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电梯门口突然呼啦啦出来一堆人。抬钢琴的抬钢琴,拿椅子的拿椅子,领头的是安东尼奥,手里拎着一把大提琴。
安东尼奥指挥着工人把钢琴放好,兴奋的跑到顾深跟前,“师父,你真厉害。汉语说得又好,大提琴拉得又好,我看这世界上没什么能难得住你的。”
顾深:“……”
安东尼奥献宝似的拉开琴袋拉链,露出红褐色琴身,“哇——真是一把好琴,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配得上我最棒的师父。”
顾深真相一个白眼翻死这个安东尼奥。
“我还有事,如果时间允许,我回去观看弗雷诺先生和……嗯,表演的。”顾深说着想走,只是大提琴横在前面,跨不过去。
“观看,意思是……”傻小子安东尼奥终于反应过来了,“你不参加,你为什么不参加?”
顾深挠挠脑袋,这让她怎么说?
“顾深有事不能参加,你上吧。”艾亦沉发话。
“oh no——”安东尼奥惨叫。
“是给你姑姑表演,你责无旁贷。”
“我,你知道的啊,我姑姑要知道我小提琴拉成这样子,还不从病床上直接气晕过去!”
“要是气晕过去还好,万一气得她又要我回去……oh——no——”
安东尼奥也不摆弄大提琴了,抱着脑袋又是跳脚又是嚎叫。
艾亦沉处变不惊,倒是把顾深看得一愣一愣的。
末了,安东尼奥顶着鸡窝般的脑袋,发狠道,“谁说我没有口袋,我不仅有口袋,还有两个口袋……”
他目光从艾亦沉扫向顾深,径直挡住顾深去路。
“呃……”顾深斟酌着,“责无旁贷的意思不是有两个口袋,是说让你姑姑开心是你的责任,你必须要这么做。”
顾深眨眨眼睛,表示爱莫能助。
“你们中国人喜欢礼尚往来,还有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对吗?”安东尼奥问。
对吗?
安东尼奥的表情告诉顾深,这小子还有后招。
“嗯……对,算对吧,可是也得看情况。”
“那你中午收了我姑妈送你的礼物,难道不应该表示一下吗?”
嗯?
果然,后招来了!
安东尼奥姑姑为了感谢顾深在派出所对安东尼奥的帮助,还了安东尼奥清白,特意送顾深一个手工披肩,中午回来的车上弗雷诺送给了顾深。
一番好意顾深不忍推辞,就收下了。
“那可是我姑姑生着病,在病床上一针一线织出来的,她累得都要把心吐出来了,把血像下雨一样……嗯……流……”
“呕心沥血。”顾深好心提醒。
“对。她累得都要呕心沥血了……”
顾深:“……”
好像还是哪里怪怪的。
“你难道不应该回应一下吗?再说,你大提琴拉得那么好,难道真像你们乐团人说的,因为我们不如你,就不配欣赏你的演奏吗?”
顾深歪着脑袋琢磨了一会儿,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荒谬,荒谬至极。
等等……
“我们乐团,你见过我们乐团的人?”
傻安东尼奥点点头,“对啊,姑父需要乐团伴奏,我去找你们乐团,但你们那乐团的水平实在……嗯……难以用准确的成语形容,所以你们乐团负责人就向我推荐了你。”
“徐芷?”
“对,就是她。”
“可是她也不知道我会大提琴啊。”
“她确实没说你会大提琴,他只是让我来找你。我没找到你,后来一想,问艾总也一样的嘛!”
“你们果然合伙诓我。”顾深下结论。
“我们怕艾总不肯,稍微使了点计策,呃……艾总,您要算账就找我姑父,这全都是他的主意。”
安东尼奥说着转回顾深,“但是师父,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说我们合伙诓你?”
顾深怨怼的瞟了艾亦沉一眼,心想虽然是徐芷出卖了她,但她也没完全冤枉艾亦沉。
“算了,但我很久不练琴了,这次帮不了你。”顾深拒绝。
可安东尼奥挡着不让她走。
“我姑姑是高音歌唱家,耳朵像海豚一样灵,要求像阿尔卑斯山一样高,特别过分,我拉错一个音她都能听出来。师父,你救救我吧,艾总说你12岁就得过匈牙利“大卫博帕尔”国际大赛一等奖,肯定能让我姑姑满意,求你求你,现在就只有你能救我了!”
“而且我姑姑特别喜欢你,知道你喜欢她的礼物高兴得满脸都是笑,你要是能上台,她一定更加高兴,病好得更快!”
这……夸张了吧。
安东尼奥一番卖惨求荣,着实让顾深为难了。
见顾深犹豫,安东尼奥从包里掏出一沓乐谱放到茶几上,没等顾深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跑走了。
别说顾深一残疾人,就算四肢完好也来不及追。
“拜托二位了!”
这是电梯门关闭前安东尼奥的最后一句话,带着一脸得逞的坏笑。
顾深:“……”
满头黑线!
怎么有种……又被算计的赶脚?
顾深蹦了两步,拿起谱子,瞅了一眼标题就笑了。
是一首顾深很喜欢的歌,名叫《love story》,原唱是美国着名女歌手Taylor swift。
这么欢快活泼的歌让大胡子弗雷诺演绎……?顾深想象弗雷诺臃肿的身躯在台上快活扭动的画面,不由得好奇起来。
“你同意上台了?”艾亦沉注意到顾深嘴角的弧度。
“顶多再给别人添点茶余饭后的笑料,虱子多了不痒,我已经无所谓了。”顾深低头看谱。
“和我在一起,让你……很……难堪吗?”
嗯?
顾深心里咯噔一下,心头跳跃的《love story》戛然而止。
她放下谱子,抬头,蓦然对上那双含着漆黑的眼眸,在漆黑的深处,隐藏着一种不知名的情绪。
伤心、自责,还是嘲讽?
此刻的艾亦沉很不对劲,从刚刚,不,从中午吃饭时候,就已经不对劲了。
没有了往日的自信张扬,即使站在阳光下也掩饰不住的落寞,问她一些奇怪的问题,还和她保持着遥远的距离。
“对不起,我一直不知道。”艾亦沉低着头,压抑的嗓音带着认命般的落寞。
“我其实可以猜到,但我总是自信可以挽回。我错了,刻在骨子里的伤是要带一辈子的。”
艾亦沉说完,泛起一个自嘲无奈的笑,头也不回朝电梯走去。