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异道:“依我看来,如有机关,必然致命,设下圈套之人已是动了杀机,欲置她于死地而后快。”
“快一口气说完,别问一句答一句的,究竟有什么危险?”关雎急道。
“我也只是猜测,尚无任何真凭实据。先说赤山那边,既然大军已在路上,如何会轻易返回?裂变大汉、乘虚而入、里应外合,这潜心多年方才布下的大棋,岂可说弃之不顾?幽州作为此局的起手第一步,自是志在必得,而夺下白山,则已拿下幽州的一半。故此,如果有谁胆敢成为阻其前行的绊脚之石,必当不惜一切而去之!”
“那幽州呢?”
郑异道:“萧着究竟是敌是友,当下尚难看清,但我断定赫赫也不知晓,只有赤山乌桓大王赫甲与萧着本人最为清楚。而且,这郭奎来得时机如此之巧,是不是萧着所遣,又究竟为何而来,赫赫应亦与我等一样,也是不知情的棋盘之旁的局外之人!”
关雎道:“就赛儿与郭奎的对话来看,这郭奎对阙廷、汉军之事颇为熟悉,倒不似外人冒充假扮,或许真是幽州太守府新提拔上来的都尉?”
“这也有可能。只是他与赫泰等人同时来到白山,假如貌似巧合,实为必然的话,则赫赫和她的白山可就俱都危在旦夕了!”郑异道。
“那如何是好?此间距离幽州至少一日路程,而上谷等其他郡城就更指望不得,但若没有援军前来相救,咱们岂不束手待毙?”关雎道,“你一向足智多谋,快点想想良策,度过难关。我可不想让咱们在一起的余生只剩下几天了!”
“眼下,我已有些对策,但都尚无绝对把握。只能根据事态演变,再走一步看一步,相信必可逢凶化吉!”郑异道,忽然一笑,道:“其实赛儿也带来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北匈奴的左贤王和右谷蠡王不都声称与大汉和亲了吗?各自娶到了一位关雎公主?”
“对啊,这是怎么回事?”
“那还用问,必定是一个抓到了穆姜,另一个抓到了媛姜。所以,都认为自己成了大汉的帝婿,陛下的御妹夫!”郑异道。
“那算什么好消息?这姐妹俩随我多年,此刻身陷险地,我为她们担心还来不及呢!”
“最起码说明她们还在世上,而且卫戎和甘英也都安然无恙。栾提东和栾提北把他们供起来还来不及呢,怎会伤害他们?这难道不是好消息?”郑异道。
“这样说来,也有道理!那你说,她们各自在谁的手中?”
“我看,穆姜应该在栾提北那里,而栾提东手中的,则是媛姜!只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穆姜与媛姜在假冒公主,而真的公主与我越骑司马郑异却在假冒她们!”
“真是造化弄人!出了大汉之境,竟然需要互换身份才能活下来,而你还要换了性别。”关雎一笑,道:“卫戎与甘英是什么人?”
“是随行的通译!一路之上,你都令我‘便宜行事’,自是没有机会把他们引荐给你。”郑异笑道。
“你孤傲得像冰雪中的迎风寒梅,见人冷若冰霜,即便连陛下都约束不住你,更何况本宫?除了让你‘便宜行事’之外,又能有何其他良策?”关雎道。
郑异忽把话题又一转,道:“这郭奎自称奉命前来购买马匹,赫赫则说到前番交易过大量的塞外骏马经幽州和渔阳入关,并言及赫丁来过幽州,不知你是否留意到?”
“适才,赛儿临走前不还为此事伤心吗?”
“这赫丁不见赛儿,必然另有原因。但这萧着却不向赛儿提及一字,却是有些蹊跷,透着古怪。”
“有什么古怪?”
“他满腹经纶,并教授赛儿汉学,自当知晓天、地、君、亲、师之纲常伦理,明知舅、甥之亲犹胜师徒,却不让他们见面,岂不蹊跷?除非……”郑异欲言又止。
“除非什么?”
“除非这萧着乃是道貌岸然,满口仁义道德实则内心奸诈至极之徒,或者就是赫丁压根就没到过幽州,故此他没有让二人相见。”
“可赫赫明明说过多数塞外骏马乃是从幽州入境,萧着赚得盆满钵满啊!”
