,露出祭台之上新娘子一半的真容之时,新烛害怕的捂住了自己的双唇。
那端坐的新娘子……竟已七孔流血……
元睿没想到竟是这样一副场景,心中忽而想到了什么,眉头深深皱起,他双眸凝聚灵力,探看新娘子体内灵气,果真看到祭台之上七孔流血的女子已全身灵脉尽断,丹田具毁。
这竟是早已销毁失传的禁术,逸灵术。
顾名思义,逸灵术便是将一些天生灵脉闭塞无法修炼,却又出生便自带庞大灵力的人的灵力逸散出来,而这逸散十分残忍,唯一途径便是打破储存灵力的丹田,让其体内灵气四溢,最终因脆弱的凡人身躯无法承受如此庞大的灵力而经脉寸断,内脏碎裂而亡。
打碎丹田,经脉寸断尚且不算什么,对于本就无法使用灵力的石人而言,这与直接暴毙并无太大区别,场面虽血腥,痛苦却也短暂,只是逸灵术之所以被列入禁术销毁,还是因为其附带有一种极其恶毒的咒术。
那便是生祭灵魂,翻倍逸散灵气的灭魂咒。
灭魂咒与普通的散魂咒不同,中了灭魂咒的人将永生永世无法再度投胎,一经中咒,便将永远抹杀于这个世界上。
换句话来说便是,别看祭台上的女人肉体还热乎着,但实则已是死的透透的了,透的连转世投胎都没了……
晚风有刹那的停滞,飞扬起来的红盖纱再度施施然下坠,温柔的挡住了祭台上女子的面容。
新烛颤抖着双手,掰过元睿的一只手掌愤愤不平的写字道。
“我们得救她,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