“但赫丁只是通过赫赫收集骏马,而赫赫本人并未到过幽州,故此,若不是萧着狡诈,就是他也被赫丁蒙在鼓里。然而,二人交情既是如此深厚,不输管鲍,却又为何要瞒着萧着呢?难道连萧着都不是他们棋盘中的棋子?那么,他的这盘棋究竟有多大啊?”
“你在自言自语什么呢?”
郑异恍若未闻,兀自喃喃自语:“既然敢化名苏仪,这盘棋当然小不了,整个天下都是棋盘!果真如此,当下白山之事,就是一个棋筋了,尤甚于北宫诸王之事,亦如王景治水之尚有黄河源头,此处险情若能排除,则它处危情皆可暂时得到不同程度的缓解。”
京师洛阳,北宫诸王应诏来朝,宣德殿上,礼仪隆重,气氛祥和,以司徒虞延、司空宋均、太尉赵熹三公为首的阙廷百僚俱都满面春风。
明帝含笑望着沂王、济王、淮王,当目光扫到继袭东海王爵位的刘强之子刘政时,神色登时黯淡下来,对着刘政道:
“你父王一生翼翼周慎,逊言恭色,行无过失,不矜其能,柔而不犯!只可惜,身体孱弱,病不离身,英年早逝,朕每逢想起他来,都痛心不已!”
殿上立刻一片寂静,刘政道:
“承蒙陛下挂念,先王在世时,也是没齿不忘阙廷之隆恩,陛下之厚义。此刻,在九泉之下,闻得陛下此言,亦会感激无尽!”
沂王躬身道:“臣弟亦为皇兄感激陛下厚德。”
济王却大声道:“诸位皇兄御弟许久不见,当欢快喜庆、畅所欲言才是,如何一见面竟如此伤感动情,败了大家的兴致?”
明帝忙展颜道:“济王所说甚是!此番朕诏诸王前来京师,一是兄弟相聚,话话别情;二是有几件国计民生的大事,欲同大家相商,并望得到各位鼎力相助!”
淮王当即警觉道:“是什么国计民生的大事,不知我等是否能够帮得上?”
沂王道:“只要能帮得上,我等定当不遗余力,为陛下分忧。”
济王道:“是啊!还是先说说看,究竟是什么事?要是我等能够帮得上,咱们再话别情;若是帮不上,就请陛下治罪,还有什么别情可话?”
众人见他在宣德殿上大庭广众之下,竟狂妄至如此肆意地步,不由得均是心中一凛,都把目光转向明帝。
明帝倒似毫不在意,笑道:“既然济王如此说,那咱们就先来看一件新鲜物事吧!”说罢,朗声吩咐道:“把天竺神像与经书呈上来!”
当即有人从殿外抬进来一座神像与一摞陈旧书籍。但见那神像与真人相仿,只是五官相貌与中土汉人迥然有别,高鼻深目,头发卷曲,然后面庞雍容,神态和蔼,给人一种慈善祥和之感。
沂王起身上前,上下左右仔细观看,然后对明帝道:
“莫非这就是陛下曾命臣弟打听过的天竺‘佛陀’?”
明帝微笑道:“正是!而且你舅龙舒侯徐徜也不远万里,一同亲自前去迎请,此刻也已安然归来!”
沂王淡淡的道:“他回来了?现人在何处?”
在他印象中,这位母舅龙舒侯整日里闭户讲诵,绝人间事,平时很少往来,甚至难得见上一面,实际上与自己并没有多少感情可言。上次他把一双子女托付给自己时,倒是见过一次,如今一晃数年过去,若不是明帝提起,自己倒真想不起还有这位母舅。
明帝道:“就在京师中的一处特殊之地,明日你便可见到。”
“特殊之地?”沂王诧道,当着群臣之面,见明帝不愿多说,自是更不便多问,遂拿起旁边的书籍,浏览几眼,忽然眉头一皱,道:“这上面可是文字,为何像图谶一般,一个字都无法辨识?”
明帝道:“适才你所观之像为佛像;所阅书中之文,便是乃天竺国的文字。此书名叫四十二章经,所述皆为佛陀毕生所悟的道理,博大精深,须得翻译成汉文后,方可阅读;专门研习其中道理的人称为僧人。朕已命人在洛阳东门外,北依邙山,南近洛水,按照天竺国的风格,修建一座专门呈放佛像与佛经的楼宇庭院,名叫白马寺;并从天竺国请来两位研修多年的高僧,在此处精心翻译成汉文,你舅龙舒侯徐徜此刻正在陪同他们一起,夙夜勤思。不久之后,即可完成,那时你就可以通晓其意了!”
沂王道:“此次在京期间,臣弟须得去看个究竟,顺便拜访母舅。”
明帝道:“现在去,正是时候。”
沂王大喜,接着问道:“不知陛下适才言及的国计民生大事,又是所指何事?”
淮王道:“除了修筑汴渠,还有何事称得上国计民生?”
明帝道:“淮王说的不错,正是此事!当初,先帝驾崩之时,京师连降数月暴雨,不仅周边河道水位骤涨,而且整个洛阳都浸在水中,一旦黄河决口,则势必尽没其中。形势危急之下,朕当即决定兴修汴渠,以彻绝大汉子民陷溺之患,同时也可节省下来阙廷每年防止堤坝崩溃与拥堵缺口的大量支出。故此,就未能提前与诸属国当面磋商,而是直接遣派官吏下诏。如今总体进展尚算顺利,已至整个工程的中、下段,也是最为关键之处!”
济王问道:“最为关键所指何意?莫非此前的工程,都不重要?”
明帝道:“非也!这个筑渠工程,分为巩固上游黄河堤坝,荥阳起连通黄河与汴河,然后至黄河下游朗陵国境内时,再将二者分开,经济国,一路沿黄河旧道入海;一路向南经沂国汇入淮水,从南面顺利入海。畅通无阻后,工程方算疏浚。”
济王道:“此事只怕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难了!”
明帝道:“为何?”
“据臣弟所知,各属国对筑渠之事,本身就颇有微词,但郑异奉诏令一路疏通,恩威并施,方才勉强被迫应允。然而,近日阙廷举措,不顾大忌,悖道逆理,下贻人怨,各属国无不义愤填膺,联名上书,陈述忠言,请阙廷收回成命。不知陛下可否收到?”济王道。
“各属国无不义愤填膺?”明帝道,“在座诸王,都如此对朕不满吗?东海王?”
刘政慌忙道:“臣没有上书!”
“淮王,朕似乎也没见到你的上书啊?”
“臣也不曾上书!”
明帝望向济王,道:“御弟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吧?朕早已留意到了,上书者多为汴渠流经属国的王侯,包括你与沂王。好吧,朕也想听听你们的意见,有什么委屈,趁着兄弟几人都在场,就悉数倾倒出来,让大家听听,看看究竟谁在理,是朕一意孤行了,还是你们因私废公了?”
济王道:“那好!臣弟是急性子,就先说了。各属国君侯们抱怨,自筑渠以来,山林、川泽、丘陵、坟衍、原隰等五土确实各得其宜,恢复了土性,成了良田。但阙廷却把接近水渠的大片农田,全部都赋予了贫民与流民,而属国的王、侯、豪右、大姓们不但丝毫得不到其利,反而因此深受其害,岂能不恼?又有谁愿意心甘情愿主动相助阙廷筑渠?”
“他们怎么被深受其害了?”明帝问道。
“过去,农田在这些地主豪强手中,即为田庄,由百姓租种,交纳地租,成了所谓佃农,双方都有收益;如今疏浚汴渠后,整治出来的良田直接交给了贫民,地主豪强一点收益都得不到,还凭空失去许多佃农,没了地租,自己的地也没人来种,不得不闲置下来,日益荒芜,长此以往,大家岂不都得靠喝西北风过活?”
“如此说来,这些地主豪强们希望阙廷把疏浚出来的新良田交给他们,纳入其田庄,然后再租给佃农,从中得利?”明帝问道。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如果阙廷能从善如流,偿其所愿,他们自当积极相助阙廷疏浚汴渠!”济王道。
“那如果阙廷不答应呢?”明帝问道,“他们将怎样?”
“那臣弟就不好说了。”
“那好,先不问他们。若疏浚工程进入济国,你打算怎么办?”明帝道。
“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臣弟只做以理服人之事!”
“那好,朕今日就给你讲讲道理。”明帝强压着怒火,道:
“昔日,王莽之乱,郡国崩裂,各自为战,导致各地豪强地主们以自保为名纷纷修筑坞堡,圈占本属国家的良田,租给百姓,使得农户们变成了佃农,而这些地主豪强们坐拥其利,上不纳分毫赋税,下则重重盘剥。先帝中兴后,国库入不敷出,方才推出度田之策,丈量天下田亩,按照各家实际拥占田亩数向国家纳税。话说到这,按理说,此事就应当解决了,是不是?”
济王道:“是啊!把土地尽数给各郡国的豪强大户,由他们代替阙廷向百姓收阻,岂不是各方都能得利的上佳之策?”
“若果真可行,那后来又为何因推行度田而兴起腥风血雨的大狱?司徒欧阳歙、河南尹张汲等多名阙廷要员被问斩,以至所牵连各地官员更是不计其数?”明帝盯着济王道,“至于向来宽厚的先帝为什么竟动此雷霆之怒?除了刘政,你们其他人应当都知道吧?”
济王低头不语。
“那是为何?”刘政问道。
“那是因为许多地主豪强勾结贪官污吏弄虚作假,上欺阙廷,下坑百姓。有意瞒报自家田庄面积,而多报平民百姓的土地,甚至连其家宅都不放过。司徒欧阳歙家中抄得赃款多达千万,而开国元勋刘隆几被当场问斩!”明帝一拍案几,厉声道:
“地主豪强、平民百姓皆为大汉子民,耕种王土,天经地义。治水新增良田,并非从地主豪强手中没收而来,而是疏浚汴渠所得。阙廷交给贫民,少了田庄在中间的盘剥,阙廷可以依据实际田亩,多增收入;而佃农也可付出同样努力,多添收益,此乃两厢情愿的两全其美之事,与地主豪强又有何关?如若不让他们满意,莫非还想裹挟阙廷,打到朕的云台殿上不成?”
满殿朝臣,很少见到他如此声色俱厉,神情激动,均低头不语。
明帝怒气兀自未熄,道:“当年,先帝怒斩一批营私舞弊之徒,方才以儆效尤,朕难道不能效仿先帝么?沂王,当年你还随我一同办过几起案子吧?”
沂王道:“臣弟记忆犹新,怎敢忘记?不过,话说至此,臣弟亦想检举朝中一奸佞,欺世盗名,居心叵测,蛊惑君王,卖国求荣。为害之甚,更胜于当年度田之贪污之吏!”
明帝一愣,道:“你究竟所指何人?”
沂王眉毛一扬,朗声道:“越骑司马郑异!”
此言一出,语惊朝堂,阙廷之上,登时引起一阵骚动。
“他?”明帝诧道,“你说他大奸大恶,可有何具体罪责,又有什么证据?莫不是上次,他奉命去筑渠所经属国勘察巡视,行至沂国,朕突然把他诏回,以至你心生不满?”
“臣弟岂是那等气量狭隘之人?”沂王冷笑道,“匈奴乃是大汉世仇天敌,虎踞北方,亡汉之心始终不死,时刻伺机对我发出致命一击!而那所谓的海内奇士郑异又不是不知,却极力鼓动陛下举倾国之力筑渠,主动露出阙廷软肋给外虏,引得匈奴铁骑铺天盖地而来。而大汉子民闻之,无不义愤填膺,摩拳擦掌,各属国更是纷纷厉兵秣马,向阙廷请命,呼声鼎沸,誓与丑虏周旋到底!可正当阙廷出塞反击之声响彻天地、震动八荒,汉军士气高涨、枕戈待旦之时,那郑异却又向陛下进献谗言,主张求和罢兵,不惜降大汉天朝上邦之尊,用风华正茂之年的关雎公主,出塞远嫁匈奴耄耋单于,以求得片刻之偏安。陛下,若不严惩此人,只怕难服天下人之心!”
明帝听着,半晌无语,脸色阴晴不定,时红时白,神色怪异,满殿朝臣均不知何故,都为沂王捏着一把汗。他们何以知道,沂王之言,虽然句句不离郑异,却是拳拳都打在明帝身上,而且还有口难辩。
济王道:“那郑异以奉诏勘察之名,到我济国,吃尽山珍海味,沉迷纵情声色,竟还咆哮本王。此人之恶,真是罄竹难书!”
沂王道:“陛下,若是人冤不能理,吏黠不能禁,而轻用人力,兴建水利,信用奸佞,排斥忠良,那可是王莽当年所为啊!”
井然上前说道:“二位王爷所说,别的井然不敢多言,但只是在济国一节,井然可以作证。自到济国王城后,臣与郑异即被软禁在传舍,不得出门半步;至于所谓佳肴、美色,则是被传唤入宫时,济王正在享用,令我等在旁作陪,他边听禀报边观赏歌舞。当时,实是济王藐视阙廷在前,被郑异反驳得哑口无言在后!”
“你血口喷人!”济王吼道。
“济王,若需令人信服的书面凭据,可等郑异回朝后,当面示给陛下与在场众位朝臣?”井然也是寸步不让。
“都暂时住口吧!”明帝对着沂王与济王道,“郑异之事,你们所知皆为只言片语,将来待他回朝,当面解释清楚,自会真相大白。”
“如今,他身在何处?”沂王问道。
“他护送公主出塞途中,匈奴国突然生出变乱,老单于栾提蒲奴逝世,其子左贤王栾提东与右谷蠡王栾提北为争夺单于大位,相互攻击。前番均派使者来阙廷,都自称娶得到公主,欲与大汉和亲。朕派了使臣出塞分别前往两王的王庭,回来后禀告说两个王庭之中,的确各有一位汉家女子,身着公主服饰,却是陪同公主出塞和亲的两位侍女,一位是穆姜,一位是媛姜。当下两王的军力十分接近,正杀得难解难分,已无暇顾及大汉。但真正的关雎公主与郑异,却是下落不明!”
淮王忽然跪倒在地,道:“关雎虽与陛下不是一母所出,但毕竟是同父之妹、先帝之女,恳请陛下千万不能轻易放弃,还需费心继续派人查找,务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啊!”
他这一跪,声情并茂,真挚感人,济王等其他几王立即跟着跪倒一片,俱都泪如雨下,匍匐不起。
明帝当即起身,绕过龙书案,躬身亲手将几人搀起,道:“说得哪里话来,你等把朕当成何人了?关雎也是真的亲妹妹啊!”
淮王泣道:“蠡懿公主死得不明不白,案子至今未能得破!如今,臣弟就关雎这一个妹子了,若再像蠡懿那样,在异域他乡有个意外,或者始终下落不明,而身居王爵,却不能尽心尽责,连自己王妹的安危都保护不了,臣弟等实在对不起先帝,更愧为兄长,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啊!”
明帝顿觉面上被狠狠抽了一耳光,却又无法发作,当下说道:
“诸位皇兄御弟,敬请放心,朕必定会倾力寻访关雎下落!一有消息,必当告知!”
太尉赵熹道:“北境军报,近来塞外匈奴军调度频繁,似乎赤山乌桓亦有蠢蠢欲动迹象,臣已命辽东太守祭肜与护乌桓校尉来苗严加关注其具体动向。”
明帝道:“当下,匈奴虽然滋生内乱,但西面的栾提西元气尤在,虎视在侧,只待坐收渔利。一旦栾提东与栾提北两败俱伤,他便立刻出面收拾残局,故此匈奴仍不可小觑。且传朕诏令,让三公府招募各郡国中的军营内的死囚罪犯,给其留条性命,派往度辽将军大营,以及屯田朔方、五原、武威、金城等郡属边远之县城;妻子和子女都可以跟随过去;凡过去戍边者,一律赐给弓弩衣服与粮食。”
自赫泰、郭奎等走后,白山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赫赛儿则与郑异、关雎在山峰雪盖之上继续习练汉学与书法。
期间,她数度提出想送郑异、关雎二人下山,让她们回五原,尽管依依不舍,但实在担心赤山乌桓一旦前来报复,就为时已晚,想走都来不及了。
郑异通过关雎告诉她,再等十日,如果赤山方面没有人来,她们就即刻下山回家。
赫赛儿自是不解,为何要有十日之约?而且,即便十日之内,赫泰他们杀上山来了,她们两个女流之辈,留下来又有何意义?
关雎也是不懂,但郑异对她却总是笑而不答,而关雎则只能对赛儿也是含笑不语。
到了第八天,郑异让关雎告诉赛儿,请她从那些储存多年的赫赫劫掠来的大量衣物中,找到两套她们能穿的汉军盔甲,最好再弄一副盾牌,以便回大汉路上行走方便。
当夜,赫赛儿便带来了两套盔甲与一副盾牌,郑异那件还比较合身,而关雎的,则明显宽松肥大许多,特别是头盔,稍微点下头,前后就掉换了方向。
还是赫赛儿有办法,让她在里面多添了一套皮袄与皮帽,方才算是勉强合上身了。
一想再过两天她们就要离开了,赫赛儿更觉难舍难分,本想留下来多陪上一会儿,但赫赫身边的侍女忽然找上门来,说是大王有急事召唤。
郑异望着她的背影,点了点头,道:“到时候了,咱们的姐妹算是做到头了,赶紧穿上盔甲!”
关雎一惊,道:“现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